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部落的事情解决完以后, 大部分人都跟随影部落返回驻地,一小部分却自尽了。解榆叫人埋了,心中不大在意。
部落那边还有幼崽们, 她们出来也过了十几天, 需要尽快回去。
他们将这边的食物和其他物资一起运走,最后鳄驻地当真只剩了一具空壳。
玖满怀怨气和恨意地盯着他们, 心中难受不已,倘若那天自己直接走了, 没有跟在她们后边,是不是自己的部落也不会覆灭。
她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可她没有选择自尽,到底是存了点以后带领还存活的族人从内部瓦解影部落的想法。
被她咬了一口的妩看她虽愈发不顺眼,但她体验过部落被人践踏的感觉, 当下也没有找她算账,只是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让她瞧瞧厉害。
一切都井然有序, 然而整合时, 解榆却发现鹤不见了。
在解榆到的第二天, 鹤其实已经离开了鳄的驻地。
“我走了。”鹤松了口气, 这小部落终于长大了,虽然她好像什么忙也没帮上。
她想到争来争去的这些个人,心高志远倒也不是坏事, 分了这么久, 也该归一人管了, 而且她走来跑去的,到了另一个部落的地界后又得偷偷摸摸许久。
只是于她而言, 世事无常又飘渺,恩恩怨怨也难了, 忘掉最最好,又何苦自扰。
她摇了摇头,像来时一般离开,去安排送给解榆的礼物。
解榆一大早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早有了准备。只是她又想起,曾经鹤说过,她会送自己一件礼物才离开,难不成她当时只是随口糊弄自己的。
礼物不礼物的,解榆并不在乎,这一次她愿意陪着云奈出来,在解榆心中,已经是一件极好的礼物。
鳄部落如今统共还剩下八十七人,两个部落加在一起一共还有一百三十二人,这其中是包括了几个幼崽的。
从鳄部落回到驻地,花了他们大约七天的时间。等他们一到驻地,幼崽们立刻朝他们奔了过来。他们许久没见,每天被几个族人管着,也不能到处玩闹,只能呆在小屋里,一天天的快憋闷死。
新回来的队伍有一大片他们不认识的面孔,幼崽们没太惊讶,知道这些是族人们打赢了其他部落,从其他部落逮回来的俘虏。
留守影驻地的人个个身高体壮,每天把粟苗照顾得很好。
解榆等人外出,总共花了二十多天的时间,在这期间,粟的长势很不错,苗头沉甸甸的有下垂的趋势。
由于这些粟还不完全被驯服,收获后有一部分肯定是不能吃的或是很难吃的,这一类口感大多都不好,解榆随手拨弄几粒,两指轻捻,微黄还泛着青的粟粒便在指尖留下了印子。
离夏仍有两个月,她可期待这个夏天的降临。
鳄族人被带到一边,淜给他们讲述部落的规则。同时他们现在仍然是奴隶,只能挤在四间客房里,在他们正式成为族人之前,解榆不会给他们更好的待遇。
断不会做到让他们与族人同吃同睡的地步。
鄂死前的话犹在耳畔,倘若她虐待她的族人,即使死了也不会放过她。
解榆不会凌虐他们,但也绝不会相信鄂的话,想要变成鬼报复她,想得倒挺美。
族人们开始享受好不容易换来的安定生活,但有个别的停不下来,他们需要去负责部落的木炭烧制和些其他的例如红铜的采集。
想起红铜,解榆的心情便不大美妙,虽说这种事急不得,可近来她一直都有在寻找要炼青铜所掺入的材料,却一直没有结果。
云奈安慰她莫急莫急,解榆便也真不急不急了,她先整合了部落人手与资源,随后又将重心放在了其他地方。
至于前段时间部落探查的周围地形,解榆挑了几个最为重要的,趁着春日派人前去探查一番,顺便建了些临时营地,方便族人们休息。
尽管如今有一百三十二人之多,可除去幼崽与老弱病残等,能用之人也不过百人出头。
平日需要去狩猎、照料被圈养起来的兽、驻守部落和烧制木炭、炼制红铜以及制作麻绳和桐油等都需要人手,一分下来人也没几个了。
故而解榆并不是叫人驻守在那几处,只是在高处观察来来往往的部落罢了,若碰到些危险的,或是一看就不怀好意的,便回到部落上报,好让部落有时间提前做好迎敌的准备。
且部落外出的主要人手,放在了虎要来部落的必经之路上。
趁着春日和煦,云奈便叫人把去年收割的亚麻拿出来,有了曾经剥离葛丝纤维的经验,族人取亚麻纤维的技法一开始便熟练许多。
他们用的是煮沸脱胶的方法,比起其他的沤渍脱胶和直接剥离要快上不少,而得到的亚麻纤维则被制成了亚麻绳,多出来的一部分被尝试性地用在了制作亚麻布上。
麻类植物的纤维天然是制布的好材料,可御寒始终比不上棉,部落之前就在寻找棉之类的植物,但始终是一无所获。
*
一番搏斗后得胜,自然是要大赏的,同时也需要祭祀,告慰死去的亡魂。
于是在云奈祭祀结束后,部落举行了一次大赏。
解榆按他们的功劳从高到低一一加以奖赏,众人皆是喜气洋洋,但其中不乏暗中不服之辈。
有人仗着刚受到奖赏,在昂扬的气势加持下,又被周围他人怂恿,两眼一转,看了周围的好友一眼,嘀咕道,“这可是你们要我说的,到时候要是被罚了你们可要和我一起分。”
“好好好,”几位朋友哄他,道,“你要是被罚了,我们和你一起受罚,或者一会儿,你说完,我们起身附和你,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更何况,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那人见底下有不少人支持,受了鼓舞,噌的一下起身,向解榆行了一礼,又扬声道,“首领,我不服!我有一个问题。”
解榆颇有兴致,挑眉瞥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不服?”
“就是,你为什么不服?”琏跟着解榆问了一遍,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分配有哪里不公平的,简直合情合理。
“我说了,首领,你能不能别罚我?”那人壮了壮胆,又问道。
此话一出,解榆眼里闪过一丝冷芒,他们真是得寸进尺了,居然还想让自己先答应条件。
那人见她脸色,当即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再不敢说些什么,但底下的人又望着他,他硬着头皮道,“我觉得像淜这种,不应得到和柯差不多的奖赏,是否该降一降吧?”
他音量越来越小,最后一个字犹如蚊子嗡嗡。
解榆蹙眉,他这样的话,有心之人听了,显然不利于部落的和谐。
淜权当作没听见,那人说完话之后她便自顾自地用刀削肉,心知首领已有想法,她不必理会。
柯一脸尴尬,她平日虽直率豪爽,可并不代表于些细节处她便迟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是她安排的。
坐在他一边的琏满脸写着不高兴,皱眉瞪了他一眼。但她与此人平日交好,心知他不是一个因嫉妒而生出这样想法的人,又听清了别人的怂恿之词,倒也没有指着他鼻子开骂。
岩在这方面什么也不懂,他尚未发觉气氛陡然下沉,仍招呼着其他人分食。
砾揉了揉鼻子,心中为此人默哀,静静吃着自己的食物。雷和妩对视一眼,将目光移向那人周围的几人,心中暗道万不可与这些人相交好。
一边伺候的奴隶玖不甚明显地讽笑一声,可张扬的气音把周边的几人吸引住了,略带不满地望着她,他们部落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奴隶在心里编排?
须臾之间,一处小小地方,各人几样心思。云奈在底下轻拍解榆的手背,解榆反手捏了捏,暗示不用她说话。
两个呼吸后,柯主动起身道,“这话我不同意。
我们虽然在最前边,但部落后边的事情也十分重要,淜的协调虽然我们没看见,但不代表她没有做。
我们不在的时候她将部落整得叫我们放心,当初如果没有她带着人过来先行和我们夹击了鳄部落的另一队人,被夹击的就成了我们。更何况淜的奖赏并不是最多的,首领这样的安排刚刚好,怎么能再降下去呢?”
她一连串地说了这么多为淜正名,当然也是为自己正名,她对好友同伴向来光明磊落,从不屑于用这种手段。
讲完之后,她将脑袋低下,诚恳道,“他的话我是一万个不同意,不仅如此,我还要请求将我得到的奖赏分与淜一部分。”
众人听了她的话,大部分加以附和,解榆看向淜,淜不得不起身道,“首领,我认为柯并不用把奖赏分我,在前边作战的勇士们承受的危险最大,得到的奖赏最多是理所应当的。如果柯执意这么做,我不会接受的,即使是您想额外从部落里再挑一部分给我,请您原谅,我同样也不会接受。”
倘若前线与后勤所得奖赏都同样的,部落以后发展下去又有多少个人愿意冒着更大的风险去前方作战,这在她心中无异于是把部落往死路上推。
君子取之有道,不该是她的她半点也不会拿。更何况,即使她想要得更多,她会自己请求上前线,她可不信自己到了前边就稍逊一筹。
众人听完,懂与不懂之人心中皆是一片哗然,明白的人敬佩她,不明白的人同样敬佩她,毕竟面不改色地开口先压首领一句还将奖赏弃之如敝者,又有几人?
解榆看了那人一眼,吓得他脑袋一低,不敢与之直视,现在他究竟该附和哪个人的话?淜的还是柯的?他听着感觉两个人都有理。
“首领。”他憋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又见周围几个好友一声不吭,心中愈发慌张。
“好了,我觉得都有道理。”琏看不下去他畏畏缩缩的样子,看在平日交好的份上干脆出声道,“柯可以在私下以朋友的名义将奖赏分与淜,淜到时可以用部落的名义拒绝,这又不相互妨碍,这样也算是两者兼顾嘛。
至于你说的这些,纯粹是多想,不能再降了,这样留守部落看崽子的人怎么办?淜的一降低,他们肯定也要降低,再降他们都没有了。
以后还是不要听信周围人的怂恿,好好想想在说话吧!否则以后,总得被别人骗。”
她说话直白,丝毫不顾及他与周围几人的面子。
解榆微微颔首,听了琏的话,大抵也能猜出此人是被人怂恿的,但好在他当面说了出来,而不是在私底下传造谣言。
但看在刚奖赏的份上,也不好直接惩罚,又见他们是第一次犯,解榆记住了这几人的脸,冷声道,“正是这样,不必再说了。”
云奈右手稍稍用力以作安抚,解榆见部落片刻后又恢复了欢庆的氛围,这才一脸正气地凑过去在她耳边再求安慰,软软道,“真是快气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