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被轩憬一眼看穿, 丹阙颇感意外，诧异问：“为何这么说？”
“您劝我吃苦药前，总会先给我尝蜜糖，在我被甜味哄开心后, 告诉我如果把苦药乖乖喝完, 就会得到更美味的蜜糖。”
轩憬说话时, 还是将鸡块和板栗夹入碗中, 表示自己会尊重丹阙的一切决定，“后来遇到类似的事，您自己决定吃苦前，会先把我好好哄一遍, 在我最高兴的时候，再将您要做的事道出, 并且许诺未来的奖励。”
她想起自己上辈子决定以命护城前, 丹阙就更衣熏香, 以相当温柔的手法与自己欢愉一夜，然后告诉自己，她想要与她并肩对抗魔族，待灾年结束, 她们也可借养伤为由, 回峨影山休养一段时日。
那时，她知道自己注定不能活着回来，便没有答应丹阙，反而因此将她囚于栖凰宫, 满心想着这样起码可以保住丹阙, 全然没有考虑过丹阙的心情和诉求。
她是那么傲慢，蛮横地为丹阙做了最伤她心的决定。
如今得以重来一世, 再面对相似的情景，她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自己的选择。
“原来我做过这么残忍的事？”丹阙讶然。
但转念想到上辈子她们都不爱多说，无意间不知道做了多少让对方误会的事，她也没好意思就此深究，干脆直说：“无疾门那名魔族的过往，我已经听了沉说了，我打算和她们一同前去探探实情，就不与你查看两界屏障了。”
她开口之前，轩憬其实预设过多种情况，而丹阙的回答不仅在她预料之内，还是最为谨慎的选择。
这让轩憬松了口气，点头道：“好，有梵幽姐姐和了沉陪着师尊，我很放心。”
她应得如此爽快，甚至连半点挽留的意思都没表现出来，看得丹阙费解，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提这事？”
不然反应为什么能如此平静？
“徒儿从何得知啊？”轩憬哭笑不得，却还是认真解释，“如果是师尊只身前去，徒儿可能还会阻止，或者想办法陪同师尊一起去。但梵幽姐姐和了沉都是信得过的伙伴，知根知底，师尊也并非莽撞之人，我想，我应该更信任你们些。”
她们都是成年修士了，又有自保之力，若非先前被魔障所困，其实着实没有必要时刻待在一起。
这番解释倒是令丹阙满意，她夹起一颗冰糖山楂，道：“先吃饭，吃完还有东西要给你。”
轩憬一惊，恨不得现在就瞧瞧她要给自己什么，但她也知丹阙亲手做的菜要趁热吃，于是点了点头，将一只散发着浓郁板栗香味的大鸡腿夹进碗中。
她很久没尝丹阙亲手做的吃食了，久远的滋味一入口，分明美味非常，却让她鼻子发酸，视线也变得模糊，蒙上水雾。
即便知道如今不过是她们之间的新开端，她仍有种苦尽甘来的奇妙感觉。
丹阙吃了两口菜，抬头就见轩憬扑簌落泪，不禁有些好笑，忍不住开她玩笑：“怎么还吃哭了？我的厨艺有退步那么多吗？”
“没、没有的事！”轩憬忙摇头，拼命往口中塞食物。
“慢点吃。”丹阙悠悠道，“下回我心情好时，还给你做。”
轩憬差点噎住。
她总觉得临出发前这样保证不太吉利，可抬眸看见丹阙笑得真诚，她自然不会出言扫兴，只是用力咽下食物，也笑着回道：“好，我最爱吃师尊做的菜了。”
哪怕真会发生意外，她也早已做过措施——丹阙贴身佩戴的无情剑意，便是从她的本源剑意中分出的一部分，代她陪伴师尊左右。
晚饭过后，丹阙等侍从进来撤去餐具，拿出了沉编织的同心索，递给轩憬一条：“这是同心索，了沉亲手编织的法器，可寄宿灵识体和灵力，戴上之后，我们便能互相感知彼此的状态。”
轩憬忙询问如何寄宿灵识体和灵力，随后在丹阙的指点下，小心翼翼将它们从体内分别剥离出来一缕，封入同心索。
这无异于灵识体受损，即便只是离体一小缕，仍然让轩憬痛得眉头紧皱。
但她很快就看到丹阙也这么做了，绯色灵识体如同游蛇，裹着灵力钻进同心索，在里面安然住下。
“呼……这样就行了。”丹阙拭了拭额上疼出的细汗，将同心索放在轩憬手边，“来，把你的给我。”
轩憬乖乖交出同心索，然而就在丹阙拿起同心索时，她却一把将她的手包住。
丹阙一惊，下意识挣扎了一下，竟没挣开，抬眸就对上轩憬目光复杂的眼。
她们对视良久，轩憬才松开手，严肃地叮嘱道：“只许调查，绝对不能尝试除魔！”
“那你也要答应我，尽可能延后除魔的时间。”丹阙也提条件，“那名魔族的执念非同小可，上回在挽澜宗是事出紧急，我也有责任，这回你万万不可心急！”
“嗯，我已和无疾门的话事人商议过，封印可再支撑两年，他们还等得起。”轩憬点头，“照家不负责加固两界屏障，明日便会告辞回去，师尊到时候只管跟着了沉走就是了。”
她顿了顿，“那，师尊今晚可要去秋水斋睡觉？徒儿明日一早就要离城，师尊醒来时，只怕会见不着徒儿……”
“这倒是无妨。”丹阙脱口道，“我早已……”
“习惯见不到你的日子”还未说出口，就被她赶紧截住。
她准备晚餐的时候，就决定了今晚要好好告别，可不能说这种让轩憬睡不着觉的话。
但哪怕她不明说，轩憬也一下子就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她一半欢喜一半愧疚，忙将丹阙那根同心索系上，感应着只属于丹阙的灵识与灵力状态，耐心等丹阙也佩上同心索，便迫不及待走到她身旁，从背后环抱住她。
“这辈子不会了。”她喃喃，“再也不会。”
她的发丝蹭着丹阙的颈子，令丹阙微微有些痒。
不像前世那般虚无缥缈，今生她只要听了这句承诺，便知轩憬是一定会去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