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里的景象一片祥和,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平静过了。
解榆手里捧着碗,看着桌上的饭菜,坐得端端正正, 时不时偷瞄一眼身边的人, 见人没理她,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叫花鸡, 放进云奈的碗里。
真是令人发愁的叫花鸡。
还有令人惆怅的清蒸鱼。
愁绪呀愁绪,还是旁边的姑娘最能勾得人柔肠百转千回。
她昨天和云奈提出的要亲自带人去虎部落打一顿呢, 云奈不同意,这比以往都危险得多,解榆求了半天也不见人松口。
她可是首领,为什么要求云奈?
可别忘了,首领也是人, 也要听心上人的话的好不好。
解榆鄙视问出以上问题的人,真是不解风情。
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人, 一定是没对象的人。她不一样, 就算她想去, 或者一定要去, 也得先把身边人哄好再说。
“食不言,寝不语。”云奈抛下六个字,恨恨地吃起了解榆夹过来的菜, 边吃边腹诽, 她总是拿这个人没办法。
曾经的云奈即使傲娇, 也是不显山不露水地傲娇,即使生气, 也是不显山不露水地生气。可今日不同往昔,她完全拿捏了解榆, 因此一切的情绪都可以明目张胆了。
解榆讨好一笑,被云奈削了一眼。
眼刀啊眼刀,为什么出不了血,却让人心底一颤?看来全是出刀之人的原因。
不过刚刚被训了,吃饭不能说话,那就不说话吧。解榆边吃边回想起以前,云奈明明也食言寝语的。
“解榆。”云奈忘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命令。
“欸!”
“我要吃鱼。”
解榆麻溜地夹了一筷到美人碗里。
“解榆,我要那个。”
解榆麻溜地夹了一筷到美人碗里。
她乐得被使唤,最后干脆承担起了专门夹菜的任务,自己倒是没怎么吃。
云奈发现了,又赌气地给她夹了一筷,“我不吃了。”她知道解榆是要去的,上次蛇部落和虎部落的战役,是十天之前。
蛇部落派人过来说那边扛不住了,希望请她帮忙,而不只是支援粮食。
解榆先派人去考察其中真实性,最后发现桦并没有骗人,便开始思考是否要去帮忙。
一切太过平和,以至于没什么人察觉到海平面下的汹涌澎湃。
只要解榆离开,铩立刻会带着大部队过来。桦也并没有骗解榆,前线部队的确受了极大的损伤,但并不代表后方部队也是如此。
这是针对解榆和她的部落的阴谋,可如果她不去帮忙,在她的判断里,虎部落的队伍就会压垮蛇部落的战线,到那时,为时已晚。
“不要去帮忙。”云奈凭着直觉阻止她,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愿意相信我吗?”
波光粼粼的水面泛起涟漪,就像云奈的眼睛,浮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阻止虎部落很重要,她知道,可她不想让解榆去,就是这么任性。
解榆忽然记起很久很久以前,鹤问她如果有人反对她的决定,她该怎么办。
她仍然记得当初的回答,到现在也依旧秉持着那份答案。可如果反对的人是云奈,如果是云奈的话。
她们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分歧过,从来都是云奈支持她。
解榆开始自我怀疑,她真的是个明主么。明主是绝不会因美色动摇大计的,可云奈怎么会只有美色呢?她分明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比她厉害得多。
两人僵持很久,云奈讲不出个所以然,她知道解榆的秉性。也难怪松给她取名叫榆,太过坚持,所以叫榆。
水雾慢慢变浓变厚,化成了滴答滴答的水珠,顺着她的脸颊两侧滑下。气死她了。
“好啦,好啦。”眼泪怎么说来就来,解榆慌慌张张地伸手帮忙抹去,“不去就不去吧,让蛇部落给他们攻陷好了,谁让他们没本事?我们到时候再想办法。”
解榆心软了,从这时候确诊自己是个昏君。
云奈边哭边一脚踢在了她的小腿上,解榆忍着闪开的冲动,受了那么不轻不重的一下,难道这就是哭在云奈,疼在她?
饭吃不成了,索性不吃了。解榆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不去了,不去了。”
昏君昏庸得彻底,亲了亲怀里人的眼尾,这里玩玩那里玩玩。
“那不去了。”云奈最后道,“是你自己说的。”
被泪水沾湿的眼睫一扇又一扇,云奈盯着解榆看,看得她哪里能说出些什么硬心肠的话。在一起这么久,她们从未吵过架。
当然也不会因为在这件事吵架。
解榆肯定地点点头,“是我自己说的。”
...
蛇部落的人等了许久,没有等到解榆的到来。鹿部落的人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解榆的离开。
两个部落暗地里通信,铩觉得被人耍了,又庆幸没有做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毕竟解榆没发现她们的打算,否则鹿部落和影部落硬杠上,她肯定不是解榆的对手。
人数的差距摆在这里,她不服气也不行。
桦见此计不行,只能转头把十分心思全放在了虎部落上,她本是打算等鹿部落出发后,直接派一队人攻占鹿部落的驻地。
现在解榆没来,一切都被打乱了。
但表面的上风她还是要占的,于是遣了个使者去责问解榆不守信用。
要说那使者也真是一根筋,她不了解事情整体,见解榆确实答应的事没做到,当下疾行两天,就为了到影部落的驻地面前给桦出口恶气。
可惜守城的族人没有给她放下吊桥,她过不了河,只能站在对面痛斥,又因为距离太远,责骂声也没能传多远。
解榆打发打发她回去了,事到如今撕破脸皮也不算早,干脆让她带了一份话回去。
“当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让桦收收她的心思!”解榆掷地有声,仿佛已经洞悉了桦心中所想。
桦得知后脸色难看,铩怎么着也不肯和她合作了,退回了驻地,现在虎部落越打越猛,蛇部落已经隐隐有夕阳西下的趋势,难不成部落真的要在她的手上衰败。
她看着面前愈发成熟的夭,心知自己和她这种人不管最后落在谁手上,终究不会有一个好下场。
她不能输,绝对不能输,否则阿姆死之前托付给她的话,一样也做不到!
先锋部队虽然败了,但后方还有一大批人。
桦领着队伍,去面对互相争夺了一生的仇敌。
当虎与蛇斗得正凶时,解榆正在隔岸观火,与她一起观望形势的,还有铩。
铩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停下了所有容易暴露的动作,同时一改往日的和解榆不知从何时起的老死不相往来,竟然派遣了三人作为使者过来问候。
铩知道影部落的城墙,如今也正好找个机会打听打听是怎么做成的。
鹿部落学着他们的样子在驻地前方挖了一条河,起了一定的隔绝作用,但效果远远不如影部落的好。
解榆乐不可支,她总是把人留下来不让走,铩居然不知道长个心眼,居然就这样派三个人过来。
不过按她对铩的了解,派过来的估计也是地位不高,在部落里没什么用的人。
即使解榆将人困住,或者让人杀了,铩也不心疼。找人试探一番,发现果然如此。
铩如今倒是越来越狠心了,解榆玩味地想,不知对沅这个妹妹,现在抱的又是一种什么看法。
不管如何,她都不能放任鹿部落就这样发展下去了,危险的苗头,必须尽早掐灭。
影部落不像从前一样热情地接待鹿部落的使者,不到两天又将人赶了回去。
三人回去后,铩深知这是解榆决裂的信号,当即也没再说什么,叫人这几天加强防御,以免被人偷袭。
*
这是大陆中南部的局势,大陆北边倒是简单得多,如今也就两个部落占尽优势,一个是象,一个是狮。
即使狮略逊一筹,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象部落也不敢莽撞地进攻,他们清楚这个曾经的第一部落的斤两。
所以两个部落相处得倒也和平,然而只是表面上的,背地里纷争不断。
至于其他部落,要么被这两个大部落扫荡一空,要么在之前就死在了鹿部落和与部落的手上。
狮部落的首领心中记挂着南边的解榆,他们对这个部落印象很深,不仅眼光好,而且实力高,有这样的附属部落,他们脸上也添光。
但他们也清楚,不能放任下去,否则以后也只会是威胁,因此狮部落首领在难得接受了一个属下的建议,去要求影部落献上今年的礼物,即进贡。
倘若影部落敢拒绝,他们不介意先南下把它先解决了。
解榆恭恭敬敬地将狮部落的使者临进城中,对待他们与对待鹿部落完全是两种态度。
就连壹也不仅感叹首领是个“两面派”。
“献上礼物!随我回部落!”狮部落的使者如此叫嚣,环视一圈发现来接的只有解榆这个首领和其他的一些下属,皱起了眉。
这样怎么能说明他们狮部落的威严?
“你们的祭司呢?叫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