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内。
谢岫白停下脚步,转过头,眉眼间隐隐有几分不耐,“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女生低着头,手指搅着裙子上的带子,声音细细柔柔,压的很低,“但是……”
“没有但是,你一定要我把滚说得这么明显吗?”谢岫白心中的不耐烦攀升到了顶点。
林涧走了一个多周了,一直了无音讯。
虽然知道他不会出什么事,但他还是忍不住烦躁,而且这烦躁还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日俱增。
偏偏今天还出了事。
阿邦在他那住了几天,不知道昨天吃错什么东西,上吐下泻了一整天。
林涧一走,周围送物资的士兵跟着离开,家里也没有药物储备。
这几天气氛紧张,他们住的那片居民区里唯一的医生关门回家了,他只能饶路出来买药。
谁知,就这几步路,他就碰上了以前认识的人,为了不暴露住处,才绕路走到了这里。
这会儿,他看着面前明眸皓齿的少女,是真的有点烦了。
这都多少次了,还有完没完?早知道当初就不管闲事了。
他长这么大,总共就管过两次闲事。
一次是克莉莎,谢岫白第一次遇见克莉莎时,她才二十出头,懵懵懂懂被人引诱着进了魔窟。
这和他母亲的经历太相似了——都是大好的年纪,都是被人引诱走上歧途。
他一时冲动,不想看一个陌生女孩和他母亲一样自毁一生,才动手救人。
还有一次就是面前这个。
十二岁,和其他五个omega一起,被克莉莎拐骗进了黑城。
——当初的受害者从食物链低端爬了上来,张开剧毒的獠牙,把刀子对准了曾经的自己。
谢岫白发现后,克莉莎痛哭流涕忏悔,发誓再也不犯,他把那一批omega全部送到白沙星另一端的城镇,匿名联系了联邦政府。
其余omega陆续回家,只有这一个留了下来。
她自称是孤儿,无处可去,说什么也不肯走。
谢岫白不想再带第二个克莉莎回去,把她丢到了孤儿院,谁知道她胆子那么大,一个人跑回了黑城。
谢岫白天生一副冷血心肠,救人一次还是因为克莉莎,他救了克莉莎,克莉莎却用当初他母亲被残害的方式残害别人,他觉得恶心。
但这人第二次来送死……他只能说尊重他人命运。
蠢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反正他不会管。
几乎是当天,这个女生就被其他人盯上了,要不是人还算机灵跑得快,十有八九是没了。
那次之后,她就在离黑城不远的地方住了下来,闲着没事就跑到黑城边缘晃悠,一见到谢岫白就默不作声地跟上,一赶就开始哭。
久而久之,不少人都认识了她,知道他和谢岫白有关系,也就没人敢动她。
阿邦还调侃说这姑娘绝对对他有意思,长得也不错,干脆留下来当小媳妇算了。
女生似乎被他吓住了,猛地抬起头,仓皇无措地看着他,两只眼睛眼眶通红,泪珠滚动着,将落不落。
谢岫白皱眉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转过身,朝着小巷内走去。
女生忽然大声说:“谢岫白,你是因为不想看见我,才不回黑城的吗?”
谢岫白一步没停,“是,你很烦。”
女生看他越走越远,垂在身侧的拳头越捏越紧,猛地冲上去,拦在他面前,秀美面庞扬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为什么,我只是……我只是想看看你。”
“但我不想看到你,听不懂拒绝吗?”
女生还是不想放弃,吸了吸鼻子:“可是我觉得……”
“莉娜·维安。”
女生被他忽然变冷的嗓音镇住,瑟缩了一下,但仍执着地不愿意让开。
她咽了口口水,深吸了几口气,梗着脖子看着他,“你叫我又怎么样,反正我不走,我就要跟着你,不管你要不要?!”
小巷一片安静,阴影从墙角攀升而起,谢岫白嗓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是吗?”
“是……”
莉娜一句话没说出来,谢岫白忽然伸出手,一把拎起她的衣领。
莉娜猝不及防,后脑咚一声闷响,狠狠撞在了墙上,眼前阵阵发黑,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来,就连痛感都迟钝了十几秒才反馈到脑海。
谢岫白垂眼看着她,眼睫落下一层阴影,侧脸没有一丝表情。
只有手,从她的领口上移,转移到了她的脖子上,修长五指轻松把她纤细的脖颈卡在手心里,一寸寸收紧。
莉娜倔强的表情徒然被惊恐取代。
“你要……做什么?”
“我不会再回黑城,也不想让黑城的人打扰我的生活,如果一定要这么不知好歹,我不介意把麻烦掐死在摇篮里,这样说,你懂了吗?”
莉娜牙关战战,“你要杀我?”
不,不可能,他从前都没有……
谢岫白再一次加重力道,莉娜彻底喘不过气来了,脸憋的通红。
“如果你再跟下去……”谢岫白冷眼看着她,意思很明确。
见莉娜彻底说不出话来,他松开手。
莉娜腿软成一片,压根站不住,不知不觉顺着墙壁滑下去,在墙角缩成一团。
谢岫白正打算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咳嗽声。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林涧的声音!
林涧就在附近?他看到刚刚发生的事情了?
谢岫白心念电转。
不行,不能让黑城这些人看到他。
谢岫白忍住立刻追过去的冲动,冷眼看着地上不住呛咳的莉娜:“滚回去,再让我见你一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莉娜浑身一颤,抬起头,惊慌又委屈地看了他一眼。
见谢岫白没有丝毫动摇,她擦了把眼泪,慢吞吞爬起来,小跑着离开了。
一直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谢岫白迫不及待地朝另一边走去。
“这。”林涧站在路边招了招手。
“哥哥!”谢岫白循着声音转头,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睛立刻明亮起来,三两步上去,猛地抱住他的腰。
林涧:“?”
他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谢岫白闷闷地说:“想你啊。”
林涧失笑:“那么大个人了……再说也就一个周而已,这有什么可想的。好了,松手。”
“我不!”谢岫白驳了他一句,磨蹭了两秒,还是听话的松开手,“你怎么在这?”
林涧指指身后的军车:“实习。”
“?”谢岫白没管什么实习,一看那些车,意识到什么,眉眼都耷拉下来,“你还要走啊?”
“嗯。”
“要不你把我带上?”谢岫白试探地问,“我可以把脸蒙上。”
林涧指向军车内五花大绑,头上蒙着黑色头套的沙盗,语气微妙:“……就像那些人一样?”
谢岫白:“……”
“算了,我们俘虏够多了。”林涧说,“你就在家里老实待着,少出门。”
说到最后,他揶揄地看了谢岫白一眼:“我还以为是你偷偷早恋,想提醒一下你来着。”
“……”谢岫白脸色乍青乍紫,忽然抬眼看着他,“提醒我什么?不要早恋?”
还是……不要和别人谈恋爱?
“谈恋爱挺好的,我又不是教导主任,还管你早不早恋,陈嘉从初中开始早恋,前男朋友和前女朋友都能组一支篮球队了,上次情人节还组队打爆他狗头来着。”
林涧说,“我只是想提醒你,早恋可以,但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要有点数,别伤害了人家小姑娘,回头我还得亲自给你挑牢房。”
“……”谢岫白别开眼,心里一片酸涩,小声嘟囔,“那我要是控制不住呢,你还是我监护人呢,都不知道专制一点,直接说不让早恋吗?”
“控制不住是你自己禽兽,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上次还说让我去上学,万一影响我学习呢?”谢岫白磨牙。
“别什么都赖早恋,人家姑娘多无辜。”林涧十分理智而清醒地说,“再说,就算你想被影响,不说有对象,至少也得先有个成绩吧,小学文凭都没有,你能被影响什么?”
仿佛嫌这点打击不够似的,他又补了一句:
“就算你将来没学好,也不能说就是早恋影响的,这点你得和陈嘉学习一下,他的成绩经常上下波动,但他从来没怪过早恋,alpha还是要有点担当。”
谢岫白很无力。
他看到林涧出现时的欢喜、满腔悸动、隐秘的期待和难以言说的想法……
全在林涧的话语里破灭了个干净。
他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到——
很多omega和beta每年评选最不受欢迎的alpha性格时,为什么直A能力压油腻和普信,常年高居榜一?
它值得。
“好了哥哥,别说了,再说我要有厌学情绪了。”谢岫白缓慢地蹲下身,把脸埋在手心里,“本来就烦,你还嘲笑我学习不好。”
林涧忍不住笑起来,见谢岫白从手心里露出两只眼睛,连忙偏过头去,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假装他没有笑。
谢岫白平复了一下心情,解释道,“她是黑城那边的人,我怕她泄露我行踪,让黑城那边的人找上门来,就……小小的警告了一下,其实我跟她一点都不熟的。”
这话是不能跟莉娜说的。
她现在那个模样,只要见到谢岫白,就紧跟着不放松,很难说她会不会做出更极端的行为,这话说给她听,完全是在给她提供灵感。
林涧忍笑,“嗯,不熟,只是对你有点意思。”
他从头看到尾,哪能看不出那姑娘是什么意思,私心里觉得黑城的人不太合适,但要是谢岫白喜欢,也没多大影响。
他收养谢岫白,算不上一时冲动,但事后冷静下来,到底还是觉得这决定不够慎重。
要是谢岫白有别的想法……那他还是尊重谢岫白个人的意愿吧。
林涧斟酌着说:“其实,你要是喜欢,留在这边也可以,我不会强迫你跟我去首都星,等那群星盗离开,白沙星应该能太平一段时间,或者我让人送你们去金陵星那边……”
他的话没能说完,谢岫白猛地抬起头看着他,目光仓皇,连声音都在颤抖。
“你不要我了吗?我真的没有和那边联系,一次都没有!你相信我!”
林涧微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岫白才不管他什么意思,站起身一把抱住他,脸死死埋在他颈窝里,“你别赶我走。”
林涧离开的这些天,他忍不住地一遍遍回想起林涧离开的时候。
他表面镇定,内心却恨不得把来带他走的人和事物全部从林涧的世界里剔除出去,强行把他留下来。
可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甚至没有和带走林涧的那人竞争的资格。
那是林涧的父亲,是联邦位高权重的中将。
而他只是一个小混混,什么都不是。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穷小子想娶公主,他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但林涧要是走了呢……
谢岫白控制不住自己乱想。
林涧去了他父亲身边,要是白沙星上的事情出乎意料的棘手,林誉会不会想办法提前送林涧离开?到那时候,他要到哪里去找林涧?
唯一的好处就是,比起从前,林涧亲口说要收养他,那一纸协议就是他和林涧之间剪不断的联系。
就算林涧离开,他也能拿着协议去找他。
可林涧这话分明就是要赶他走。
林涧手停在半空,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僵持半晌,才试探性地拍了拍他肩膀,“小白?”
谢岫白抱的更紧了,一副死都不松手的架势。
林涧无奈。
他本来只是觉得,来都来了,难得遇见,还是打个招呼比较好,结果反而把人吓到了……
“行了啊,”林涧说,“大热天,你不热吗?”
谢岫白闷声说:“不行,你不答应我就不放开,热死算了,我俩做一对亡命鸳鸯。”
“……你这个成语水平,你将来的语文老师会哭的,”林涧说,“不会不要你的,我只是说如果你想……放开,别让我说第……”
谢岫白光速放手。
林涧揉了揉肩膀,“力气挺大,等你高中毕业,我给你介绍个工地搬砖吧。”
谢岫白见他不像生气,又顺杆子爬起来,“你太过分了,她喜欢我,又不是我喜欢她,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就这么吓我……”
林涧:“我哪有?”
“你还笑,你没被追过吗?有什么好笑的。”谢岫白不依不饶。
“嗯,确实被追过。”林涧说。
谢岫白神色一顿,剎那间连呼吸都凝住了,仿佛一盆凉水顺着天灵盖浇下,一路流到了心底,冰凉一片,心脏霎时收紧。
他无比后悔自己一时嘴快,这提的都是什么话题?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林涧转头去看其他人集结的怎么样了,他才从刚才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那后来呢?”
“后来?拒绝了啊。”
谢岫白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为什么呀?”
林涧看另一边集合的差不多了,跟中校打了声招呼,心不在焉地说:
“我当时比较忙,不想谈恋爱。”
“……那你要是不忙呢?”谢岫白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刨根问底的烦人精,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整整一个多周,见不到林涧,甚至连他的消息都得不到,这极大地激起了他的不安。
“没有这种可能,”林涧回忆了下,“我那会儿是真的忙,从早上六点一直上到晚上十一点,除了吃饭和午睡几乎没有休息时间。我就告诉他,如果跟我在一起,以后可能都要按这个作息习惯生活。”
“那时候我每天吃的还是营养餐,那东西的味道一言难尽,一顿饭吃下来,能直接让人觉得活着就没什么意思……他被我拒绝之后,原本还不死心,让我别小看他,说他一定能跟上我的生活节奏,我就带他上了一天课,第二天他就把我拉黑了。”
看吧,他就说了,直A罪有应得!
谢岫白:“……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种好办法呢?早知道带她去训练了,练拳击练格斗,直接练一天,保准让她见了我都绕道走。”
林涧失笑:“学点好的吧,你这是故意刁难人家。”
“那你就不是吗?”谢岫白不服。
“不是啊,”林涧说,“如果他真能适应下来,我就答应他了。”
林涧没注意他变化的神色,兀自琢磨:“这种应该不叫刁难,叫,嗯,考验?那是我爷爷一个战友的孙子,跟我同岁,其实挺适合的。我当时其实是想磨合一下看看,磨合不下来就算了,现在想想,强迫人家omega来适应我一个alpha的作息,其实也不太礼貌。”
“……这有什么不礼貌的,是他喜欢你,又不是你喜欢他。”谢岫白说完,呼吸放缓,面上一片镇定,心跳却悄然加速,“哥哥,如果不是omega……”
“林涧!”军车停放的地方传来一声大喊。
中校在不远处朝这边挥手,“走了!”
“来了。”林涧扬声回了一句,转头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
林涧道:“行,那我先走了。”
被这么一打岔,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全没了,谢岫白没什么精神,“嗯。”
回程的路上,中校跟林涧身边的士兵换了个位置,坐下之后随手捡了个帽子扇风,“怎么样?听说你来这边也有一段时间了,还适应吗?”
林涧:“嗯。”
“我们这次队伍呢?”
“挺好的。”
中校笑出一口白牙,“那下次继续跟我们出任务?”
林涧笑了:“行。”
中校想起什么,“说起来,你是刚出分就遇到这事,现在信号也发不出去,不会影响你填志愿吧?”
“这是星球受灾,联邦应该会开通特殊通道。”林涧说。其实没有也无所谓,他成绩出来前那些学校就联系过他,其实算是特招了,回头补一下手续就行。
“也对。”中校恍然大悟。
两人又聊了几句,前面传来士兵的呼喊,中校站起身:“没事了,你休息吧,我去前边看看。”
“嗯。”
接下来几天,林涧又跟着中校的队伍出去了几次。
次次兵不血刃,全靠他一人就能解决。
其他士兵原本还对此稍有微词,只靠林涧出手,那功劳怎么算?
几个士兵联合起来找到中校,中校被问烦了,干脆调出每次的任务报告给他们看。
士兵一看,全惊了,“任务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功劳算我们全部的?这不好吧?”
他们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任务,可没想抢其他人的功劳。
“是那位自己的想法,他的意思是,他只是跟我们出去历练,已经给大家添麻烦了,很感激大家对他的照拂,就不参加这边的军功计算了,每次多给他一点练手的机会就行了。”
中校解释。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不由羞惭。
中校叹息一声,让他们离开了。
他没有说的是,以他们这支队伍的能力,能接到的任务,面对的也仅仅是一帮乌合之众。
对林涧这种能力的人而言,就算把这点功劳全抢了,也没什么用处。
要知道,军部对神眷者可是极其优待的,只要入伍就给上尉军衔,再往上,就得更高的实绩,在白沙星杀再多沙盗都没用。
真正的功劳……
中校抬头看了眼天,有些忧虑。
对林涧而言,这军功不算什么,但是对其他人而言,这就是白掉的馅饼。
林涧能明显的感受到周围的人逐渐变得亲切的态度。
就连林誉得知这件事之后,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温和了些。
就这样,又是半个月过去,林涧回到军营,吃完饭,习惯性坐到窗边,望着暗红色和荧蓝色交织的天空,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台。
不远处,一道道半透明防护罩笼罩在基地之上。
那是军队紧急构建的防护层,用以防备天空中这些东西突然塌陷。
谁也不知道这样临时构建的防护层能发挥出多少作用,但肯定是比没有要好。
军队加班加点,已经给三分之一居民区安装上了这样的防护层,只可惜被流匪拖累了进度,军部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兵力去处理流匪袭击。
不然的话,一个月下来,怎么也能给所有居民区全安装上。
也亏得白沙星地广人稀,居民区屈指可数,不然就更麻烦了。
林涧又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
一个多月过去了,星盗还是毫无动静。
难道真是想困住他们,绕过白沙星直取联邦腹地?
可联邦又不是只有一条防御线,绕过了这条,总会有其他的军区阻止他们入侵,不可能一帆风顺。
要是星盗真的选择绕过白沙星防御线深入联邦,一旦拖到白沙星打破防御,就能和联邦内部形成前后夹击。
比起拖延时间……
算了,想这些也没用。
两天后。
基地大门打开,一排排军车依次驶入,车轮碾压而过,留下一地滚滚黄烟。
士兵不断指挥着车辆停靠。
从外面回归的士兵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靠着车窗互相打招呼,或者下车围坐在一起,笑骂招呼声此起彼伏。
一个矿泉水瓶划过一道抛物线,稳稳落进擦肩而过的另一辆车的车窗内,车窗玻璃立刻降下,男人气急败坏地探出头,“你他娘的干嘛?”
“嘿,放松点,伙计。”扔水的家伙哈哈大笑,“今天收获怎么样啊?哟,林涧,你也在呢,我说真的,别跟着这家伙了,他只会压榨你,怎么样,投入我们三中队的怀抱吧!”
林涧颔首:“威尔逊中校。”
“哈哈哈客气,我不介意你直接叫我杰克……”
军营停车场足有十几个足球场大,用荧光涂料标出不同区域,两旁的照明灯放射出白色光柱,穿透昏暗,把水泥地面照得一片惨白反光。
两辆车分头停靠。
车子停稳后,林涧从车上跳下,和周围的队友简单交流了几句,各自散去。
他看了眼时间。
钢铁苍穹笼罩下,没有日出日落,也没有正午黄昏,只能依靠机械设备来获取时间。
——四点。
还早,可以先回去简单洗漱一下,再去食堂吃饭。
一辆军车驶过,不同于士兵外出时乘坐的敞篷卡车,而是一辆越野。
林涧多看了两眼。
军用越野在不远处停下,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佝偻身影探出头,从车上慢吞吞挪下来。
林涧有点惊讶,快步迎上去:“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