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麻痹狮部落, 解榆不止像从前一样给它进贡,同时还加多了贡品的数量与种类,都以被它们攻下正在修建的鹿驻地的名义送了过去。
狮部落也特别高兴, 一次也没来找他们的麻烦, 毕竟要从狮部落到南边,慢则两月快则一月, 得花上不少时间,路上又那么辛苦。明明有人送过来, 又何必多此一举特意过去查看。
因此靠着这依仗,解榆拖延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比预期的时限要多上不少。
解榆正在尝试炼制出铁,但这种事情急不得,她也晓得, 故而还是把心思放在了青铜的锻制上。
她想起许久之前为云奈制作的小刀和弓弩,特意翻箱倒柜地大找一通, 可惜找了许久也不见找到。
她不信邪, 特意又找了两三遍, 仍旧不见两者的影子。
解榆的腰板一下弯了, 但她还有别的事要做,只能一个人在议事厅呆了近一天的时间,无精打采地先将所有事情处理完毕, 才拖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屋中。
一见到云奈, 她将人搂住, 有一下没一下地问道,“奈奈, 我送给你的小刀和弓弩怎么找不到了?”
“小刀被我拿到药房去了,但这段时间一直没用得上。弓弩太危险, 我给收起来了,放在了床底的暗格下。”云奈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松开,“快去洗干净些。”
解榆松了口气,嘀咕道,“我还以为你不要它们了。”
“说得好像是不要你了一样。”云奈与她心有灵犀,现在也知道了她在想些什么,忽然心念一转,“你造的武器,虽然好用,但我现在还没用过呢,似乎在我这派不上什么用场。”
“还好只是起了预防作用,而且正是用不上,我才高兴。我不希望有一天你用得到它们。”
那指定很危险。
两人谈着谈着,从花前月下讲到了部落要事,云奈建议她得提前改良部落的武器了。
解榆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的,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只要和云奈呆在一起,解榆特别不安分,她贴着云奈的脸蹭了蹭,趁人不注意偷亲一口、
结果被云奈欲拒还迎地推开,起码在解榆眼里,只能是欲拒还迎了,难道云奈真忍心推开她不成。
“解榆,你走开,快去洗漱,净在这占我便宜。”
“什么?我们本就是妻妻,才不是什么占便宜。”解榆揉了揉鼻尖,提议道,“如果奈奈你不想我这样的话,那你亲我好了,感觉都一样的。”
时间越长,解榆的脸皮愈发地厚,这一点浸润到了生活里的每一处,她把脸凑过去,感受到微凉的唇瓣笑得璀璨,“好啦好啦,我去洗漱了。”
“那你还抱着我干什么?”
“嗯...一起洗。”
*
在漫长的青铜工匠们的炼制锻打过程中,总有一天他们会慢慢摸索出炼铁的经验,但显然的,现在不是时候。
青铜的普及,极其迅速,从打扮用的饰品到攻防用的武器再到农耕用的农具,填满了族人生活的方方面面。
特别是青铜农具的发展,让从事农耕职业的人缩短了耕种的时间。这样一来,粮食暴增,同时也昭示着部落出现一大批新的职业,厨子、剃头匠、木匠、砍柴工、郎中、裁缝等等。
其中郎中由云奈亲自把关,可因为技术难度过高,从事的人不多,故而各个驻地的人虽然有原有的祭司。
但由于居民过多,忙也忙不过来,因此还特意成立了协会,培养出的人被送往各个驻地帮忙。
原来的各个首领,被召至面见解榆后,为了活命主动提出把自己降为平民的事,解榆见他们态度良好,不打算亏待他们,但也剥夺了他们的实质权力,免得人兴风作浪。
趁此时机,云奈以他们为代表,让他们臣服部落,毕竟他们依旧是有点权力和代表性的人物这样就避免了几万人共同来到这里要举行仪式的事。
曾经的上位者们毫不反抗,因为他们全都清楚,到现在这个地步,反抗已是无用功。
为了加固秩序,并且秉持着什么时候做什么事的原则,解榆等人从上至下制定了一系列的初具雏形的律法、官僚体制,她虽向往大同社会,但同样知道有些事情只能让时间的轮子慢慢辗过,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这也不是她们一个初盛的部落能做到的事。
部落从里到外略微都有了点样子,特别是六个驻地共同实行了同一套文字后,更方便了六个驻地来来往往的交流。最先运用自如的,是主驻地的族人,毕竟他们已经学习了好几年,即使是三岁稚子,也能学会不少字。
同时,解榆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其中不乏农田制度,以及军功爵制等。
猛药齐下,但有的由于过快了也惹出不少纷争。但相比北方较之茹毛饮血稍高一丁点的原始社会而言,被解榆所掌控的南方早已缓慢脱离了原始社会的范畴。
一个国家该有的基本要素,他们都有了,因此解榆决定推翻原有的部落体系,选择一个大好的日子建国,改换部落名称,亦称之改国号。
换一个部落名称这件事,反对的人估计都是主驻地的这一批人,其他后来太晚加入的,说实话对部落的认同感还没有那么强烈,换一个部落名称而已,对他们来说并无所谓。
但这些对前期先加入部落的族人来说,它意味着过往璀璨的荣耀。
解榆本想先举行一个宴会,趁着下边吃喝玩乐正高兴的时候,直接宣布这件事情,在那样的氛围下,反对的人多多少少受一点影响,程度不会那么强烈。
但云奈阻止了她,“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在那样的环境下宣布,即使成功了,也会让人觉得你不重视。如果你自己都不重视,怎么让别人心悦诚服?”
解榆沉思后点了点头,决定听云奈的。
“怎么今天傻傻的?”云奈揪了揪她的左脸,“像个呆子。”
“还好有祭司,该大大地奖赏才是。”解榆不否认她说的傻,这些年里她做事都是以结果为导向,可却忘记了过程之中的有些东西,也不能忽略。
......
七天之后,正是春季的第一天,她们选择和几个人商量了一阵后,对下边站成四排的人宣布了这件事情。
“新年新象,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便将部落的名字改为大嬴吧。从今以后,这不再是部落,而是国家。”
下边的人顿时一分为二,成了两派,一方同意,一方不同意。
解榆看着他们吵吵嚷嚷,头疼不已,除了一些譬如淜这样的,果然要想这群人有个沉稳从容的管理者的样子还是挺难的。
他们一个个都是身强体壮、好战嗜杀之辈,看来得找个机会训练训练他们,教导一些基本的礼仪,否则与曾经那样的凶暴之徒又有什么区别。
好在他们虽然莽撞,但态度恭敬,还不至于犯欺上罔下的罪行。
“这件事情,是深思熟虑之后我才开口的,百族必须有一个共同的归属,这个归属,即是大嬴。”
“君上,不是我们不愿意,只是部落与图腾相伴相生,如果部落的名称换了,图腾生气了怎么办?”
“所以祭司将会当着你们的面祈祷。”解榆扬声高呵道,“你们将会见到,我与图腾的旨意,同为一体。”
实际上,还真不是那么一回事。就像夭曾经说过的图腾已经许久没发挥过作用了,他们的图腾也是一样,或者说,整片大陆的图腾都是如此。
与其说它们是消失了,不如说它们正在沉睡中。因此他们的图腾,也逐渐进入了沉睡期,特别是已经覆灭的部落,图腾长眠。
所以云奈为了说服图腾,花了好大一通力气——得先将它叫醒。
于是一阵忙碌后,众人站在绵绵春雨中,亲眼见到了瞬间阴霾尽散后风光月霁的景象。
众人面露惊叹,接受了这一道旨意。
但解榆心中却升起担忧,子民们最高的精神领袖,似乎始终是图腾,因此与图腾紧密相连的祭司神权,永久地凌驾于世俗王权之上。
她并不介意云奈在民众中是第一人,她希望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即使她永远高自己一头,她也愿意。
只是以后像她和云奈这样总是位于同一阵营且心有灵犀的人,又会有多少对?倘若以后有人拿着这样的权力关系兴风作浪,该怎么办?
在她的疑虑中,也是在这一天,南方再无部落,取而代之的是大嬴。
全国六城,举国欢庆,虽然有的人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是不要紧,人人欢悦,便是了不起的大好事。
当天晚上,宴会结束后,热热闹闹逐渐散去,落得一地冷清。不过解榆享受这种冷清,最好没人来打搅她们,她望着云奈的眼睛,把担忧的事情全盘托出。
清朗的嗓音与月色相得益彰,云奈听着听着忍不住揉起了她的头发,“你真傻。”
“我是傻,如今不知陷入了什么怪圈里。”解榆嘟囔道。
她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地坦诚,云奈笑了笑,这就够了,当人有强权在身,就会害怕失去,解榆变了,但又没变。
“如果没有人压着,国君有了无上的权力,会变成一个疯子。一个有着无上权力的疯子,对国家来说更不是什么好事。”
解榆通悟,权权制衡才是好的,她开始莫名地惭愧,意识到了自己潜意识里有那么一部分,是想守住未来每一任国君的君权的。
解榆有点不放心,“你不会嫌弃我的,对吗?”嫌弃她世俗又龌龊的思想和欲望。
“人总不想失去已经拥有的好东西,你已经很棒了。”云奈亲了亲她,“你是一个拥有无上权力的英雄,而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