房间里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生垫着脚, 抱着苏尾，那样子，像是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一样，模样亲昵极了。
许山月就这样看着忘了给出任何反应。
她看见苏尾伸手推开那个穿着运动风连衣裙的女生的肩头, 伸手从她手里拿过扫帚, “你乱来什么？去一旁呆着！”
这语气，落进了许山月的耳朵里, 她一时间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或者是能说什么。
她以为苏尾……是了, 她是真的在从前有那么自大地以为苏尾只会对自己一个人那么好, 那么轻柔耐心。
但是现在看起来, 她真是想得太多太多。
有个人站在门口, 这房间统共也就只有四十来平米, 苏尾和余简就站在客厅里，当然很快就会被发现。
最开始是余简先回头的, 在看见门口的许山月时, 她微微一笑：“小妹妹你找人吗？”
那笑容，看起来有五分张扬和五分明媚，笑起来很阳光人，让人蓦然想到了加州阳光。
许山月心生退意。
有的人, 怎么看都是太阳，就算是她心里想抗拒想讨厌，都有点无能为力。
苏尾顺着余简的视线也看见了许山月。
许山月伫立在门口，那身形像是一道剪影, 她下意识皱眉，没有走过去, 而是站在原地, 继续将几个整理箱重叠起来, 声音冷淡疏离：“你来做什么？”
按照苏尾对许山月这种好学生的了解，有了上一次自己将她赶出门的经历，许山月是不会再来主动找自己的。毕竟，好学生的自尊心是比一般人都要强烈很多。再说许山月那是真想跟她在一块儿吗？不过是为了可笑的劈腿证据。
想到这里，苏尾脸色更臭了一点。
她就是觉得自己居然被许山月这样看起来就是傻白甜的好学生给骗了，真是好气极了。
但许山月现在却是将她的心思半点都摸不明白，她只是单纯地观察到苏尾难看的脸色，只当做对方对于她的到来是极为不欢迎，心里瞬间变得凉凉的。
难堪，本来道歉这种事情就是需要勇气，她是想在只有自己跟苏尾两个人的时候道歉，说不定还能像是从前那样扯着苏尾的衣服撒娇，这事儿能可以这样过去那就是再好不过。可是现在还多了一个人，甚至这个女生是谁许山月都不知道。只是看着对方跟苏尾那么亲近，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外人。
“我可以单独跟你聊聊吗？”许山月小声问。
她在说话这话的时候，余简已经走到了她跟前，手里还拿着一瓶没有开封的矿泉水，笑眯眯地递给她：“哦，看来是苏苏的同学？那行吧，你们聊，我先出去。”
说着，余简就准备跨出门。
而许山月也是在这时候侧身，准备让路。
但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站住” ，让在门口的两人都愣了一下。
苏尾轻轻松松将手里最后一个整理箱叠着放在上面，将脚边的垃圾踢了踢，朝着门口走去，边走边道：“余简你就在这里待着，外面热，别中暑。”
说着，她已经到余简跟前，伸手将人给拉近了屋，而自己走出去，顺手带了门。
苏尾在前面走着，她大约是因为今天在家里收拾东西，穿的比往常还要随意。就一件都快要洗得发白的墨绿色的宽大的短袖，下面穿着松紧运动短裤，一双人字拖。若不是线条太明显的身材也能被勾勒出来，这让人骤然一看，只当做是哪家的宅男。
许山月就盯着苏尾的背影，有点出神。
苏尾是没听见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回头，看着兀自发神的许山月，眼神复杂，她动了动下颚，舌头顶了顶后槽牙，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一样，眉头皱成一团，“不走？”
许山月被当头砸下来的这声音猛然拉出来回神，对上苏尾冷淡的目光后，“就来。”赶紧跟了上去。
苏尾没带许山月走太远，就在顶楼的门口。
外面太阳太大，苏尾推开门后又关上，靠着发黄的木门，看着距离自己还有几阶楼梯的少女，心头还算是平静。
苏尾等着许山月开口。
“她是谁？”
却是没想到，许山月第一句话居然是问人。；。、
苏尾愣怔片刻，随后嗤笑出声，“许山月你问我？你什么身份？”
许山月其实在说完那三个字后，就已经面红耳赤，她过来时的本意是道歉的，可怎么都想到将自己心底的疑惑就这样没有一点铺垫直接对着苏尾问了出来。
原本就感到已经很后悔很羞愤，在听见苏尾那句反问后，还是带着似有几分讥讽的反问后，许山月更觉得像是被人从里到外都看透了一样。
“我……”她开口就结巴词穷了，她应该要怎么说？“对不起……”
想来想去，她除了现在说对不起好像也没有别的话能对苏尾说，或者说，就算是别的话，苏尾肯定也是不想听的。
她现在连见都不想见自己，更不要说听自己讲话了。
许山月一时间着急地眼眶发红。
苏尾并不是想看见许山月在自己跟前这般模样的，之前不是怎么都不会怕自己的小姑娘吗？她不过才说了什么就红着眼睛？苏尾心头有点烦，她伸手就从包里掏出一包烟，手里是一绿色的一块钱的打火机，随便在下面的小卖部买的，点了烟，她心情像是稍微平静了一点，“哭什么哭？”
许山月摇头，忍住泪意，“我就是过来跟你说对不起的，我没有想过要瞒着你那件事情，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结果有人先一步揭穿了你？”苏尾语气带着冷笑。
许山月的话瞬间一滞，她低着头，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点头，“对不起……”就算是现在苏尾说的话再难听，但是她说的的确都是事实，她没那个底气去反驳。
从前什么时候苏尾有见过跟前的少女这么唯唯诺诺的时候？哪怕是在舞台上出现什么意外都不曾这副模样，她都不知道自己心情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就是在看见许山月这样子的时候心头莫名烦得很，不该是这样的，苏尾在心头对自己说。
“行了，我知道了。”她也不说接受。
许山月像是早就料想到这个结果，她其实是有想过康之琪之前说的那些话，如果苏尾不在乎自己的道歉，也不想看自己，那她就死缠烂打啊！反正就要苏尾的原谅和她期盼的……和好如初。但真到了这一步的时候，许山月发现自己做不到。
做不到死缠烂打，苏尾一个眼神，就让她一败涂地，只想远离，只想逃避。
沉默片刻，许山月听见跟前窸窸窣窣的声音，以为苏尾是忙着要回去，忙不迭抬头，“你要走了么？”
苏尾拿手机的手就这么顿了一下，许山月那双眼睛红肿得很明显，其实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姑娘怕是在家里一个人没少哭。她眉头又忍不住皱了皱，她也没想过要把人给凶哭才满意，现在看着这样的许山月，心里居然还有点不是滋味。
“嗯。”苏尾回答，她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也没有说要去哪儿。跟许山月的交集，到此为止是最好不过。
她可以大度原谅，尤其是对于以后很大概率都不会再见的人，更不要花费太多的心思去留念。但原谅放过自己，却没有想过要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许山月咬着下唇，“能问问你为什么要走吗？”
苏尾抖着自己手里已经燃得只剩下半截的烟头，吐出一口缥缈的烟雾，“回去而已，没什么为什么。”
显然不想多说。
许山月这一刻却像是失去了闻弦歌而知雅意的本事，固执追问：“你是不是因为讨厌我才走的？”
苏尾瞬间就笑了，只不过那笑声里，就只是单纯的觉得好笑，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她低头看着跟前的小姑娘，凑近，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烟味，然后漫不经心从喉咙里滚了滚两个字，“嗬，哈！”
短促的轻笑和……讥笑，被她揉碎在一起，发出两个短暂的音节。
苏尾跟许山月错身离开了。
没有道别。
可能是她觉得陌生人不需要再说“再见”，因为大概率的陌生人不需要再一个“萍水相逢”，当然更没有再见的可能和必要。
许山月感到一阵风从自己肩头擦过了，苏尾的脚步声很快渐渐听不见，她背对着楼梯，眼泪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吧嗒吧嗒地溅落在台阶上。
经年未扫，有厚重的灰尘，灰尘被失落的泪滴砸得激荡，在空中纷纷扬扬，无人看见。
许山月抹干了眼泪下楼，康之琪从便利店买了一瓶酸奶走出来，还未曾开口说话，跟前的就像是一张纸一样单薄的身影就贴上了她。
“呜——”
*
苏尾回到房间后，看见余简正在收拾她客厅里储物柜里的东西。
当看见余简手里的那水晶球时，苏尾脑子里蓦然闪过自己曾经说的话。
“你喜欢？下次送你。”
她有点烦躁，她说出去的话，还没有什么时候没有履行。
“苏苏，这个你新买的？家里之前没见过啊！有点好看，我拿走了啊！”余简见她回来，伸手抓起桌上的一乐高盒子，冲着苏尾扬了扬。
苏尾回过神，在看见自己从外面买来带过来的乐高，“你收的？”她语气略有不善。
苏尾记得之前许山月已经拼了不少，她醒来后倒是没怎么注意家里的摆设，现在才恍然明白过来进门口是有什么变了。
之前门口她给许山月腾了一小块地方放城堡的半成品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