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蒙蒙亮边亿来接虞谷, 郦安筠和虞谷一块起床,打石膏人士换衣服没以前快,表现为穿毛衣慢慢吞吞, 还不接受郦安筠帮忙:“我自己可以。”
郦安筠一边打哈欠一边欣赏对方的狼狈:“还要背心叠穿, 真有你的啊虞师傅。”
“还好现在是冬天,夏天我受不了, 得天天换纱布, ”虞谷也嫌弃手上吊着的东西麻烦, “今天回来我要去一趟医院,肯定都是炒菜味儿。”
郦安筠问:“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虞谷的手还是被郦安筠拍开了, 外面天还没有亮, 这是起得比鸡早的厨子的一天, “没有, 我一向很注意身体健康,不知道谁感冒瘫在家里好几天。”
郦安筠狠狠把拉链往上拉, 虞谷叫出声:“卡了。”
“下次演得再像一点,”她又觉得好笑, “你忘了你以前给我裤子还穿反了吗?”
虞谷:“忘了。”
太干脆了, 她被郦安筠一推,差点栽倒在床上。
室内灯开着,窗外能听到偶尔车经过的空旷声,虞谷的手机震动好几次,都是边亿的消息。
赵金凤打开了院门,鸡毛似乎呜咽了几声, 某人的大嗓门已经传到二楼了。
郦安筠只知道虞谷工作很早, 鸭鸣村那几天她对虞谷的辛苦就有了深度地了解。
没想到准备工作也是工期的一部分,她在别人眼里的日入多少是实打实的辛苦钱, 郦安筠不觉得职业有高低,却心疼爱睡觉的人被迫早起。
“搞突袭然后又压着我不让我起来?”
虞谷打了个哈欠,抬了抬腿:“我要去洗脸了,你再睡会。”
郦安筠跟着她去了洗手间,虞谷看着镜子刷牙一边笑:“你跟着我干什么,自己看看镜子里的你什么样?”
失去了日常精致的郦安筠更接近很多年前周绢花房间里的小郦安筠,不满意虞谷打扰她的沉浸式阅读,熬夜写考卷不知道要和谁竞争的人头发凌乱,瞪人还能目光如炬。
郦安筠:“不用我帮忙?”
“我又不是残废了,”虞谷唉了一声,“我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痛啊!”
郦安筠踩人的功力十年如一日,依然很疼,虞谷下巴全是牙膏沫,郦安筠说:“少说不好听的。”
“谢谢。”
虞谷冲了冲水,她依然很困,打完哈欠却笑着看着郦安筠:“不用担心,我没问题的。”
“今天是婚宴,我会开直播,你要是结束得早,可以来看看。”
如果不是开馆仪式,郦安筠也想跟着去,“知道了。”
虞谷:“不许自己开车过来。”
郦安筠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戳穿了心思,“你少管我。”
虞谷叹了口气:“管不了你了,走了。”
她不忘记阻止郦安筠:“睡你的,我又不是不能一个人生活。”
郦安筠也没送她下楼,她看着虞谷坐上车,鸡毛也跳上车。
车开出院子,门口的蓝色路灯亮起后熄灭,郦安筠看着车远去最后和星星一起消失在远方,转身钻进还带着虞谷味道的被窝。
早上八点,沈愿电话打过来,“你在哪里?”
郦安筠刚回到自己家换了件衣服,“还没出门。”
沈愿问:“哪个家门。”
“你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郦安筠说完,补充了一句:“边亿和虞谷进山了。”
沈愿被噎了一下:“我没问她。”
郦安筠没开玩笑,说:“我待个半个小时就走,不等你了。”
这个项目原本就是沈愿公司牵头,合作方验收也很满意。无论是选题还是选图,一起外包的公众号推文都水平一流,沈愿昨天晚上到了后和当地合作方吃了饭,郦安筠还收到了孙盎然发的小窗消息。
沈愿:“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没采访也有别的活动啊。”
这些都是郦安筠之前工作的流程,她现在只是个编外人员,没有正式升级成沈愿的合伙人,拒绝得振振有词:“我要去看虞师傅做饭。”
沈愿无言以对,她都后悔劝郦安筠谈恋爱了。
对老板来说没什么比员工从事业心转成恋爱脑来得可怕,哪怕郦安筠就算恋爱恐怕也不会成为完全恋爱脑。
但这样的人1%的变化就等于别人的101%了.
“不是天天一起,有什么好特别看的。”
沈愿不理解,郦安筠反问:“边亿没有告诉你?虞谷受伤了。”
她上次因为虞谷差点事故心有余悸,这次虞谷还是为了自己把手搞成这样,虽然是意外,郦安筠还是自责。
沈愿知道,“也不能算因为你吧?再说了为了女朋友受伤也……”
“你不懂。”
郦安筠叹了口气,大有之前局势逆转的洋洋得意,“你又没谈过恋爱。”
沈愿:“什么?”
“你之前那都是随便玩玩,人家也配合你玩,各取所需,”郦安筠换上衣服,一边说:“这种心疼,你肯定没尝过。”
沈愿毛骨悚然:“你被夺舍了啊?”
郦安筠:“你说话怎么和边亿越来越像了,加一句昂简直一模一样。”
沈愿和宛如牛的一声昂完全不沾边,说:“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确实不是我想的那样,”郦安筠回忆沈愿从大学起谈的恋爱,“你这次没开局就……”
郦安筠笑了一声:“不就证明了你有贼心?”
沈愿没回答,郦安筠轻快地说:“等会儿。”
那边的人比她挂得还快。
孙盎然人在现场,看大老板脸色不是很好识趣地走开了,等郦安筠过来她和对方坐在一起,问:“小郦姐,好久不见!”
也就几天而已,孙盎然现在又有新的项目,郦安筠光看她的微信状态就看得出她也挺忙的。
签到之后郦安筠也没和沈愿坐在一起,这样的流程她都背熟了,这也是她一直考虑开公司还在犹豫的原因,她也不喜欢这类交际。
沈愿这样看脸就高姿态的人居然在这样的场合游刃有余,等开幕过去半个小时,郦安筠就走了,没想到沈愿叫住了她。
郦安筠:“你也去?”
沈愿点头,“小孙在,介绍她做也是正常的。”
这也是孙盎然的项目之一,总负责人出差,她作为副手也能顶上。
郦安筠看了沈愿好几眼:“你……”
沈愿:“太无聊了。”
从大学到现在,郦安筠很清楚沈愿的本性,对方家里冷冰冰的,活着更像是一座被冰川包围的孤岛,说她难捂热,也没有那么难,却也不代表她很好接近。
郦安筠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和沈愿熟悉起来的了,顺口问了一句。
虞谷这次开席的地方不远,开车四十多分钟,也没有很陡的山路。
周围都是山峦,沈愿看郦安筠开得轻车熟路,问:“你以前也老在外边玩?”
“什么外边?”郦安筠的车载音乐歌单和沈愿相似度很高,两个人在这点没有争议,今天天气很好,郦安筠戴着墨镜:“我又不是爱玩的人,不像你。”
“不过你也没多少爱玩吧,顶多是组织活动而已。”
沈愿不缺钱,但也没有家里的继承权,她现在自己开公司效益不错。
她的不继承换来了自由的恋爱关系,也并不遗憾。郦安筠很少和她聊这方面的问题,但她现在看着实在太雀跃了,沈愿忍不住说:“你是小学生吗?”
“不知道谁从扬草跑回苍城来我家诉苦呢。”
“我那会也不想分手啊,”车经过村庄,导航提示距离目的地只剩三公里,“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留住一个认定没有未来的人。”
说完她咦了一声,又叹了口气:“虞谷以前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沈愿:“那现在呢,异地恋每周开车见面油费都不少吧。”
这种柴米油盐的困扰和她的家境太违和,郦安筠问:“你会考虑这种问题?”
作为旁观者她思想活络,不忘记揶揄:“哦,边亿考虑的。”
沈愿:“都说不是你想得那样。”
郦安筠的恋爱顺利也有沈愿的帮忙,至少她的密码是沈愿给虞谷的。
实际上郦安筠也没什么自己谈恋爱朋友也要在一起的想法,她聊了点工作的事,到的时候正好婚礼开席。
沈愿之前也去过很多地方考察,但苍城的小县城她没多少了解。
天气很冷,村道边停满了车,远处的遮阳棚下热气氤氲,她还能听到边亿的声音。
郦安筠走得比她快,完全没顾得上照顾远道而来的城市真大小姐,她直奔大锅灶而去。
吊着一只手的虞谷颠锅仍然没问题,就是速度慢了点,所以她才提早出发。
周围有不少当地的人在看她炒菜。
“你这手艺可以啊。”
“姐姐,你手是断了吗?”
不会炒菜的边亿在一边打下手,她换锅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坐在一边的阿姨迅速洗锅,流程堪比流水线。
虞谷的直播间人很多,边亿自己也有卖装修材料的账号,无所谓露面与否,还给虞谷喊麦,远看城乡结合部的风味都快溢出来了。
沈愿的厌土症也很明显,她见过虞谷,但也只是听下属八卦提起,要么是在那天工作会议中瞥见,电话里的声音还算温和。
哪怕有了一些认知,仍然在虞谷单手颠锅的时候惊讶了。
边亿力气大看她的外表就看得出来,虞谷身材细长一条,手腕也不粗,很难想象她也能力大无穷。
她俩穿得都不像是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沈愿早上接受过采访,看上去精心打扮,郦安筠也有明显的装扮。
冬天的太阳暖融融,村大礼堂门口人来人往。
马上就要过农历春节了,不少房子门口还挂着腊肉,村狗仍然躺在门口晒太阳,虞谷的狗趴在一边,不搭理要和它玩的小孩。
这和初秋郦安筠下乡吃席的场景很像。
时间流转,足够迸发一段积攒多年的爱,郦安筠没什么五味杂陈,她脚步轻快上前,喊了声虞谷的名字。
边亿很惊讶,虞谷倒是不奇怪,她知道郦安筠的执拗。也知道对方的到来更像是在意的外部表现,她乐得接受。
换锅的人和到访的外地人聊天去了,郦安筠说:“我来帮忙!”
虞谷把她撞开,吊着一只石膏手的虞师傅换了锅,“你站到对面去。”
郦安筠:“为什么啊?”
备菜阿姨把洗好切好的一脸盆青椒放到一边的案板,虞谷起锅热油,在葱姜蒜爆炒的热气里说:“我看你下菜。”
郦安筠也不掺和了,“结束后去换个绷带吧?”
虞谷点头,郦安筠又问:“你前几天说的带我放松是什么?”
周围还有小孩打闹经过,这是一场婚礼,礼堂都挂着红绸,郦安筠以前觉得乡村婚礼不过如此,此刻却羡慕这种能光明正大结婚的关系,刚想提,虞谷说:“本来想带你周末划船的,恐怕要推迟一个月了。”
郦安筠哦了一声,虞师傅在爆炒的热气里熟练颠勺,没顾得上弹幕对她恋情的八卦。
谁都看得出她时不时的一眼不是在看菜,是在看人。仿佛那个人是她人生的主菜,值得她翻来覆去品尝。
虞谷伸手,关了直播间的麦克风,喊了声郦安筠。
“你考虑考虑我们结婚要点什么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