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雏和蓝凯撒详细交代了自己误入基地、耗尽小林精心维护的基地系统能源核, 从而稀里糊涂唤醒实验室封冻舱、目睹神秘样本脱胎换骨吓退丧尸的过程。
四人围坐在黑珍珠号中，对渺茫的前路进行不抱多少盼头的展望。
“地面留下多少变异人？你们没有感染吗？”小林用一块实验室专用的清洁抹布擦拭刚才从女人机械头盖骨下抽出的金属条。
鸦雏：“变异人总数不上三千，我只知道协会主席麒麟搞来的那艘飞船带走了一千多人，再加上身居政方和各界要位的其他变异者人数不少, 留在地面的应该不到一百。前两天遇见一个常年不用睡觉的‘不寐者’, 你知道他吧？他感染了，成为一具不用睡觉的丧尸——很可惜异能泯然众尸了, 丧丧们都不用睡觉。而我们还没有感染, 主要归功于凯撒在听证会召开期间趁机潜入政方偷出的几套防护服......”
蓝凯撒举起手：“不能算是偷, 是那天晚宴的佣金，他们答应我的！”
“......”小林小心翼翼把擦拭干净的金属条放进一个密封袋里, 心平气和道，“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统一战线了。你们跟政方和各界大佬们合作过的见不得人的事不少，仔细想想, 真从没听过‘黑十字’？”
鸦雏正襟危坐, 面对特研处的老对头，像重新坐回了共和政府的议会席上：“要说秘密, 你们特研处知道的应该也不少。单就政方那些乱七八糟的绝密实验计划, 你们的阅览权限就比各部门所有人的都高。既然卓不群和荆无疾他们都走了，林部长留下是为什么？”
小林指了指戴月来：“开诚布公地讲, 主要是为了观察——观察2021样本病变死亡状态、研究源病毒、阻断源病毒传播扩散，等等例行工作。次要是寻找‘黑十字’——我们处长临走前下达的任务, 特研处处长权限下可阅览的最高密级计划, 名为‘十字计划’, 该计划下有两条分支, 其一‘金十字计划’包含从21世纪应对人类病变和变异激增计划至今的所有可见或不可见项目, 而另一分支被命名为‘黑十字’，下属文件夹里什么都没有。”
“那你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鸦雏问，“这次和初代病变不一样，大部队已经逃了，你能凭自己研究出新的特效药、建立新的中心城吗？还是说你能和太空中的他们取得联络？”
小林抿了抿唇，没有说话。鸦雏他们应该还不知道黑珍珠号战艇有太空功能。他不打算告诉他们。
沉默片刻，戴月来道：“怎么会没有意义呢？你们防护服已经失效好几个小时了，不是到现在也没感染？”
小林点头：“是的，我没有防护服，八天了，也没有感染。”
他原本打算一直呆在有蓝釉隔离层的战艇里不出来，但中间遇到过四五次“半机器人”，下过好几次飞艇从丧尸群众捞人，竟然没有感染。
小林把新装入袋的黑色十字金属条放进身后舱壁上的储物柜里，那里还有三个一模一样的密封袋。
“他们没说出什么东西吗？”戴月来打量着四个金属条。意指那四个“半机器人”。
小林摇摇头：“他们只知道要去找‘黑十字’，至于‘黑十字’是什么一问三不知，逼问或者任何具有具有引导性使他们思考这一问题的对话都会让他们‘程序’崩溃，引发自爆。第一位像这样爆炸的同志请求我及时取出他头盖骨下的‘记忆芯片’，带着‘芯片’去找‘黑十字’，刚说完就炸了。”
找黑十字干什么呢？记忆芯片？机器仿生身体？戴月来以21世纪人类的想象力，迅速打通了一条思路：“记忆芯片植入机器人？”
小林三人毫不惊奇，记忆移植实现永生，这在人类寿衰危机严重的22世纪早已不是什么新鲜命题。
但是在人类克隆体移植记忆技术渐趋成熟稳定的情况下，把记忆植入一副机械躯壳毫无吸引力，这两款产品就像古老的诺基亚和最新款智能手机一样，天差地别。金属和线管组成的身体既不能吃喝拉撒也不能纵情声色，有什么意思？
以仿生机器人对接移植记忆为主要研发项目的企业早就倒闭了。
——这是人民群众的普遍看法。
然而此刻，黑珍珠号内四人沉默着彼此对视了片刻，忽然想通了另外一种可能：
克隆人体终究还是肉/体凡胎，在815病毒的威胁下，死亡的阴影从未消失过片刻。但如果是机械仿生人体植入记忆......
就不用担心病毒感染问题。
小林沉吟着：“那么，我们可以先推定黑十字就是个兜售仿生机械人体移植人类记忆的组织，这些身上又一半或者全部机械躯体的人在感染病毒后并未完全丧尸化，或者说，失去神智，主要是因为他们的神智是由非碳基的仿生结构和记忆芯片主导......”
戴月来：“带着记忆芯片找到黑十字，将芯片重新植入新的身体就能复活？那我们要帮助他们吗？”
大概是四个活生生的人类聚集在一起香味更大了点，方才跟在戴月来三人屁股后头的丧尸群奋起直追终于赶了上来，飞艇下方乌压压一片。
小林想了想：“寡不敌众，我们需要人手。那毕竟也是人类文明呢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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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上尚存人类文明，而太空中却只剩人类野蛮。
周静水被兜头一束光炮砸得眼冒金星，他感觉身体皮肤之下的血液在沸腾，血管中针扎般疼痛难忍，五内灼烧，喉中腥甜，想吐，短短几分钟内平生能想到的病痛类型好像全在他身上过了个遍，精神世界更是无比精彩，他像一个考场上分神怎么都读不进题干的考生，这会终于后知后觉接受到“戴月来死了”五个字包含的真正信息——来来死了？
怎么可能！
不知谁打出的那束流窜光炮将艇身擦掉层皮，飞艇剧烈震颤着。疤叔的声音从通讯屏幕中传出：“注意躲避流炮！你送命吗？！”
他像“狼来了”故事中被撒谎的孩子糊弄的农夫，戴月来每一次往他的床头柜里塞纸条，他就信一次，但是这次他不信了。
那不都是骗人的把戏吗？
五脏六腑齐齐叫嚣着要给这具胆敢在太空中作死的凡人一点颜色看，心脏的疼得脱颖而出。
疤叔又厉声道：“偏离航向！你想直接返航回地面吗？不可能的！你需要星图导航！完成任务后主船会给你发送最便捷的返航路线，不然你会在东摸西撞中燃料耗尽沦为太空垃圾！”
周静水愤怒地和屏幕中的疤叔两相对瞪着，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到太空中？这根本不是他自己愿意的！他得回到地面去，找到床头柜里的那张纸条，看看戴月来这一次在上面写了什么，是“请记得我”，还是“我想请你以后忘记我”。
他从一片混乱中奋力拉扯出一丝清醒的神智，摸到衣兜里还在的一枚袖扣，证明自己并不是在经历一场荒诞离奇的怪梦，他要见到戴月来和他对证这一切，决不能是死无对证的那种对证。
“轰！”又一记流炮擦过艇身。索菲娅一声惊呼，弗里兰沉声道：“损毁严重，他可能坚持不到坐标处。”
黑艇被急速擦过的流炮抽陀螺一般抽得呼啦一个转圈，驾驶舱旋转至正对背后战场，舷窗映进炽烈的爆炸光，这舷窗直照进来的光线比全景视图中的更为刺目，好似带着实质般的热度和锋芒，周静水眼睛胀痛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隔着层酸涩朦胧的泪水，他忽然看清了疤叔身边索菲娅和弗里兰的神情，他们神色凝重地注视着他。弗里兰号驾驶舱对接黑珍珠号的通讯频道中众人沉默不语，但频道中传出主船驾驶舱对接客舱的通讯声音，人声鼎沸。
过了好一会。
“xx！”周静水低骂了一声，就在艇身即将撞上另一束爆炸光时，手忙脚乱锁定了坐标地。
黑艇跌跌撞撞冲出爆炸云团，流弹般窜向了深远空旷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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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里兰号上众人刚松下一口气，“砰！”一声巨响，高热顺着飞船外壁漫延开来。
索菲娅：“左侧舷被击中，靠近涡轮炮口！”
弗里兰：“打捞生态舱，如果唐棠还活着，他最了解太空作战！”
疤叔：“打捞需要人开着搜救艇出去吗？”
......这是个问题，刚好不容易拽出一个开战艇的，搜救艇有谁能开？
客舱中那名带头要冲驾驶舱的黑人女子突然朝司徒举手道：“我能开！我98分！疤叔我帮你捞前夫！”
客舱中乘客没见到雷达图中战艇标识粉碎的景象，认为卓不群也像前方守护者号上的人一样，成为那些漂浮着的休眠舱中的一个。
疤叔下颚线紧绷着，略一点头：“司徒，给她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