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身处地, 应许恍然,艰难摇头。
顾青竹有那样真实的温度和感情,她真切体会,得到太多, 怎么可能相信——她是机器?
“我也不信。”说到这里时, 顾青竹唇角扬起, 似是想露出一个笑, 声音却带了几分轻蔑,“直到我从程筠口中听到向灵的名字。”
“她说, 向灵早和许家有所联系, 她一直为卫胥言做事。就连那天在病房的摄像头,也是她放的。”
这和顾青竹对向灵的怀疑不谋而合——她早就认定对方为旁人做事, 只是应许的骤然离开,耽误了她先前的一切调查。
那天后, 她终于找到向灵, 本以为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得到实情,可只是刚提到许家,向灵却突然提到了过往的事, 而后毫不隐瞒的,将自己知道的所有如实告知。
在Beta口中,许家的筹谋自十年前开始,顾青竹从一开始,就是计划中的一环。
为了她能顺利推动计划, 卫胥言费尽心思安排了几枚棋子。
许应是,向灵是。
应许同样是。
“许应死后, 应许本该被带回许家,却被你拦截。”向灵将这些事隐瞒太久, 说出来时,语气反倒畅然,“我受她的威胁,和你接触,用家庭医生的名义偶尔探望应许,确认她的状况。”
“你为许家做事。”顾青竹喃喃。
“不。”向灵却否认道,“我没收过许家的钱,之所以算计你,只是觉得许应太可怜了而已。即使她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但重要吗?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被威胁,许应更不会死。”
“不用把我的坦诚当作恳求原谅。”向灵说,“我之所以说这些,只是觉得你们都很恶心而已。”
从她口中得到线索后,顾青竹再去调查盛、许二家,果然发现许多过往忽略的蛛丝马迹——譬如,盛家第一次与许家正式合作,便是在她刚进入青虹不久后。
早在几年前,青虹便会私下泄露顾青竹的行踪给卫胥言,也正因如此,许应才会在那个时间点与顾青竹再次相遇。
也是那时候,顾青竹才骤然意识到,自己从始至终都生活在谎言里。她自认付出的感情、剖出的真心、经历的不堪,都只是局外人眼中取乐的笑谈与谋划利益的工具而已。
“……青竹。”
早在顾青竹提及向灵,复述对方曾说过的话时,应许便有意打断,顾青竹却径自说了下去,语气也从漠然,逐渐有了起伏。
“向灵说,你之所以接近我,只是因为她们的任务。”
“她们要你喜欢我,你就会喜欢我。要你爱我、恨我,你也会照做。”
“你从始至终对我的感情都是假的。”
“……”
应许张唇,想要解释,却难以启齿。
即使顾青竹不说这些话,她也觉得自己的感情受人操控,格外虚假。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顾青竹提起过去桩桩件件后,冷落的心却也仿佛被触动一刹,有微弱的声音试图反驳,不是这样的——
还未启唇,顾青竹却抬起眼,直直望入应许眼里:“可我不在乎那些。”
“你的感情是真是假,你是人类又或机器,在我眼中都不重要。”
即使她没有说完,应许却也在心中补足了整句话。
在顾青竹眼中,重要的只是‘应许’本身。
“跟我走吧,应许。”
女人的声音很轻,说起这句话时,扬起了唇:“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哪怕偶尔离开我的身边,我也……愿意。”
失去应许太久,久到顾青竹的掌控欲早已从浩渺如海,到淡薄如云烟。
此时此刻,她只需要知道应许在她能随时去到的地方,能每天见到应许一面,心内就能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说到这时,她语气轻松,目光闪亮,仿若那是一件格外让人向往的事。
应许却感觉心绪一沉,难以理解,许久,才问:“你喜欢我吗?”
顾青竹一顿:“喜欢。”
“你想让我离开,是因为你爱我吗?”
顾青竹缓慢眨了眨眼,应许说起这句话时,口吻有些不解,她不懂对方问询的意义,但回复的每个字都带了十足的珍视:“我比任何人都爱你,应许。”
可这个回答,并不是应许想要的。
“可我只是一台机器。”应许试图用事实让顾青竹回心转意,“我的感情由别人操控,过去、现在、甚至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应许都不是应许。”
“我没有人类的感情,不了解很多事,带给你的麻烦,远比好处多。”
“没有关系。”顾青竹摇头,“我可以告诉你,教导你,时间还很长。”
应许缄默,眸光垂落至顾青竹的腿间。
她心内有了不好的预感,听见应许问:“真的还长吗?”
“标记存续期间,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这么多年了,不累吗?”
顾青竹终于猜到,应许要见她的原因了。
可在应许没开口前,她仍心存一线希望。
偏偏,应许连这片刻希望都不愿意给她。
“洗去标记,找一个新的爱人吧。”
顾青竹难以形容当下的心绪,她只觉耳鸣一瞬,还未回神时,已经有绵柔的纸巾为她擦去泪水。
“……怎么哭了。”应许想过顾青竹可能有的反应,翻脸、强硬拒绝,却唯独没想过,女人会一言不发,在沉默中流泪。
这种死寂,反倒比更多反驳的话语更让她难以反抗。
顾青竹抬眼看她,试图看清应许的脸,眼前却越发模糊:“你和我见面,就只是想让我洗去你给我的标记,和别人在一起?”
为什么,应许开口就是这样的话?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坚持到现在,只是因为想见她一面吗?
她为什么忍心,她怎么忍心。
情绪骤然失控,宛若决堤的河,越是试图控制情绪,却越让顾青竹难以忍受。
应许听她在呼吸中夹杂的哭噎声,轻声说:“那不是我给你的标记。”
而是卫胥言给顾青竹的。
它代表的,也从不是爱,而是一种羞辱。
“它是你给我的。”顾青竹摇头,否认了这个想法,“我不觉得累,甚至很幸福。”
某些太想念应许的时候,因为标记带来的痛苦,顾青竹反倒会感到轻松,认为这是应许的一种报复,是应许还活在世界某个角落,等待她去接她回家的印证。
顾青竹喜欢这个标记。
应许从未想过这种可能。
她以为人人都渴求幸福,顾青竹自然也会艳羡旁人顺遂的生活,希望拥有亲密的好友、爱她呵护她的伴侣。
分明只要洗去标记,这顺遂的一切,顾青竹唾手可得,偏偏Omega却在七年等待里,习惯了疼痛,甚至将疤痕也当作勋章。
她难以开口,只觉得顾青竹是疯了,可当应许抬眼,望入的目光却格外坚定,连带着,声音也轻了许多。
“可我不会爱你。”应许说,“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一切,你只会觉得失望。与其在我身上空耗时间,不如尽早开始新的生活。”
“是不爱我,还是学不会爱我。”
尾音落下,一室沉寂,应许没有回答,顾青竹却没有追问,反而问:
“如果我说,我有更好的办法解决你的顾虑,你是不是……就愿意和我离开了?”
在应许错愕的目光里,顾青竹开口:“人最重要的,无非是感情和记忆。只要拥有这两样东西,任何机器都可以变成人。”
早在她提及有办法时,应许便直觉那并不可靠。
果然,Omega只是刚起了话题,她便打断道:“人不可能变成机器。”
“是吗。”顾青竹却像毫不在意一般,“那不重要。”
顾青竹的计划非常简单,既然洗不去标记,不如在生前将情感和记忆复刻在人造的芯片中,在她死后,用芯片放入与自己面容相同的仿生人里。
这样,‘顾青竹’会永远存在,掌控顾氏、庇护亲友,甚至是‘爱’着应许,不让如今平衡的一切失控。
“如果运气好,那个顾青竹或许也会有自己的感情。”顾青竹说到这时,唇角扬了扬。
“……怎么可能不重要?”
应许试图心平气和,却还是因为这句话而点燃了无名的怒火。
‘顾青竹’永远活着,可真正的顾青竹死了。
所谓承载记忆和感情的仿生人,永远都只是一堆废铁,而非顾青竹本身。
Omega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可她还是堂而皇之说出这个计划,脸不红心不跳,坦然的像是与许多人提及过。
应许觉得荒谬:“你的计划,就是去死?”
顾青竹弯起眼:“我不是一直这样吗,应许?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想到她曾有过的过激行为,应许惊愕一刹,避开目光去。
顾青竹笑了起来,垂下眼时,方才掩去眸中的落寞。
她和盛秋雨的争执早已流传开,也正因如此,才会有人猜到应许的存在,找到严聆。
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应许一定会在她死后沦为实验品,被各方争夺。
顾青竹不愿意看见那副场面,这是最能□□局面的计划。
“这个计划我想了很久。”顾青竹说,“我们都变成机器,就不会有人说我们不相配了。”
应许想,即使不变成机器,因为顾青竹的存在,也不会有人当面说她们不相配。
“如果你还要说这些,我就要离开了。”
这句话一出,顾青竹脸上的笑果然淡去许多。她注视应许,似是在判断她话中的真伪:“离开这里后,去哪里?”
“不清楚。”这次的问答,应许回答的果决,“但,没有你,我依然可以生活的很好。”
“就像严聆。换作过去,你绝对想象不到我会有这样的朋友,不是吗?”
像是被抓住尾巴的猫,顾青竹彻底安静下来。
顾青竹知道,应许说的是事实。
没有她,应许也会活的很好。反倒是她,没有应许,只能在绝望中等待死亡。
“所以,你见我,是不忍心我去死。”顾青竹缓慢开口,“即使我被人标记后生不如死,是吗?”
应许望向窗外,须臾,收回目光。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我做不到。”顾青竹说。
应许意料之中的答案。
“那就走吧。”她突然多了些耐心,主动走向玄关,像是准备送客。
顾青竹凝望应许的背影,不敢想象今夜的对话到此为止,应许想追问、知道的,只有这些吗?哪怕和她没有关系,哪怕是一些家常。
心中不甘的情绪翻涌,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发泄口,顾青竹紧跟在应许身后,看见门扉被拉开一条缝隙。继而,风卷着偏偏落雪纷飞至室内。
冷风呼啸,只二人交谈的时间,雪已在院外落了极厚一层。天色如墨,遮掩繁星,连灯光都被雪色模糊的失去光亮。
山路陡峭路滑,当下驱车离开,和送死无疑。
顾青竹却目光不曾变化,径自往外走,在她迈下台阶前,应许还是拉住了她的手。
掌心圈在手腕处,触感冰凉一片,应许甚至抚摸到了一条疤痕,那是自杀留下的痕迹。
眼前的女人身体一滞。
应许说:“雪停了再走吧。”
说完,便将她拉了上来。
只是这么一小会,顾青竹却仿佛被雪冻僵了一般,任由她牵住。
在门被关上前,她才突兀问:“你舍不得我吗?”
这句话带着气,脱口而出。
应许说:“现在离开很危险。”
“要我走的是你,要留我的也是你。”顾青竹怔然看她,“你担心我,应许,为什么?”
这样近的距离,足够彼此看清对方眸中的复杂情绪。
顾青竹惊觉,或许人真的不能变成机器,可机器却能在人类、甚至是自己都不知情的前提下,拥有自己的感情。
“你知道真相,但你和她们一样骗了我。”她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讨厌欺骗,讨厌谎言,讨厌被人当作笑话。你也觉得我很可笑吗?应许。”
“没有。”应许语气认真,“我从不觉得你可笑。”
“你让我在我的婚礼上成了笑话。”顾青竹侧脸,“你也是笑话,我们谁都不比谁好。”
应许被她数落,勾起唇,又听顾青竹说:“我知道你恨我,因为我咎由自取。”
这一句,应许没有否认:“恨过。”
落雪簌簌,应许关上了门,转身说:“但现在不恨了。”
“……为什么?是任务,还是——”
“都不是。”
因为顾青竹的所作所为,应许的确憎恨过她,可在了解对方过往后,应许依旧升起恻隐之心,开始怜悯顾青竹。
这并非什么崇高的情绪,只是应许自诩拯救者的身份,认为顾青竹不如她。
而后,怜悯的情绪逐渐在顾青竹的一次又一次道歉中变化,直到应许得知了真相。
那一刻,应许突然意识到,原来在旁人眼中,她同样是被怜悯的一方。
她们认为她被蒙在鼓中,不知真相,可怜又高傲。
荒诞虚假的世界里,应许唯一能触及的真实,只有曾对她恨之入骨的顾青竹。
“只是因为,你不可恨而已。”
应许的回答格外笼统,顾青竹再竭力去理解,却依旧读不懂。
但她看出应许的情绪松缓不少,抿住唇,再次开口:“我不会和别人在一起,死也不会。”
应许点头:“嗯。”
“……只是这样?”顾青竹皱眉,追问起来。
“你想让我说什么?”应许叹了口气,“你不愿意也要去吗?我性格并不强硬。”
“我知道。”顾青竹才像得了保障,松了口气,“所以,你看着我死就好了,应许。我会在死之前安排好一切,你会幸福的。”
顾青竹说的时候不曾犹豫,可尽数说完后,心里反倒有些迟疑,也发现这些话有些太离经叛道,应许大概又要生气了。
果然,就在她眼前,应许伸出手。
她盯着应许的手心,以为那会是数秒后落在自己脸颊的一个耳光,正思索要不要闭眼时,脸颊却突然被指尖捏起,像是捏揉面团一般,被应许的手指提了提。
除去小时候,顾青竹从未被人捏过脸。暴力骤然变成意料之外的亲昵举措,顾青竹心跳不自觉加快,热意从脖颈攀升到耳尖,近乎茫然道:“应许?”
“你、你——”她屏住呼吸,“你明天要和我一起走吗?”
应许摇头,往里走,顾青竹紧跟她身后:“那我,可以追求你吗?应许,我——”
“喝。”应许却递来茶杯,依旧是那壶茶。
顾青竹以为这是谈判前的一环,入口的茶水温热不少,可苦意不减。她皱眉,好一会才喝完,问完那句话:“你愿意吗?”
应许却依旧没有回答,又为她倒了一杯。
顾青竹喝完,还要说话,入眼是第三杯、第四杯——
直到她发现,自己一说话,应许就要倒茶,她方才咬住嘴唇,不再吭声,转而在屏幕上打字。
【?】
应许返回桌面,点开社交软件,添加了自己如今设备的好友,给顾青竹发讯息:
【多喝苦茶,败火,静心。】
也就不用想那么多生生死死,听着怨气重。
这句话应许也发了过去,顾青竹深吸一口气,似乎要破功,最终还是用力的敲打起屏幕。
【所以,你愿不愿意让我追求你。】
这一次,应许安静的时间有些长,长到顾青竹报复心起,也开始给她倒茶,应许方才说:“青竹,我说过很多话,真心或假意,现在很难回忆起来一一和你道歉,但这句话出自真心。”
“你幸福,我才会觉得幸福。”
*
顾青竹忘记自己怎样回答应许。
直到对方为她整理好房间,要关灯离开,她方才开口:“应许。”
应许抬眼,听见顾青竹说:“晚安。”
她一顿,莞尔道:“晚安,青竹。”
但仿生人不需要睡眠。
下楼后,应许看见严聆正鬼鬼祟祟游荡在客厅,骤然看见她,吓了一跳:“你、你们没睡在一起吗?”
应许张唇,想解释,自己和顾青竹不是严聆想象中那种关系。但在大众眼中,应许一直是顾青竹的妻子。
反之也是。
“我不想打扰她休息。”应许回答的很敷衍。
严聆点头,追问道:“那她什么时候带你走啊。”
应许和顾青竹离开,之后一定不会再她和有所接触了。
想到这,严聆难免有些伤感,可应许却露出些许困惑:“为什么要走?”
“……她把这栋房子买了吗?”严聆脑回路清奇。
应许哑然失笑:“我是说,我不会和她离开。”
“我想过新的生活。”
如果想要成为人,首要是拥有一副人类的身体。
然后呢?
应许仔细思考许久,发现答案是去看人类能看见的东西,感知她们感受到的情绪。
能学习到多少暂且不提,但不去做,就会永远止步不前。
应许没有详细解释,严聆却像无师自通一样,踌躇片刻,问:“那你还会留在盛家吗?”
她摇了摇头。
即使盛秋雨没有真正伤害她,可Omega做的一切,依旧为应许造成了困扰。
她如今已经收拾不了残局,想避免麻烦的最好做法,就是离这些事与人远一些。
“你呢?”见严聆失落,应许又问,“以后想做什么?”
这一夜,在二人的一问一答中随意度过。应许听了许多严聆过去的往事,得知对方之所以接下数份兼职,是因为亲人生病。不过好在近期一切有所好转,提及这件事时,她长松口气,话锋一转。
“仔细想想,一切都是从遇见你变好的。”
“如果不是你,盛总不会给我一笔大奖金,我也不会舍得换药……说起来,你走了,她不会把钱要回去吧。”
“不会。”应许思索片刻,说,“但如果你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可以去找顾青竹。”
严聆眼前一亮:“我不想做人了,顾总能帮我吗?”
应许莞尔:“这个问题,你可以明天当面问她。”
严聆一噎,滑起屏幕,没一会正襟危坐起来:“我刚看了眼短信,一个陌生号码十个小时发了两百多条,你的朋友也太偏执了吧。”
应许:“?”
她看了一眼,对方开门见山第一句便是:“我是程筠。”
而后,程筠似乎将号码使用者当作应许,一半消息都是这些年收集的线索证据,但都需要密码才能打开,密码提示是两人见面那天。
“还挺浪漫,”严聆插话道,“她喜欢你吗?”
应许摇头:“她只是没有朋友,觉得我是个很好的取乐工具。”
也能给程筠带来利益,所以关系才会一直这样模糊不清。
如果不是卫胥言,程筠与应许永远不会有所交集。
严聆迟疑:“真的吗?如果这样的人只有一个,我会说她好坏,离她远点。”
但用短信催炸的,不止程筠啊?凡是和应许有些关系的,都在发消息。难道她们都把应许当乐子?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严聆委婉道,“她们可能不是把你当……工具,而是很喜欢你,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这是应许未曾设想的可能。
想法很好,但应许已经不在意了。
顾青竹离开后,她也会离开。去哪里暂时没想好,但大概率不会再和这一切有所牵连。
想法很好,但第二天,雪没有停。
顾青竹下楼时,窗外雪色纷飞,入目仍旧是苍茫一片。地暖温度适宜,桌上摆着热牛奶与早餐。
“早上好,昨晚睡的好吗?”
顾青竹听见应许开口,某一瞬间,还以为这是在梦里——梦里就是这样,她与应许总是咫尺距离,却永远无法触碰。
直到应许略显困惑的探手,触碰她的额头,似乎是在确认她的温度,顾青竹这才因为这亲密的肢体接触而骤然回神。
……不是梦。
应许真的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