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815病毒爆发后第233年, 飞船离地出逃太空第133年,人类迎来了新的历史拐点。

  这一年在后来星际时代学生们的历史试卷考题中经常出现,从客观题到主观题,送分题到送命题, 到处有它的身影。甚至有人为此专门编写了一册“新星历133年考题精讲”, 用来帮助为考试挂科叫苦不迭的学生们——后来历史一科在人类教育体系中的地位一度高到离谱,及格分数为百分制的一百分, 容错率零。

  其中最常出的客观题有, 家园号搁浅坐标和具体时间、新通讯发明者的姓名和生日、与黑十字正面冲突中损失的战艇和墓地计划布弹艇数量......主观题总是在问:如何看待两位引航者在取获林斯旺通讯器过程中失踪一事, 如何看待家园号反向自我封锁一举,请列举你认为在新星历133年间对人类做出贡献最大的十人......

  这十人没有标准答案, 但大多数人都会提到的几个名字不外乎司徒杰克、唐棠、佩娜、林斯旺、卓不群、荆无疾、周静水、索菲娅、宋尔,有人会提上全星际最高学府奠基人弗里兰校长拍马屁,反正阅卷老师无法下手扣总校长的分。最后可能还要写上自己祖父母或者祖父母的祖父母的名字,阅卷官对此一般也无法反驳, 毕竟在这个时代里存活和生育也是重大贡献。

  永生号和流浪者号实现跃迁技术突破, 开启星际长途跃迁时代,人类的星际航行能力极大提高, 新星历133年, 永生号首次在银河系内发现除母星外的第一颗类地宜居行星。

  紧接着流浪者号发现系内第二颗宜居行星。

  两舰立即占领两颗行星资源,同时利用长途跃迁技术派遣小型蓝釉涂层飞船到搁浅的家园号执行“撤侨”任务。

  搁浅被困隔离层内的家园号乘员顿时脱离困境, 乘员们可以自主选择前往永生号或流浪者号,为移居新行星做准备。由于人口稀少, 永生号和流浪者号甚至争相推出各种政策吸引家园号乘客。很快, 搁浅的家园号成为一座死去的巨鲸、庞大的空壳, 普通民众几乎全部撤离, 只有少数还在对抗黑十字的工作人员仍然留守。

  黑十字仍然毫无动静, 十字形飞行器像一只只死去的黑鸟,漂浮在家园号母舰周围。

  至此,星际人类文明的三大重要技术领域:长途跃迁、蓝釉隔离、病毒攻克,成为所有人生存和生活的重心,围绕这些重心技术,人们开始狂热地探索新居、建设新家园。

  而看起来既不掌握长途跃迁技术,又没有蓝釉技术突破,也不做病毒研究的黑十字,忽然就被人们抛之脑后——那不过是一群躲在金属钢架中的落后的、懦弱的“鬼魂”,放在六城文明时也都是贫民窟里的“下等人”,有什么好怕的?他们甚至还守在家园号隔离层外,到现在连穿过家园号隔离层的本事都没有。

  很多人开始觉得133年反锁家园号母舰是虚惊一场,黑十字不过人类社会发展跑偏的一个“大劈叉”,是外强中干的“畸形文明”。

  从撤侨第二年开始,驻停两大宜居行星附近的人类就开始提议派遣远征队,剿灭围困家园号、乃至太阳系内所有黑十字势力,解放家园号母舰。

  人们本以为,这项提议极其正义英勇、聪明果敢,理应被立即执行。

  然而对此,留守家园号的周静水一直表示反对。

  新星历135年,周静水和几名留守成员坐在家园号空荡荡的会议室内,向远程连线的年度“人类太空命运共同体”会议与会者明确表态:“我认为还不是时候。比起直接派遣战艇,我以为应当先派遣侦查艇。家园号母舰外黑十字虽然没有动静,但地月系基地不会也没有任何动作,请问刚才要敲定提案的年先生,是打算如何‘剿灭’黑十字?”

  重新续生的年佟使用克隆体速生长技术,短短两年内长成少年模样,他的全息影像就坐在周静水对面:“我以为你会第一个支持这项决议,你不是一直想回地面吗?”

  周静水:“还是和以前一样,如果不能把黑十字一网打尽,我建议三思再行。我认为我们可能低估了黑十字的力量。就像当初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跟在太空船队后面,神不知鬼不觉向船舰投放病毒,这次他们仅仅是围守家园号这么简单吗?只一点,年先生,卓处长和荆处长的下落我们都还没找到。134年初,我们派往近处十大迫降区的侦测器和探测信号被屏蔽,而我们发往地月基站的侦测器、探测信号乃至新通讯波频也全部被屏蔽......佩娜,你说这叫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反义词,”周静水身边的佩娜接过道,“年先生,如果说探测器和探测信号是我们这边设备不稳定失联或中断,那新通讯波频是不可能随便失联或中断的,新通讯方式由我方总服务器发出通讯波,这个通讯波可以对接从六城文明时代开始,人类社会所建造过的任何一种通讯信号,也就是说,其实家园号外面这些黑十字架,按理说它们的通讯信号我们这个新通讯也能找到接入口,但是我们现在找不到......”

  佩娜旁边的宋尔接道:“找不到就很奇怪,一种可能是对方的通讯方式超出了我们的认知,不属于人类以往任何一种通讯波频,还有一种可能是对方根本不通讯。”

  除了流浪者号年佟这一端,永生号那头的大总长、弗里兰、索菲娅和司徒,以及后来过去的唐棠也在远程会议中。索菲娅问过来:“不通讯?”

  周静水:“是的,毕竟他们是机械续生,和普通人不一样,根据以往陈柏年体内植入操控性记忆芯片一例,他们的通讯方式可能区别于我们用的通讯波,或许是直接通过芯片系统进行交流。”

  永生号六胞胎大总长那边自从启用长途跃迁发现宜居行星,就不再想管屁股后头母星地球和黑十字那堆乱七八糟的事。司徒和索菲娅一直要求回到家园号。司徒又说:“我同意静静的意见。先派侦查艇,让我和索菲娅去。”

  周静水:“年先生这样急切想要剿灭黑十字,也是因为知道黑十字的厉害,年先生,我希望你也能亲自来到家园号,林斯旺部长留下的信息里提到,黑十字地月基站的首领,就是大椿集团前任正总的记忆体机械续生人,现在没有谁比年先生更了解他。”

  年佟那头默了默,挑眉看向周静水——年佟的心理和精神状态随他外表年龄的不同而变化,他两年前是个老人,行事就像个稀里糊涂瞻前顾后的老人,现在是个少年,情态就像个无法无天冒冒失失的少年。

  因为他太多变,前几年又正值糊涂无为的老年时候,新星历133年十大影响力人物的主观题答案里很少有人想到提他。

  年佟没有反驳。旁观的六胞胎大总长就像传说中的影分身术,六个一模一样的虚影同步起身,同声道:“我赞同年先生前往家园号。不如让年先生带领小组对太阳系内黑十字势力展开先侦查、后剿灭的系列工作,谁都知道,黑十字的出现年先生的大椿集团要负主要责任。解铃还须系铃人嘛。我看周先生不如就撤离家园号,先来到我们永生号新星上来,担任新组建的特研处处长.......”

  六胞胎旁边的索菲娅翻了个白眼。

  六胞胎大总长由于一直热衷和大椿方面搞政权斗争,本人又不知道该算一个人还是六个人,133年十大影响力人物也很少有人提他。

  索菲娅的白眼是在翻六胞胎本人,绝不是在翻六胞胎最后一句“担任新组建的特研处处长”。

  但此时周静水旁边的宋尔和佩娜误会了,一齐看向索菲娅。宋尔和佩娜分别在墓地计划蓝釉封锁和新通讯方面各有成就,从某种程度上看像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般把索菲娅这前浪推了下去,索菲娅又不服输,不愿做“服老”的前辈,平时几人相互都隐隐有竞争之意。

  提到特研处重组,民众投票推举出的几个处长候选人就有索菲娅、周静水、司徒杰克,其中司徒杰克虽然在远程跃迁理论方面做出重大贡献,但外表看上去花里胡哨不太靠谱,并且远程跃迁和特研处的工作不太相关,所以民意支持率最低,剩下索菲娅和周静水支持率持平。

  索菲娅作为生科哲办公室亚欧特研处老成员,支持者多是地球六城时代的老人。周静水作为太空时代引航者、病毒免疫者,又主导了家园号反向封锁,支持者大多是年轻的星舰生人。

  宋尔和佩娜对特研处选举一事尤为在意,他们希望周静水能当选处长,每天在周静水耳边唠叨,帮周静水写好竞选演讲稿,认为周静水如果能当选,那将意味着“新生代的崛起”。

  索菲娅被两个后生盯得一个激灵,全息影像看过来:“干嘛?嘶——静静,我支持你当处长。我不想当处长,我不想像卓处和荆处一样那么累。求你签字上任,我只想好好做科研并有时间学会一千零八种太空交通工具驾驶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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