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泓面不改色,只是摩挲着手里的国王棋沉声说:“当然是坏消息。”
心理医生回答说:“坏消息就是你的测谎结果通过了。”
“以后审判庭要继续不眠不休地纠缠着你了。”
“毕竟你是头一个通过的。”
“这很少见。”
心理医生俯身凑近江泓,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江泓的眼睛。
而江泓默默把棋子收好,眼睛眨也不眨。
“好消息就是。”
“宋烬刚刚越狱成功了,那边出了大乱子,正在追捕他呢。”
江泓这时才抬眼看向对方反问:“这算好消息。”
他轻声嗤笑,自嘲般地挑了挑眉说:“因为我不用再费精力去把他捞出来了是吗”
心理医生看着江泓忽然绽放的笑颜,情不自禁地微微怔愣,随后才意识到什么似的,依旧不服气地说:
“虽然你不过是在胡搅蛮缠,也只不过是走运才通过了测谎。”
“但确实打的我们措手不及一败涂地,审判庭想要当众逼疯你的棋走得太错了。”
他此刻像是懒得装那幅礼貌温和的样子,直接抬腿把脚敲在了江泓桌面上,像是在故意报复又像是想要恶心江泓。
他把脚对着江泓的方向,晃了晃腿说:“看来你早预料到会被为难,所以提前准备了这套忧国忧民的戏码。”
江泓却是眨了眨眼睛说:“你不装模作样的时候,比刚刚要顺眼很多。”
对方朗声笑了笑,确实和刚才镜头面前亲和的模样截然相反。
“谁让我长得那么好看,演不了审判庭冷峻凶恶的风格,就只能装绅士了呢”
他自顾自地走到江泓面前问:“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把柄,怎么预测到我来审问你,好在刚刚借题发挥的。”
“还是你特意了解过我们这些人的把柄”
江泓像是看傻子般抬眼看着对方说:“你们的名单本就是公开公布的。”
“那确实。”
“不公布的会直接来把你杀了,哪会跟你废话演戏。”
他直接凑到了江泓面前,吊儿郎当地歪着脑袋说:“唉,要是我回去有麻烦了,我能跟着你混吗”
“我觉得你很聪明,也很漂亮。”
江泓眯了眯眼睛,冷漠地说:“这用不着你特意提醒。”
他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对方,反唇相讥地说:“虽然你愚蠢也不善于口舌,但确实够厚脸皮的,这算是难得的优点。”
心理医生忍不住笑出了声,却忽然压低了声音说:“是不是像极了你讨人厌的前未婚妻”
江泓顿了顿,察觉到对方语气的非同寻常。
他抬眼对上对方的目光,听见对方声音沉沉地说:“黑暗终将破晓,黎明永不停歇。”
“我也是你前未婚妻的人,江泓神使。”
“我也姓莱斯特,不过我叫德昂。”
德昂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泓说:“我们以后还要经常见面的,包括我那位研究员弟弟。”
他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停下脚步说:“有件事我需要说明,我可没参与那些霸凌。”
“但总免不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谁让我们学校每年只毕业那么些人。”
“我可以自认倒霉,但你给我扣帽子的事情一次就足够了。”
江泓却忽然站起身说:“站住。”
他学着德昂的模样,在手指间转动着那支签字笔。
江泓走到了对方面前,按动了那支签字笔的按钮,签字笔立刻就发出了刚刚德昂说话的声音。
尤其是那句“我是你前未婚妻的人”被江泓特意调到了最大声播放。
江泓面无表情地开始威胁,“你说,我要不要送你一起去陪宋烬。”
德昂满脸都是竟然有你这么心机深沉的人。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用商量的语气说:“我们扯平行不行,刚刚我每次念到宋烬的名字,你的心脏都在狂跳唉。”
“虽然你确实没被测出撒谎吧。”
“你确实有点强行冷静的本事,但是不多。”
江泓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录音笔,沉默了一会说:“可以,成交。”
德昂眨了眨眼睛,忽然皱着眉头认真地说:“其实我刚刚都是骗你的,我说的都是假话神使大人。”
江泓却面无表情地说:“你们俩的蠢样如出一辙,告诉我,宋烬想要转告我什么”
德昂忽然笑了一声说:“你还真是料事如神,确实像他形容的那样。”
“宋烬说。”
“他遭了这么多报应,你也该消气了。”
“明天五点一刻,他会在乔司星际码头等你。”
他话音刚落,把桌面上的水倒在了手臂内测,露出了那缓缓浮现出的蝴蝶印记。
这是革命军的标志,也是允诺江泓诚信的证据。
然而江泓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德昂离开,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才缓缓开口说:“幼稚。”
你的势力眼线漫延到帝国首都六部七门。
你的花言巧语让出身贵族的人都甘愿俯首称臣。
却还是对他们俩的感情,看待的这么幼稚。
乔司星际码头。
凌晨五点三刻。
这里位于贫民窟的黑市第五街道,永远不会有白昼,永远不会有阳光照射,只有常年的积雪和寒冷。
宋烬静静地站在风雪里,不断地踮起脚,着急地眺望着远处。
他的眼睛总是随着人影的出现亮起,却在看清人影后瞬间暗淡下来。
寒风不断肆虐着,发出鬼哭狼嚎的声响,带起地面上阵阵肮脏的沙尘。
天空的雪越下越大了,几乎快要覆盖过宋烬的膝盖,冰冷的空气带着刺骨的寒冷。
早就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此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钟都是拿命在赌博的危险。
宋烬却依旧坚持地站在原地,锲而不舍地眺望着远处,期盼着能够出现熟悉的身影。
莱斯特着急地跳下船,把厚重的外套屁在宋烬身上说:“将军走吧,他不会来了。”
他看着宋烬被冻出伤痕的脸庞,心急如焚地说:“您都等了足足一整夜了,他要是真的愿意来早就来了。”
宋烬扯起嘴角笑了笑,不知道第多少遍重复说:“你哥哥不是说,已经告诉了他吗”
他转头看向莱斯特,信誓旦旦地说:“他既然已经知道了,那肯定会来的,他喜欢我的,莱斯特。”
宋烬看着莱斯特悲伤的眼神,自我安慰地移开视线说:“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我们成年人的感情都是这样的。”
“都是这样百转千回互相折磨互相憎恨,还要把人送进监狱吗”
莱斯特愤愤不平地说:“将军,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救你,如果不是我们你现在已经被流放了。”
宋烬不动声色地沉下声音说:“够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任由寒风加深了脸上的伤口说:“我心里有数。”
莱斯特心急如焚地直跺脚说:“走吧将军!来不及了。”
宋烬依依不舍地再次看了眼路口,满是期盼的眼神比周围漂浮的雪还要悲伤。
他一步三回头地不断转头眺望,却在即将踏入船舱时忽然停住了脚步,紧接着欣喜若狂地冲着熟悉的身影跑去。
却没跑两步,就手足无措地缓缓止住了脚步。
宋烬苦涩地笑了笑,看着江泓身后的士兵说:“我们小老公才做位高权重的神使几天,就养了这么多要跟随我们离开的心腹”
江泓俊美脸庞上的表情比寒风还要冷上几分。
他看着衣着单薄满眼期待的宋烬,冷若冰霜地沉声说:“我是来抓你回去的宋烬。”
江泓的黑发被寒风吹拂的不断飘动。
他碧绿色的眼眸高傲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紧实的皮革军衔不断踩在雪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军服大氅上奢华的毛领随风飘动着,就如同宋烬此刻忐忑不安的心。
江泓嘲讽地微微勾起嘴角说:“原来你真的在做我们俩重归于好私奔的美梦。”
“我还以为这是什么拙劣的把戏。”
“在等着我自投罗网。”
宋烬沉默不语。
那耳畔呼啸的寒风似乎是他们离别的哀乐,只听见江泓毫不留情地下令说:“把这里烧了,别给他们留后路。”
士兵的火炮瞬间点燃了偷渡船旁的小屋据点,在大雪纷飞的清晨不断升起骇人的熊熊烈火。
宋烬怅然地看着对准自己的枪炮,任由莱斯特疯狂推搡着自己,却依旧不动如山地站在原地。
他强行扯起嘴角,露出短暂而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而难过地说:“江泓。”
江泓看着宋烬似乎还想要靠近自己的举动,立刻冷声止住了对方的发疯行为说:“你以为,我会舍弃卖了你才换来的权势吗”
“你已经在我这里彻底出局了宋烬。”
“帝国多的是比你身世高贵,还能孕育后代的听话雌虫。”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宋烬,冷声说:“你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宋烬。”
“你最多,能成为我更耀眼的勋章。”
火焰燃烧出的滚滚浓烟已经开始漫延到宋烬的周围。
宋烬抬眼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烈火,却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说:“只有这种发狠离别要推开我的时候,你才会说这么多话。”
他盯着士兵们漆黑的枪口,看着江泓下令攻击的手势,咬紧了后槽牙说:“我会回来找你的,江泓。”
江泓看着宋烬逃入船舱的身影,默默转过身沉默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座据点小屋已经被燃烧的轰然倒塌。
滚滚火星很快泯灭在大雪和寒风里,灰烬在洁白的雪地里飘散了满地,想要抹去却和雪的颜色缠绕的更深了。
“上校,我们还要继续追击吗”
江泓睨看了对方一眼说:“你一个礼仪兵会开枪吗”
他注视着已经消失不见的走私船,转头看向了被烧毁的小屋说:“去确认里面没有其他东西,然后就收队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