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万岁, 哦我的上帝，这里还有活人！”
一辆通体炫黑的装甲车停在云楼A前，一名皮肤发蓝、眼睛金黄、头发银白的大个子男人打开车门，回头朝副驾驶上的女人惊叹道。
地面上残存丧尸的行迹——脓、血、肉沫, 凌乱伏倒的灌木和草丛, 泥泞和脚印，甚至有几具僵死后被不知什么东西啃食干净的骸骨。车内的女人探出一只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脚, 又收了回去, 对蓝大个子说道：“这一定是政方在城外的实验基地。有几个活人？”
天空还零星飘着雨点。
蓝大个子手中举着个炫黑的金属圆环, 圆环上朝向云楼建筑的一点“滴——滴——”闪着绿光。蓝大个子穿着透明深筒雨靴，一手“啪”撑开把黑色雨伞, 向前走了几步，圆环上仍只有一点绿光。他对车中女人道：“生命探测仪显示只有一个。”
女人拉下一线车窗，露出一双狭长深邃的漂亮眼睛：“我们在明他在暗处，没有攻击我们。凯撒, 你去和他谈判, 我们需要这里的物资补给。”
这名模样怪异、形似外星人的大个子男人正是著名雇佣兵蓝凯撒，而车内的女人, 正是不久前和蓝凯撒一起在亚欧中心中秋晚宴上实施恐怖袭击的变异人鸦雏。
蓝凯撒转身从车后座捞出把重枪, 犹豫道：“鸦雏，还是你来吧, 我不会做这个，免得又搞砸了, 我不想打架杀人了。”
鸦雏抱臂不动, 冷冷道：“自从离开政方议会席, 老娘我就再也不做嘴皮子生意, 你不想打架让我去打？老娘我怀着呢, 文明道德已经沦丧到这般彻底了吗？！”
蓝凯撒挠了挠头，闷呼呼地看了鸦雏一眼，只好抬步走去。
云楼A对外安全防御系统关闭，外表看上去只是一幢极其普通的建筑，很像中心城内西南富人区的双层别墅。
“嗨，有人吗？”蓝凯撒叩门，“朋友，我们想要一点武器和药品，还有食物。或许我们可以合作，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
并没有人回答。
整个建筑周围甚至连病变的动物都没有，出奇安静。
“你应该知道我和我的伙伴的，”蓝凯撒又道，“我们经常上新闻，还有通缉令。我是蓝凯撒，我的朋友是鸦雏，我们是佣兵，你把这里所有物资给我们，我们可以保护你。”
还是无人应答。
蓝凯撒一脚踹开门，走了进去。
空无一人。一楼是中央控制室和几个各自独立的实验室，二楼是工作人员生活区，公共厨房和餐厅像是许久没用过，地上都落了一层灰，几个卧室打开门也不见人影。蓝凯撒一手端着枪，一手举着生命探测仪：“嗨，伙计，出来谈谈吧，我们没有必要自相残杀。”
环状的生命探测仪中心绿光闪烁——代表生命体就在此地。蓝凯撒环视见周身空旷，根本无可藏身之地，将目光落向脚下。
他又走下楼梯回到一楼：“鸦雏，这里有一面门打不开。我敢肯定人就在里面，可能是吓坏了，不想搭理陌生人。不然我们拿了东西直接走吧？”
鸦雏对着别在领口的胸针状通讯终端：“......等一下。”
她正在从个人终端中调出几天前新闻头版头条的照片，举起来和眼前的建筑物比照来比照去：“......凯撒，新闻有说后来那两个2021年的样本怎么样了吗？”
蓝凯撒四处搜寻物资：“谁知道呢，老子不想再为这操蛋的人生多花一分力气了！最好让我遇上源病毒，我保证在它搞死我之前给它好看！”
话音刚落忽然背后被人一拍：
“把枪给我。”鸦雏背后生出一对黑色翅膀，扑棱着飞到蓝凯撒背后。
蓝凯撒：“......还是别了吧，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你应该比我惜命些。万一屋子里真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呢？”
鸦雏垂下翅膀，端着枪朝紧闭的实验室金属门走去：“好奇心是人类进步的根本动力，人类的幼崽应该从胎教中习得这一品质。”
说着对准门栓处打出一枪：“砰！”
“警告！警告！”安全防卫系统被激发启动，“危险入侵！危险入侵！”
屋顶几块白色天花板忽然自动打开，露出内部错综复杂的金属钢架和几个黑黢黢闪着红光的碗大洞口，像藏在房梁之上的怪兽睁瞪着凶恶的眼睛。这些“眼睛”纷纷瞄向蓝凯撒和鸦雏——
“躲！”鸦雏大喊。
“砰砰砰！”一连串激光扫射，满屋石渣乱飞。
蓝凯撒缩在屋角：“都说好奇心害死猫，你们鸟也喜欢学习天敌的死法吗？”
“......”鸦雏缩在蓝凯撒身后，正要破口大骂。
“嗡——警告！警告！”防卫系统发出一阵尖锐的嗡鸣，“危险入侵！危险入侵！安全系统开启......”
“砰砰砰！”扫射声响起，却是朝向室外。
“F**k!”鸦雏骂道，“丧尸们跟来了！”
只见窗户外面人头攒动，屋顶闪烁红光的发射眼顺着钢架结构“走”向外部，“哔——”的一下，各发射眼的红光连成一片，呈穹顶状罩住了整座白楼。
云楼A的安全防卫系统再次启动了。
鸦雏：“快快！空间捕猎网！回车上！”
“网坏了！车没燃料！这里也没找到燃料！”蓝凯撒愤怒道，“不作死就不会死！”
防卫系统被外部蜂拥而至的丧尸吸引去火力，完全忽视了室内两名闯入者。鸦雏拍拍身上灰尘施施然起身：“慌什么。这种基地绝对不是豆腐渣工程。你去，看看那玩意怎么用。”
鸦雏伸手指向中央控制区，因为安全防卫系统被自动触发，指挥台前无数蓝绿色的虚影屏幕浮起，其中最大的一面屏幕上闪着几行红色字幕：
“防御类型：自卫型防御或攻击型防御。”
“杀伤级别：压制型杀伤或摧毁型杀伤。”
“是否发动攻击：是或否。”
“攻击、摧毁、是。”杀人不眨眼的佣兵王蓝凯撒，毫不手软地按下了选项。
“轰隆隆”恍然春雷炸响，一道红光裹挟着气浪和焰火震荡而出，拥向小楼的丧尸顿时仰倒一片。与此同时，整座建筑的内部电路忽然噼里啪啦炸响一阵火花——
门闸紧闭的实验室内，微弱的照明灯光倏忽一暗，封冻舱“咔嚓”一声，脱落了。
-
戴月来又听见了这个世界的声音。
飓风掠过林梢，雨滴坠落泥淖，灯光碰撞飞尘，子弹穿破皮肉。
许许多多的脚步声，像是宴会中觥筹交错，高跟鞋、皮鞋，迂回进退——“生命万岁小伙子们！”
又像是操场上人群奔跑，“加油来来！搀我的手！”
“我抱着你睡，”少年打着哈欠，“空调坏了，明天陪我一起去三姑四姨家拜年！”
“叫声哥，暑假带你看雪山。”
“你不愿意那就算了，除了S大都行是吗？你就是不想和我一个学校，为什么？”
“如果你不幸运，如果你不幸运......来来，不要说这种话。”
“哪怕是我这样近的站在你身边，你也一直这么无助吗？”
“来来......”
-
“快来！”鸦雏站在实验室门外惊呼，“凯撒！门开了！”
蓝凯撒疯狂对外面的丧尸群发动攻击，系统供能不足，实验室门闸咔一下自动松落。
“Oh my god!!!”蓝凯撒大声惊呼。
只见实验台上一少年半身坐起——如果算是少年的话。他穿着淡蓝格子的病患专用手术服，身上不知有什么伤，衣服底下斑斑驳驳洇出些血渍，瘦削伶仃，背对门外，闻声转过头来，一头白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变黑。
实验室内的冷白灯光明明灭灭，终于“啪嗒”一下熄灭。少年置身昏暗，望向门外，眼睛里聚集起明亮的天光。
“......是那个样本？”鸦雏喃喃道。
戴月来扶着实验台一侧的扶手，脚落向地面。
蓝凯撒拉着鸦雏下意识后退一步：“......怎、怎么办？”
少年抬步朝他们走去，宽松的格子裤垂至脚踝，露出骨骼匀停、皮肉白皙的一截脚面。
一阵裹挟雨气的凉风吹来，少年上衫的纽扣松松垮垮，衣襟被吹开，显露出疮疤累累的皮肤，而这些疮疤又仿佛一瞬间纷纷结痂，在温柔的阵风里簌簌脱落，最终露出削薄坦荡、玉石般无暇的胸膛来。
少年脸上最后一道皱纹消失，面庞光洁，眉眼清晰干净。在这个文明彻底崩盘，太阳都蒙上了永不消散的阴霾的世道……
两名历经百年沧桑的变异人都一时怔住，无数惊疑与揣测窜过他们的脑海：这是源病毒载体吗？他没死吗？另外一个呢？谁把他放在这里？他......
“阿嚏！”少年站定门前，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鸦雏和蓝凯撒浑身僵住，腿软到无法动弹，发着抖，各自满面惊悚地抹了一把脸：“......”
“真是不好意思，”少年拢着单薄的衣衫，满怀歉意，“这位先生和女士，我需要找件外套，能让一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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