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多时, 疤叔一脚踹开云楼中央控制室的大门:“给你三十秒,收拾包袱跟我走。”

  周静水立即朝门缝冲去,卓不群一把擒住周静水后脖颈:“绝密计划阅览项,你阅览了哪一项?”

  疤叔先不答话, 三下五除二拽过周静水, 与卓不群手脚配合当即把人按进“蓝棺材”隔离舱,周静水势单力薄, 拍着隔离舱盖大喊——但那材质隔音, 疤叔从茶几下翻出运输飞行板, 一边垫进隔离舱下一边道:“什么蟠桃计划、后盾计划、前锋计划,全是狗屁!从头到尾只有过一个计划!”

  “你不是早看出来了。”

  舍弃所有被感染者, 远离沦陷的土地,让安全者去往安全者的天堂,悲惨者去往悲惨的地狱,裹挟蓝釉的亚核弹将在全球炸响, 而飞船将在炸响的前一秒离地冲霄——适者生存, 十字计划。

  诚然无可厚非,但......

  “小林呢?”疤叔问。

  “在隔壁, ”卓不群靠着沙发背, 不挪动步子,“我不想丢下他。”

  周静水把舱门踢得砰砰作响, 然而不过一瞬,舱内突然升起白雾, 整个人没了声息。

  “可我也不想丢下你。”疤叔看着卓不群。

  卓不群犯愁似的笑笑:“你是个自私的坏人。”

  “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 ”疤叔操控飞行板, 拖着隔离舱走向外去, “卓处, 欠的命来日再赔吧。”

  卓不群大步跟了上去。

  飞船检测台处一片混乱。陈柏年站在人群中央,额头不知被谁扔石子砸出了血,路易斯提重枪推搡群众,分分钟要走火扫射。舱门已经闭合,反推器突突地喷着气焰。

  “!”路易斯冲上去抓住疤叔的手。

  疤叔:“怎么回事?”

  “荆先生,卓处,”陈柏年捂着头,“通过检测的人已经登舱,但没登完,没位置了,我们几个乘黑珍珠号,弗里兰看过说,这几艘黑珍珠竟然有太空模式。”

  新老两位处长名头响亮,卓不群眼神一扫,人群不敢再拥近,只路易斯近旁一个小女孩怯怯伸出手,递上手心五个硬币:“电视叔叔,咳咳……我,我的钱能买一张飞船票吗?”

  “凯蒂......”疤叔一默——凯蒂的血管发褐,皮肤泛青灰,不停咳嗽。

  陈柏年在一旁道:“不能碰,该起飞了,索菲娅说侦测到附近有大量亚核预震波,这说明......”

  卓不群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知道了......大椿和政总那边的飞船呢?”

  陈柏年:“好几艘已经起飞。”

  疤叔没有接凯蒂的钱,也没有着实去摸小女孩的头,不顾路易斯的拉扯自顾前走:“他们早有准备。黑珍珠号留一艘给小林,我们提前起飞。”

  “卓处,”陈柏年看向卓不群,“小林和戴同学......”

  卓不群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按荆处说的办。索菲娅和司徒上飞船,另外四艘黑珍珠号我带静静同学开一艘,老荆开一艘,路易斯一艘,还有一艘留给你,你留在这里处理一下群众。”

  原本辽阔无云的天空布满了各式飞行器的尾迹,白色烟雾蜿蜒交织,像一张巨大的网。

  -

  云楼A实验室内,戴月来再次失去了意识。

  或者更准确的说,失去了对外界的意识。

  他无法看见光亮、听见声音、闻见气味,无法调动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但是能感受到深切的绝望、彻骨的悲凉和无边无际的孤独。

  仿佛被抛出太空而又毫无防护的肉体凡胎,在广袤漆黑的宇宙深处漫无方向地漂浮着,死亡无处不在,星群窃语的振波像燃烧着油火的利箭穿透他的躯骸。

  实验室的另一角,小林轻轻唤了几声:“戴同学?来来?”

  对面没有应答,甚至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了,小林轻手轻脚,仍没有开灯,摸黑朝少年瑟缩处走去。

  片刻后,刚坐进黑珍珠号驾驶舱的卓不群个人终端传出“叮”一声通讯提示,只听小林沉沉道:“老大,人死了。”

  -

  客舱安全带“咔”一声扣住周静水的隔离舱。

  “轰——”飞船喷出灼热的尾焰。

  “砰砰!”地上人群破口大骂向天鸣枪。

  这一天原本平平无奇,像地球上过往的每一天一样,太阳照常升起了。

  但又和以往的每一天都不一样,在太阳升起后的不久,数百个形如巨石的庞然大物也从地面升起,并且比太阳升得更快、更高。

  全球六座中心城,一亿多人,这一天都抬起了低垂的头颅,将目光投向他们一个世纪不曾仰望过的天空。

  当视野中的庞然大物变成比太阳还小的黑点时,黑点留下的尾迹云中“砰砰砰”爆发出一阵阵巨响,灰蓝色的烟雾和银白的火花炸裂开来,像跨年夜最贵的那一响烟花,每一个火星在即将湮灭于太阳的明光中时,又倏忽炸响,如此声声不息永无止境般,将天空覆满了。

  如果从数万里高空或者更遥远的地方看去,会看见这些烟花从六座中心城开始扩散,逐渐连成一片,包裹住了整个蓝色星球。

  但他们永远无法看见这一幕了。

  公园2121年,在与致命的病毒斗争了一个世纪之后,在与苦难、不公、惶恐厮杀了三万六千五百个日夜之后,人们还是迎来了最可怕的结果。迭代C横空出世,联邦政府在感染大规模爆发的前一刻当机立断,启动潜藏多年的精英逃亡方案,五十三艘登记在案,和两百余艘未登记在案的大型太空飞船几乎同时从世界各地冲霄飞起,飞船武器舱滑落的亚核弹在云层中引爆,弹药中裹挟的“蓝釉”——来自宇宙星云的神秘物质“场”,随爆炸烟云笼罩了整个地球。

  地球上的太阳,从此再未升起。

  (第一卷---地球末日---终)

  [卷二] 宇宙流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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