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聊赖, 许山月双腿也踩在凳子上，随手翻开了相册。
当那张在海边被她偷拍的照片在眼前一晃而过时，许山月坐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她关上了手机。
太多不一样的相处, 让她差点要忘了当初接近苏尾的目的。
这几天的天色有点阴沉沉的, 像是要下暴雨一样。
许山月感觉到外面吹来的带着闷热的的气息的海风，关掉了窗户, 捧着英语书倒在了床上。
好像她跟苏尾……
她甩了甩脑袋, 感到迷惑又困顿。
“山月！快出来了啊！暖暖都来了！”
就在这时候, 客厅里传来许母的声音。
很快, 她卧室的门也被敲响了。
“月月？”
是钟暖的声音。
许山月从床上起来, “门没锁。”
那天从校庆回来, 她就没有看见钟暖。
大约是撞破了自己母亲和钟父之间的那点还没有人知道的情愫，下意识的许山月也回避了钟暖。就连是每个周末钟暖要来家里给她补习都被她以身体很累的缘由给推掉了。
钟暖穿着一身亚麻的米色长裙, 笑着走进来, 脸上仍旧是从前许山月很熟悉的暖融融的笑。
进门后，钟暖关上了卧室的门，看着房间里的少女，她自然走过去：“怎么了这几天, 身体不舒服？是不是晚上空调吹得太久？感冒了？”
说着，钟暖就要伸手放在许山月的额头上。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照顾许山月的。
却不料许山月偏了偏头。
钟暖的手有点尴尬悬在半空。
“这是怎么了？”她声音还是很温和。
许山月有点不好意思，她知道就算母亲跟钟父之间真有什么牵扯, 也不应该迁怒钟暖。可心里就像是有一道儿小坎儿，过不去。
“没有, 我没事……”许山月说。
她这微微躲避的姿态, 落在钟暖眼里却是另一个意思。
“还在为了那天的事情生气？”她问。
许山月：“……没。”
钟暖没能理解到, 只当做许山月心虚。她拉着跟前少女的柔软的小手，坐在床沿上，耐心开口：“月月你知道你跟她大的不同是什么吗？她以后可能就这样了，像是现在这么混混沌沌过日子，但是你是要继续学业的，以后生活的环境肯定也跟苏尾不同。你们的教育程度不一样，生活的方式也不一样，以后只会出现越来越大的差别。所以你现在可能觉得新鲜好玩，跟她在一起玩耍，但最后你们还是会走上不一样的道路……反正最后都会分道扬镳的人，这时候停下跟她的来往有什么呢？”
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是有点道理的，但许山月迟迟没有点头。
钟暖不由一声叹息，“我知道像是苏尾那样的人很吸引人，但你如果还要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肯定会跟阿姨反应你的情况的。这次学校的事情我先会帮你瞒着，但是，月月，没有下一次了，知道吗？”
循循善诱的语气，并不惹人讨厌 。
可现在许山月无端有点烦躁了起来。
她豁然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看着钟暖：“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经是我亲姐姐了？”
钟暖一愣。
许山月却是没给她太多的反应时间，转过身就跑出了卧室。
直到许山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钟暖这才反应过来。她皱眉，是没想到因为苏尾的事情，一向很听话的许山月竟然跟自己闹了两次脾气。
这在从前可是没有的。
而这时候，那只被许山月遗落在床上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那只小巧的翻盖手机上有个小小的屏幕，正好能显示出来来电和短信的发件人。
钟暖只需要一低头，便能看见上面的消息。
是苏尾。
苏尾给许山月发了一条短信。
非智能机还不能看见短信的具体消息，钟暖屏住呼吸，手有些微微发颤，她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做不对，但是在看见许山月的手机上竟然出现苏尾的名字的那瞬间，她还是将许山月的手机拿了起来。
原本以为这两人就只是认识，但钟暖没想到都有了对方的电话号码。
翻开许山月的手机，没有密码，她一眼就能看见手机上还没有退出去的相册的照片。
那一看，钟暖就有点挪不开眼睛了。
片刻后，钟暖合上了许山月的手机，最后也没有看苏尾发过来的那条短信究竟写了什么。她坐在许山月的床边，眼里划过几许深思。
没多久，钟暖走出了许山月的卧室。
今天中午来许家的不仅仅有她，还有她父亲。
许山月这时候坐在沙发上，她本来是想冲出家门的，但是还没有走出去，就被许母叫住了，问她去做什么。
许山月回答不上来。
“家里来了客人，你怎么也不知道要招呼一下？马上要吃饭了，现在还要去哪儿野？”许母将人拦下，又将手里的水果盘子塞进了许山月的手中，“快去跟你钟叔说会儿话，你看人家暖暖每次帮你补课，也不知道好好跟人说说谢谢。”
许山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沙发跟前的，她现在看着坐在自家沙发上这个看着就羸弱的男人，即便现在对方在对着她温和地笑，但她脑子里始终回荡着是那天晚上她觉得难过时跑去钟暖家听见的那些诛心的话。
一旦心里有了芥蒂，这种感觉就很难消散。
许山月一声不吭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里的重播的早间新闻。
倒是钟父主动跟她聊天：“山月这才月考成绩怎么样啊？”
许山月：“嗯，还行。”
“暖暖说你最近很忙，我说难怪这些天也不见暖暖过来跟你补补课。”钟父笑着说。
许山月听了这话却是觉得心头膈应极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心里早就埋下了偏见的种子，反正现在听着这话时，她心头瞬间涌上来万千情绪，“嗯，我闺蜜觉得最近成绩有点跟不上，我就去帮忙了。再说，钟暖她也要高考了，总是把精力放在我这里也不太好，万一成绩下滑，那我就成了罪人。”
钟父：“……那怎么会呢！”
许山月没再讲话，又是大人那一套虚伪的说辞。
就算是现在对着她说不会怪她，但心里却又不是这般想，口是心非，多无趣。
不过许山月也的确没什么机会再跟钟父交流，因为钟暖出来了。
“山月，跟我出来一下。”钟暖难得脸上没带着一点笑意看着许山月开口。
许山月不情不愿，却又被自己的母亲催促着，最后跟在了钟暖身后。
钟暖下楼，站在花圃跟前，转过身看着还慢吞吞的一脸警惕的朝着自己走来的少女，心头又是觉得荒谬又是觉得无奈。
当看见许山月手机上那张像素不是很清晰但也能看出来那是自己男朋友的背影的照片，钟暖那瞬间心里像是开了一个小口，外面的有一束光直接照了进来。但在弄明白之前，她还是要找许山月问个究竟。
“你跟苏尾到底是什么回事？”钟暖也不跟她拐弯抹角，直接发问。
许山月一听又是跟苏尾有关的事，下意识转身就要走。
“站住。”钟暖这一次可没那么好说话，“山月，你跟苏尾之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山月抬头，像是对她这话感到很疑惑一样：“什么意思？”
钟暖深吸一口气，虽觉得自己的猜想很荒谬，但……
“你从前可不是喜欢主动招惹像是苏尾这样的人，但现在，你是觉得还有什么瞒着我？”钟暖盯着跟前小姑娘的眼睛开口。
她想自己是对的，不然怎么在这时候就看见许山月的瞳孔微微瑟缩了一下？
“……没有。”许山月像是被看穿了心事一样，她有点烦躁地伸手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刚才写英语作业时脑子里冒出来的困惑这时候又朝着她席卷而来。
钟暖：“你有。”
她声音很坚定。
钟暖今天就是打定主意要让许山月跟苏尾一刀两断。
许山月急了，为什么身边的人总是逼着她接受，逼着她回答这样那样的她不想回答的问题？大人是这样，现在就连是钟暖也这样。豁然抬头，许山月看着钟暖，“是啊！我就是有事情瞒着你，说不定你也是瞒着我的啊！”
她不进反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爸跟我妈在一起了！你知道你还不告诉我！”
许山月说完这话后，眼睛变得有点发红。
她自从知道这件事情以来，每天都在被折磨，她根本就没有做好要接受的准备！大人就这样一个一个的惊吓朝着她丢了过来！
许山月说完后，像是还不解气一样，“你们还不是喜欢什么都瞒着我，你早恋，你不也瞒着所有人吗！”
或许最后这话才是许山月最想对钟暖说的，那种被背叛的情绪霎时间就涌了上来，她没有看清楚这时候钟暖那双震惊极了的双眼，便是一个转身，朝着小区外面跑走了。
钟暖没能追过去，她是被许山月刚才三言两语的话里带来的巨大的信息给震惊了。
她父亲，跟许山月的母亲？
这怎么可能！
至于许山月知道了自己早恋的事情钟暖这时候已经顾不得放在心上了，她坐在花圃边上，半天有点回不过神来。
难怪，一向身体不怎么好的父亲最近晚上出门的次数都多了很多，也难怪，平常她去许家父亲根本不会跟上来，但是今天却是个例外。
钟暖说不上来现在心里是怎么样一种感受，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不在了，许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就像是她母亲一样。这如果真的成为了她母亲，钟暖微微拧眉，似乎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可，她父亲怎么就跟许母在一起的呢？
之前不是都还说……
相比较于钟暖这时候还能抽出理智来分析，许山月的情况可就没那么好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凭着一腔激愤，冲着钟暖喊了那些话，跑出来后，四顾茫然，又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浑身上下的钱都掏出来，也就十来块，手机也没有带。
于是许山月就这么一个人走在路边，边走边抹眼泪。
一边哭，也一边觉得自己这样子是傻的冒鼻涕泡。
路过一辆计程车，她伸手招下来，坐上去司机问她去哪儿后，她报了个地名，等看着窗外的景物飞逝，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刚想说师傅不然您掉头回去吧，许山月就看见了那一栋熟悉的建筑。
付钱下车，许山月又想蹲在路边哭了。
只是蹲着路边哭，真是招狗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