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月来再次表示抱歉, 两人都不大自在，又干等了几分钟，宇宙仍然一片安静，好像所有纷争和麻烦都突然消失了, 过去和将来都无事发生。
“我们闯进去吧。”戴月来突然说。
“什么？”周静水看了眼戒备森严的流浪者号母舰入口。
戴月来上手就要操作驾驶台：“她说不让进就不让进？不听她的。”
周静水：“......”
飞艇一个突进, 流浪者号巡逻艇全体一个激灵，警报当即拉响, 大大小小不知多少炮弹发射口瞬间瞄准戴月来和周静水的跃迁艇。
戴月来眉头都不动一下, 啪拍下加速器, 飞艇锁定登舰口，直线冲进——
周静水一手捂脸, 一手操作打开飞艇护盾——噼里啪啦，飞艇像一枚子弹穿透蜂群，冲散巡逻艇群，直取母舰！零星几个光炮打中艇身, 周静水抢过驾驶台, 一推戴月来：“去安全舱！”
戴月来纹丝不动：“我不。”
“......”周静水只好改推为拉，攥住戴月来一条胳膊, 闭眼一呼气, 加速拉到顶——
豆大点的跃迁艇烟熏火燎，拖着尾焰, 咔把自己嵌进了母舰登陆口，刺耳的舰身警报声炸响耳边：“外敌入侵！外敌入侵！”
......
片刻后, 流浪者号会议室内, 代理舰长琳娜面无表情, 眼神冰冷, 死死盯着坐在自己面前, 互相处理擦伤，从而让医疗机器人无处下手的两人：“......”
戴月来挥退医疗机器人，同样死死盯住琳娜——这个女人个子很高，眉弓和颧骨也高，嘴唇薄，不说话也不笑，金色的高马尾扎得一丝不苟，深色制服上一道褶皱都没有，看着十分不好惹。但他已经惹了，又开口说：“我想试试，你们对我的底线在哪里。”
琳娜有一点皱眉。
“对这件事的底线在哪里，”戴月来转动被扭伤的手腕，发出咔嚓筋骨复位的声响，“年佟去干什么了？”
琳娜：“两位，这里不是想来就来的地方。来了，可就走不了了。”
周静水：“那不走了，请给我们准备好生活舱，还有特研处办公室，谢谢。”
琳娜：“......”
周静水观察琳娜的表情：“很好，看来年佟是有备而去，你都知道。”
琳娜：“周处长，我可以向星际法庭起诉你，特研处还没有独立出三舰联盟。”
周静水：“那我也可以起诉你们，算起来我只是‘擅闯民居’，你们这可是战时私渡国境线，破坏合约，危害三舰联盟安全——别忘了，永生号跑在前头呢。”
琳娜：“周处长，你和你的前任们一样无赖。”
戴月来：“......”
“谢谢。”周静水示意一旁的守卫给他倒水。
“你想怎样？”琳娜阻止了守卫。
周静水和戴月来对视一眼，轻呼出口气：“不怎样，请先赔偿我们的精神损失，家园号全体人员一大早被吓醒，忙活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上——”
琳娜似乎烦了，摆手让人去倒水。
周静水接过两杯水，才继续说：“我们信息共享，你告诉我年佟这次憋着什么招，我告诉你特研处掌握的一些绝密资料，怎么样？”
琳娜嘴角轻轻一扯，晶蓝色的眼睛往戴月来身上瞟了一下：“哦？不如说说，戴先生的资料。”
戴月来喝着水，没什么表情地和琳娜对视了一眼。
“戴先生不行，”周静水说，“戴先生的事不归特研处管。我猜你们现在很需要最新的人口资料。这东西六胞胎那都还不知道呢，怎么样？”
琳娜挑眉：“周处......”
“琳娜·沃克，”戴月来看了下琳娜的胸牌，“女士，起诉他太麻烦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我这里有地球封锁后的百年环境观测日志......”
琳娜笑了：“……很好。周处长，先说说人口的事吧。”
周静水看过会议桌上的虚拟星图：“这旁边就是流浪者之星？你们在使用拓荒机器人。好用吗？我看，你们的医疗机器人都已经年久失修了。显而易见，永生号对家园号的移民更有吸引力。”
琳娜：“确实。”
戴月来立即道：“好了，明白了，年佟此行就是为了解决流浪者号人口短缺问题。他想怎么解决？”
琳娜：“......”
周静水：“......黑十字基地没有活人，好嘛，大椿现在还是想继续搞机械续生嘛，黑十字的机械续生芯片控制泯灭人性，这和星舰人类复兴精神是完全背道而驰的，我要立即上报星际法庭，将此事交给全体星舰人民审判！”
戴月来按住周静水，朝琳娜道：“我知道了，芯片，年佟是为了黑十字的芯片控制系统。”
从头到尾没说几个字的琳娜：“......”
琳娜挥手让守卫们出去，在密闭的会议舱内，终于坐到谈判桌上来：“没错，我们是想搞一些‘机械续生’。但不只有我们想这么做。周先生，您还记得陈部长吗？”
周静水看向戴月来：“陈柏年，路易斯或许告诉过你，他死了。”
戴月来从路易斯的只言片语里揣测过事情的全部经过：“他体内有黑十字的芯片，但我听说，当初指使他刺杀‘样本’的不是大椿，而是政方。”
琳娜：“是的。可以这么告诉你们，黑十字计划从一开始，就是由政方和大椿共同实施的，所以其实，政方对黑十字的芯片控制系统有完全的了解。”
戴月来皱起眉：“你是想说，政方一直完全掌握着黑十字基地的芯片系统和武装力量？这不可能。黑十字一直在追杀星舰人。”
琳娜：“我是想说，政方对最初的黑十字芯片系统十分了解。但是，后来政方撤离了黑十字机械续生项目——周先生，您从特研处的密档里应该能查阅到曾经的计划书。”
周静水：“黑十字计划书被清空了。”
琳娜：“对，这是撤离的证明。后来的黑十字计划，就完全由大椿继续执行了。”
戴月来：“据我所知，政方撤资黑十字计划后，大椿一直在暗中续资——后来的机械续生是违反六城联邦宪法的，根据我从地球上调查得到的信息，这种续资量只能支持少量机械续生产品在黑市流通，从而为大椿集团赚取不算太多的非法经营利润。怎么，还有隐情？”
周静水朝戴月来说：“特研处查过，当初的机械续生非法经营项目，具体负责人就是年佟。”
琳娜略一点头：“没错，非法经营只是掩护，年总当初直接对前任正总负责，担任该项目的技术总监，除了把产品送入黑市——还开发了芯片操控系统。”
“......”周静水咬了咬后槽牙，“果然，弗里兰的告诫不无道理。”
“是他......”戴月来陷入思索，“果然，拜德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在基地埋头苦干了一百多年还一事无成，原来是技术骨干另有其人。也就是说——政方撤离后，年佟领导下的机械续生芯片操控系统有了新的变化，和政方操控陈柏年的芯片不同。”
琳娜：“对。政方对陈部长的芯片操控是单线的，现在你们也知道了，黑十字基地的芯片系统是集体性的。”
戴月来：“这种‘集体性’是一把双刃剑。你们妄想利用拜德的黑十字军团，为自己搞开荒基建吗？这是不可能的，拜德把自己牢牢锁死在了芯片网络的中心，他就像织网的蜘蛛，想利用网，杀死蜘蛛——有人尝试过了，并不容易。”
琳娜轻轻笑了，神秘地眯起眼，看向两人：“不，不是杀死蜘蛛。是取代。”
......
琳娜在片刻的沉默中继续道：“知道精神网吗？”
周静水：“略知皮毛。年总多次克隆续生过，就算拜德曾经对他也进行过芯片控制，我想他不会容忍自己的续生身体内还存在那种芯片。难道精神网控制是无法物理移除的？拜德通过精神网对年总施加‘操控’？”
琳娜十分坦诚：“可以这么说。”
周静水：“......你们大椿对社会隐瞒了很多东西。”
琳娜：“年总为了赢得拜德的信任，自愿拿自己做活体实验，并没有违背法律。”
戴月来轻飘飘评价了一句：“疯子。”
琳娜不置可否，又道：“我听说，特研处的年轻人们从地球种子室里人工培育了一只猫出来，偷偷养在自己的生活舱里，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研究这种古老的动物，为了喂养它，已经是第三次从我们这里借用生物数据了。”
周静水：“？”
戴月来：“......”
琳娜：“所以，究竟是人类驯养了猫——还是猫驯养了人类呢？”
戴月来：“你是说，拜德自以为通过精神网操控了年佟，而实际上......是年佟操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