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路滑, 加上天色昏暗，容易看不清路，丹阙便凝出本命火，飘悬在身周围照明。
不等她施法罩住本命火, 银白的剑意就将本命火裹在当中, 结作一个镂空的小球, 充当防雨罩。
丹阙忍不住看了轩憬一眼。
即便她们之间存在着误会与隔阂, 但在许多事情上依然有着微妙的默契。
……不，与其说是默契，倒不如说，只要她们愿意站在对方的角度, 细心且耐心地以对方的习惯去设想，便能大概猜到对方下一步会想要做什么。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难在十数年、数十年如一日皆为对方考虑。
上辈子她会对轩憬失望, 正是因为那次变故之后觉察不到轩憬对自己的上心了。
如今她时常在轩憬的识海里待着, 也亲眼见过轩憬修炼无情剑意时，情绪和感知情况发生的变化。
她已经弄明白，轩憬上辈子确实努力过，只是感知情绪时始终隔着一堵无形的墙, 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突破, 所以轩憬向她表达情感的时候，就会显得牛头不对马嘴。
这些念头在脑中很快闪过，觉察到轩憬也朝自己看来，丹阙眨了眨眼, 明知故问：“为何不看路？”
“因为师尊在看我。”轩憬答, “而我察觉到了。”
她决心做个对丹阙事事有回应的人，一点点补偿丹阙想要的安心与满足。
“雨天湿滑, 就不怕摔了？”丹阙再问。
“徒儿下盘稳。”轩憬笑道，“哪怕真摔了，能让师尊看个乐子也不错。”
她说起花言巧语来，惯是能哄到人心坎上的。
至少丹阙就好这口，听罢也跟着轻轻笑一声，这才收回目光看路。
这段路并不长，她们很快走到秋水斋外，跨进隔绝屏障。
了沉已经起来照顾院中花草了，猫蹲在淋不着雨的高处，看她为花草注入自己的木灵力作养分。
她早知丹阙会来，故而只是虚掩着门，轩憬走在前头，一推就开了。
既然亲自把人送到，轩憬忍不住要多叮嘱了沉一句：“这段时日，我师尊就拜托你们了！”
了沉却并未点头，抬眸看了丹阙一阵，才合掌应道：“贫僧定会竭尽全力。”
轩憬这才放心走了。
她知道了沉现在不管看到什么糟糕命数，只要与她们有关，都会及时说出，既然未说，就证明了沉短期内还看不到坏命数。
目送轩憬撑着伞消失在道路尽头，丹阙才进到屋里，将轩憬用无情剑意刻在灵笺上的亲笔信拿出，与一枚特制剑形白玉一起给了沉和海微兰看：“这是帝君信物，暂时由我收着。”
二人都没意见，只剩下还在卧房酣睡的梵幽还没表态，不过梵幽事事随她，哪怕问了结果也一样。
现下时辰还早，丹阙收好两件信物，看了会儿了沉给花草施肥，倦意便涌上来。
秋水斋倒是有卧房，梵幽特意给她留的，初衷是方便她受了轩憬欺负可以随时过来。
于是丹阙跟了沉和猫打了声招呼，便自行去卧房休息了。
她一觉睡到毛茸茸的东西在脸上乱扫，不用睁眼也知道是梵幽来喊自己起床了，伸手捏了把狐尾，这才悠悠爬起。
“咱们该走了，你要是还困，一会儿上了飞行法器再睡。”梵幽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哈欠，再问，“听雪明说，今早是帝君亲自送你来的，看来你们昨晚谈得还不错啊？”
“我也没想到，她竟没挽留，直接就答应了。”丹阙下床，“可见她有多信任你们。”
“瞧你这话说的，信任我们肯定是帝君的借口，她真正信任的是你才对！”梵幽纠正她，“不过你们能好好谈妥就行，我还等着跟你行遍人界呢，可不能让帝君把你又拘起来了！”
听得丹阙哭笑不得，对镜迅速将发丝梳顺，挽成灵蛇髻，又以法术抹平衣上褶皱，才道：“走吧，别让照家久等。”
照家对妖族友善，她自然也愿意多尊重他们些。
路上反而是梵幽紧张起来。
她虽然已经和了沉关系好到就差结契成婚了，可她还没做好见家长的准备，这几日恶补人族大世家的习惯和规矩，补得更担心了。
偏偏了沉还是个从小出家的，即便做过几年大小姐，对家中的记忆也被她在修行时刻意抹消，给不出多少参考建议。
丹阙见她怂得连狐耳都耷拉了，忍不住笑道：“你怕什么呀！爱不爱的不就那么回事？你要是不想跟大世家接触，那就不接触呗，大师现下是自由身，家业也明确了无需她继承。你们若两情相悦，她知道你的想法后，肯定就直接跟你走了。”
“可是、可是雪明若真这么做了，那照家还会对妖族友善吗？”梵幽小声问。
这话让丹阙不由得想起上辈子患得患失的自己。
“如果照家因为这种小事就跟妖族翻脸，说明他们本来也没多待见妖族，只不过是寻了个由头撕破伪装。”她淡淡道，“那你还愣着做什么？当然是快跑，离他们越远越好！”
经她一提醒，梵幽才从误区走了出来，冷静了片刻，歉意道：“先前我劝你时挺能说，结果事儿落到我自己身上，我反而也不知所措了！”
她们交谈时并未避着了沉，因而了沉也就自然而然把这些话听了进去。
比起已经想到和她过一辈子的梵幽，她如今在意的，仍然是她们之间的因果，以及梵幽至今未变的命数。
但不管未来如何，她都愿意去享受这段感情，也愿意竭尽所能给梵幽最大程度的尊重、最好的体验。
她没去接两位妖精的话，抱着猫默默领路，不多时，便到了照家下榻的待客殿中。
照家此次来皇都，主要还是为了看望了沉，给帝君捧场不过是顺便，一见了沉来，家主第一个站起，笑道：“先坐，想吃什么点心？什么茶饮？”
待客殿里还坐着了沉的两位哥哥姐姐，他们早知小妹带着妖族友人来，甚至直接端出了妖族都喜欢吃的灵草鲜肉酥饼，配上香浓的牛乳茶，刹那间，食物香气就在殿内扩散开。
丹阙和梵幽忙道谢，也不跟照家人客气，就着牛乳茶吃起酥饼，也尝了不少后来端上的糕饼和茶饮。
等她们吃得差不多了，了沉才问家主：“爹，先前约定的时辰已过，为何迟迟不出发？”
“君上临行前，特意派人送来几个暖炉，说今晚有寒潮，怕大家冻着。”家主笑呵呵地解释道，“咱们自然不能拂了这份好意，等暖炉安置好，便可出发了。”
闻言，梵幽差点被酥饼噎着。
帝君哪里是怕大家冻着，分明只是怕丹阙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