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料之外的安慰, 本该是温暖的但此时此刻却带着一点豁开心脏的疼痛，自己这个人已经被温别声看透了，扒开他的皮囊看见了真实的他。
真可怕。
如果他讨厌真实的自己怎么办？
凉瓷没说话, 作为罪魁祸首还要受连累的人反过来安慰他, 太矫情了。
匀称起伏的呼吸向温别声说明着他睡着了。
温别声也没再说什么, 搭在凉瓷肩膀上的手抬起又轻轻落下，一下下反复像是在哄睡小朋友，原本心里还有点不得劲儿的凉瓷还真被他拍睡着了。
温别声刚醒过来, 没什么困意, 脑袋里复盘着他从凉瓷这里得到的消息。
第二天凉瓷醒来后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叫醒温别声，见人睁开了眼睛，他甚至夸了温别声一句。
用最快的速度去叫医生，比医生先来的是护士长吴洁。
“什么时候醒的？”
“昨晚。”
吴洁一记眼刀落在凉瓷身上：“昨晚醒的怎么现在才叫人？”
凉瓷笑得愈发乖巧：“这不是怕打扰吴姨你休息么。”
好在医生赶来的及时凉瓷侥幸躲过了吴洁的五指山, 这几天下来他凭借着那张讨巧的嘴招人喜欢的漂亮脸蛋, 早就和医护人员们打成一片，对每个人的性格也有了大概了解, 吴姨就是那种严肃但又会对每一位患者好的人。
医生对温别声进行了些检查, 脑袋暂时没什么问题，后续再观察两天如果没什么不舒服的, 他们俩就只需要把身上的伤养好就行。
这是一个好消息。
凉瓷颇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滋味, 接下来就等小五那边传来好消息了。
他依旧是住在这个病房，两个大男人挤在一个病床上, 睡觉时要紧紧贴着才不会掉下去, 他没注意到但是医护人员们可都悄悄八卦了好几轮了，一致认为他们绝对是一对, 并且大赞般配。
酷哥就该配小甜豆。
每每听到她们用小甜豆称呼凉瓷时吴洁都会哼笑声，那小子一肚子心眼, 忽悠人都不眨眼睛的。
这天温别声扶着腰正试图下床，凉瓷在一旁抬着他打着石膏的手臂保护着，房门被敲响，吴峰出现在门口。
“谢谢你啊，听说是你救了我们。”
凉瓷把唯一的一个苹果从中间切开，拿着一半向吴峰递去，苹果可不是互助联盟发给他们的，是那天他去护士长的办公室找吴姨瞧见的，又绿又红的苹果看着就馋人，他已经好久没吃过水果了，临走时吴姨叫住他，一个苹果就丢了过来。
“拿走，酸得要死的东西。”
他还没来得及吃，只能说吴峰运气真好。
吴峰伸出手去接：“也不算，雪崩也是因为我们造成的，我这算是将功折罪吧。”
马上就要到他手上的半个苹果打了个弯被凉瓷拿了回去：“你的意思是雪崩是你们造成的？不是意外？”
吴峰的手地接了个空，尴尬地收了回去：“没错，当时我们在雪山的另一边作业，你们是不幸被波及到的。”
凉瓷狠狠咬了一大口苹果，他就说他们怎么会那么倒霉，去到雪山脚下没有10分钟就遇到了雪崩。
苹果很脆，咬起来嘎吱嘎吱的，吴峰吞咽了口水，后悔了，应该晚一点再说出实情的。
凉瓷已经把剩下的一半给温别声了，温别声也没客气，病房里就剩下此起彼伏的嘎吱声，而且俩人还都若有所思的瞧着吴峰。
吴峰只觉得如坐针毡。
凉瓷：“那既然是你们的责任，我要看小五一眼，你给我安排。”
理直气壮。
现在和之前可不一样了，之前他们在这是受恩受惠，现在他腰板硬了，这是互助联盟欠他们三个的。
凉瓷：“你要是不想为难也行，你告诉我谁是你们老大，我去找你们老大去。”
吴峰最后还是把这件事揽下了。
送走吴峰后凉瓷和温别声又就着这件事讨论了一会儿，之后他把温别声从床上扶了下来，瞧着温别声发着抖的身体，温大医生这次是真得伤到了。
温别声一声不吭，眸子幽幽的，腰很疼，作为连接上下的承重部位，现在有些承受不住他上半身的重量。
此时此刻他完全明白，他的腰以后的确是不能吃力受累了。
“感觉怎么样？”
“没事。”
“温大医生你抖得跟踩电门一样，就别嘴硬了。”
他又扶着温别声让他坐下。
温别声动作僵硬的配合向下坐，突然停住，那张苍白的脸上显现的不是痛苦而是震惊和一丝无助的脆弱，那是从没在他脸上显露过的表情。
人已经被凉瓷按了下去。
凉瓷擦了下他额头上的汗，瞧着那张丧丧的脸：“别难受了，不就是腰伤了，大不了咱以后找个坐上去，自己动的，不影响。”
温别声没回答他。
“温别声？”
温别声抬眼，视线落在凉瓷唇上。
“想什么呢？”
“看来我还要再过几天才能下床。”
“没事儿，不着急，咱们就在这儿吃他们的，喝他们的。”
2天后吴峰出现，凉瓷迫不及待地就要跟他去看小五。
吴峰却拿出了一部手机：“实验重地你们不能进去，你找谁都不会放你们进去的，除非你们同意接受人体开发，这是我拍下的现在的小五，你们可以看看。”
凉瓷虽然失望，但他更想知道小五现在的情况，拿过手机去到温别声旁边。
画面开始播放。
一个极白的世界，一个单独的房间，躺在床上的小五变成了一个光头，赤身裸体地躺在那里，浑身血管都很清楚，看上去像是一具尸体，除了他的颜色是正常的。
凉瓷：“他真得活着？”
吴峰：“他如果死了基地不会继续浪费资源。”
无情又合理。
虽然视频的时间一直在走动，但是画面上的小五始终没有任何变化，直到快结束时，凉瓷他们清楚看到在那层皮下好像有什么拱了起来，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小五的身体就变成了波浪状态，一直有东西在他体内涌来涌去。
凉瓷看向吴峰：“那是什么？”
吴峰：“内部的改造。”
温别声无比专注。
最后一刻凉瓷看到小五睁开了眼睛，薄薄眼皮掀开的那一刻，他的心终于有一大半放回了肚子里。
视频结束。
吴峰：“现在你可以相信他的确活着了。”
凉瓷：“你当时也这样？”
吴峰：“我并不知道自己当时的情况。”
再多吴峰就什么都不说了，他临走前凉瓷认真对他说了声谢谢，虽然雪崩也是因为他们，但他们完全可以对他们不管不顾。
这一声谢谢应该的。
吴峰笑了下：“下次有苹果能分半个不？”
凉瓷也笑眯眯的：“不好说，得按人头分，但保证有你一个人头。”
送走吴峰他的笑脸也没了，小五那个样子真愁人。
他叹着气往回走：“你说小五那样什么时候能好啊？”
他坐下嘀咕了好半天，后知后觉没人跟他搭话，抬眼，温别声一副出神的模样。
推了下温别声：“你想什么呢？”
这两天温别声总是这样，不知道总是自己在琢磨些什么，好多次都不听他讲话。
“在想小五的事情，有些好奇。”
他是医生，凉瓷能理解他在这方面一定比自己更好奇，更有想法。
半个月后温别声也能下地行走了，他们也被请出了病房，安排了新的住处。
而这个新住处就是——
吴洁甩手向左边房间指去：“你们俩住那间，但是不可以在房间里做。”
凉瓷：“做什么？”
吴洁看向他俩，她只是不认同凉瓷小甜豆这个称呼，但这俩人的关系她和其他人看法一致。
“爱。”
“爱？”凉瓷这时还没反应过来，呆呆萌萌。
温别声的耳朵已经红了，凉瓷琢磨着把吴洁的话从头捋了遍：“做……”
他瞪大眼睛：“什么啊！我们才不是情侣关系呢！”
一句话的功夫脸红到冒烟：“我们可是纯洁的同伴关系！”
小虎牙要咬人了！除了睡一起他们可没做过任何越界的事情，除了自己的那场梦！那不算数！
吴洁不置可否，天天手脚缠一起睡觉的同伴？她们互助联盟的同伴可不这么睡觉。
“房间要保持干净和安静，不要进我的房间，不要随便带人进来。”
吴洁交代完就值班去了。
凉瓷抓着脑袋，真是什么跟什么啊，他和温别声怎么可能是一对，吴姨得配一副老花镜了。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微妙，俩人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行李，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吃饭的点。
互助联盟是食堂放饭，一共有4个食堂，大家根据住处去附近的食堂吃饭就可以。
“走了，吃饭去了。”
凉瓷望了眼背对着他，躺在床上没搭理他的温别声，还以为他睡着了，就想着自己去给他把饭打回来。
他走后没多久温别声坐起来：“到时间了，我们去……”
他茫然的瞧着空了的房间。
另一边凉瓷坐在电动轮椅上，一边向食堂去，一边打量着这个占地面积巨大的基地，他们是在这个建筑内生活，各个路口都有着指示牌，写得清清楚楚，通向各个地方。
很干净，路上没有一点垃圾。
人来人往，男女老少应有尽有，每个人的精气神看着都不错，两两一组身穿黑色制服，手拿枪支的人员隔上一阵就会出现。
他控制着轮椅，按照着指示标牌向出口方向去。
周围的人变得稀少直到不见，他也在接近出口的地方停了下来。
四个穿着制服拿着枪支的人守在门口，禁止无证外出。
凉瓷透过窗向外面望了眼，一伙儿血淋淋明显是刚经过战斗的人正在接受检查。
他刚把轮椅转回去，迎面走来一支队伍，视线停在带头人脸上。
冤家路窄。
那晚把他拽过去当靶子的小黄毛。
小黄毛变成了老秃头，横冲直撞，毫无预兆地用枪杆子一下推倒路中间的凉瓷。
“碍事的东西，不长眼！”
凉瓷摔在地上，浅色的瞳孔里满是疯狂的笑意。
真好，他没变。
一人从他身旁快速跑过，那双鞋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扭过头，突然出现的温别声在那队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直冲到了最前面，一拳把老秃头揍歪了脑袋，又是一脚将人踢倒。
温别声眼里装填着暴怒，扑上去，拎着老秃头的衣襟，一拳接着一拳，拳拳生风，血点子直往四处溅，他那没好的腰也疼到好像再被刀剐，但这并没让他停下来。
凉瓷和温别声同行了一路，这么打人的温别声他是第一次见。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涌上去把温别声拉扯开，还有人要直接动手，一个轮椅从那人身后砸了下去，把人砸得直接躺倒。
凉瓷丢下轮椅，拿他当空气啊。
他把手臂上的石膏当武器，一阵猛抡。
最后是有人开了枪才结束了这场斗殴，凉瓷和温别声背靠着背，手里各自多了一把抢来的枪。
明明是以少对多，但那伙人可没比他俩好哪去，横躺在地上的老秃头还被凉瓷用枪指着。
凉瓷手臂上的石膏碎成一块块掉了下去，砸了老秃头一脸，像是给他砌了个坟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