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护短

  巨大的鸟翼在空中张开翅膀,扇动时可以感受到微冷的空气顺着羽毛流动的感觉。羽翼之下是大片连绵的山脉,而与那些山脉相紧挨的,是簇拥在一起的小城镇。

  段延亭站在鸟妖的背上,望着脚下的风景没有说话。因为魔修安插在修仙界的眼线说他们曾经在云州一带见过燕炽,故而段延亭在魔主的授意下跟着尹箬竹一起来到了云州。

  “你没来过云州?”

  尹箬竹站在另一只鸟妖的背上,眼中闪烁着对段延亭的好奇和试探:“你原先是什么出身,一直待在魔界没出来过吗?”

  “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段延亭对魔界了解有限,索性就不去费心思说一个能被轻易被戳破的谎言,敷衍道:“我确实没怎么去过其他地方,所以这是我第一次来云州。”

  “这里我熟啊。”尹箬竹笑靥如花:“我原本就是来自云州的,所以这次也算回来看看了。”

  尹箬竹原本是云州人?这倒是让段延亭有些意外,他忍住心中怪异的感觉,直呼燕炽的名字道:“那你知道燕炽为什么会来云州吗?”

  “怎么提到那个晦气的男人了?”尹箬竹笑容垮了几分,撇着嘴解释道:“我也不知道燕炽怎么想的,他的熟人中并没有来自云州的人,可能也正是因为云州没什么认识他的人,他才会躲到云州吧?”

  段延亭点点头,想着从尹箬竹口中多打听一些关于云州的消息,便问:“云州可有什么出名的修仙世家或者是门派?”

  “有个尹家,不过他们一直神秘得很,也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的。”

  段延亭闻言,故意道:“尹家?你姓尹该不会也是……”

  尹箬竹刚想说不是,但想起她现如今的长相是尹箬竹的,只得不甘不愿地说:“我的长相是尹家的人,但我本身不是。”

  段延亭明白尹箬竹的意思,因为她用的是真正的尹箬竹的脸,但她本身和尹家毫无关系。“段延亭”知道尹箬竹的意思,可“孟听”却不知道。所以段延亭露出疑惑探究的表情,似乎不理解尹箬竹的意思。他刚要开口,突然感觉脚下的鸟妖放慢速度,开始往下滑翔时,连忙稳住身形,听见一旁的尹箬竹指着脚下的一座城池,笑着道:“好了,我们到云州了。”

  【原来这里已经改名叫云州了啊。】

  阿磐的声音突然响起,段延亭听出了阿磐的言外之意,问:“怎么,它原本的名字不叫云州?”

  【这里原本只是边陲小镇,是我和魏琼曾经居住最久的地方。没想到百年过去,这里居然都已经改了名字,也变得这么繁华了。】

  怎么又是魏琼?段延亭不禁蹙眉,只觉得他现在无论到哪里,都能接触到和魏琼相关的人或事。他原本对疑似魏琼转世的李仙客有所怀疑,但后来联系林如钦拜托他来调查时,林如钦明确地告诉他李仙客一直都在世人的目光下行动,从来就没有背着人偷偷行动过,可以说是最没有嫌疑的人了。

  可为何现在的诸多事情都和魏琼这个名字脱不开干系?

  换句话说,魏琼真的死了吗?

  …………

  “喂,你发什么呆?”

  不知何时鸟妖已经落在了云州之外,尹箬竹戳了戳面露沉思的段延亭,示意他回过神来:“马上要进云州了,快把身上的魔气藏一藏。”

  段延亭将思绪收回,把兜帽拉起,借着披风的遮掩把伪装出魔气的东西取下来,再刻意压制住身上的灵气,然后看向尹箬竹:“我已经好了。”

  “这么快?”尹箬竹惊讶地凑了过来,观察着段延亭的脸感叹道:“你脸上的魔纹也不见了,看来你对魔气的控制很是得心应手,魔主派你跟我来还真是个理智的选择。”

  段延亭只当默认了尹箬竹的话,跟着她一并进了云州。

  魔修在云州也有暂时的落脚点,很快就将燕炽最新的情报告知给了尹箬竹——燕炽被尹家的人迎进府中,并奉为了上宾。尹箬竹知道这个消息先是吃惊,随后忍不住嗤笑道:“这尹家的人还真是不像话,该不会是隐世太久,都不知道修仙界的不少人现在都十分厌恶燕炽了吧?如果真的不知道,就未免太可笑了,毕竟之前可是有门派组成了好几次围剿燕炽的小队,闹出来的动静可都不小。”

  围剿?段延亭没想到他和燕炽没联系的那段时间里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杀意暴涨,望向尹箬竹这位“罪魁祸首”的眼神也深了几分,阴郁而压抑地盯着她,却在尹箬竹察觉到的瞬间将视线移开,伪装出那个依旧寡言冷静的“孟听”的形象。

  段延亭:“燕炽现在在尹家,我们该怎么办?”

  尹箬竹那边不好接触到燕炽,段延亭这里同样不能,尹家和魔修两方人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燕炽身上,他更不好接触到燕炽,将自己现如今知道的消息告诉燕炽。

  尹箬竹烦恼地按了按眉心,示意段延亭跟自己行动,解释道:“那我们先到云州四处看看,了解一下尹家到底是做什么的,之后再做决定吧。”

  …………

  都说“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那么尹家算是“大隐”之家。

  所以当尹箬竹和段延亭到街上打听时,云州百姓大多听说过尹家,但却很难说清尹家具体是做什么的。于是在一番打听之后,他们几乎无功而返,只能暂时挑个就近的面摊坐下。话说这面摊倒不是段延亭想来,是尹箬竹自己想来这里吃的,这一点不免让段延亭颇为意外。

  “试试好了。”尹箬竹轻车熟路地拉过一个木凳,撑着下巴把玩着桌上的筷子,招呼摊主来了一碗最便宜的面,然后看着站在旁边的段延亭,朝他招了招手笑道:“我以前没去魔界时就经常来这家面摊吃面。”

  段延亭顺势坐在尹箬竹对面,刚好摊主已经将那碗端了上来,一眼看过去这碗面几乎和清水挂面无疑,不见半点油腥,被燕炽养刁了嘴的段延亭难免看着有些没胃口。这面摊终究是小本生意,并没有什么特别有荤腥的吃食,段延亭就挑了一个疙瘩面汤,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摊主的手艺相当不错,倒真吃出了几分好滋味。

  段延亭:“不过你为什么要点最便宜的面?”

  尹箬竹的面其实吃了几口就没有再动筷了,看着似乎并不是很喜欢的样子,所以段延亭才忍不住发问:“不挑自己想吃的吗?”

  “只不过是来回忆回忆以前在云州的生活而已。”尹箬竹看着有些坨了的面:“现在看来这面不对我味口,也不知道那时我为什么那么喜欢这种面。”

  从尹箬竹的话中,段延亭完全可以判断出尹箬竹以前在云州的生活并不好,或许可以用贫穷来形容,否则她不会点最便宜的面来“回忆”过去。但尹箬竹……不,应该叫她是傀儡师。她原先究竟是什么出身,又是为何会跟从现如今的魔主进入魔界的?

  “好奇?”

  段延亭喝汤的动作顿了顿,将手中的碗放下,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还没人问过我以前的事,跟你说说倒也无妨。”尹箬竹嫣红的嘴角翘起,索性将筷子直接放在碗上,开始兴致勃勃地为段延亭讲述她的“发家史”。

  傀儡师出身于一个匠人家庭。生子一事向来是那时女子生命中最大的一个坎儿,傀儡师的母亲虽然没有难产而死,却在生下她后身体每况愈下,不久后就病死了。傀儡师的父亲是一个木匠,且只有她一个女儿,总将傀儡师带在身边。傀儡师跟着父亲常年耳濡目染,也就掌握了一些木匠的技能。他们生活虽然清苦,倒也还算有盼头,可惜不久后傀儡师的父亲也病了,这一病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也没能挽回她父亲的性命,傀儡师还是成为了一个人。

  那时的她只是一介孤女,家中无人备受欺负。因为她容貌还算不错,不少地痞流氓总想占她便宜,最终傀儡师以刻木的小刀划花了自己的脸为代价,这才勉强求得一份清静。她的容貌被毁,想嫁一户好人家已经是妄想了,所以她想自立门户,靠手艺维生。可惜木匠几乎全为男子,她一个女子在外无法营生,生活自然也越来越贫苦,走投无路之下遇见魔主,这才有了今天。

  难怪傀儡师至今不曾用过自己本来的面貌,或许她的经历就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段延亭对傀儡师曾经的经历抱有几分同情,但他对她的态度还是不会发生变化的。因为傀儡师的手上沾染了不少仙门弟子的血,她也想要杀了他和燕炽,有这些原因在,段延亭无论如何是不会对尹箬竹手软的。

  “你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这张脸和尹家有关系吗?”尹箬竹主动说出真相:“这脸不是我的,是别人的。”

  段延亭沉默片刻:“那么这张脸的主人是你杀的吗?”

  “当然——”尹箬竹说这话时,余光一直观察着段延亭的表情,见他始终将表情掩饰得很好,这才将后面的话补全:“不是,这张脸的主人我还挺喜欢的,当时我挺想救她的,可惜来得太晚了,她还是死了。”

  “那尹箬竹这个名字……”

  “也是她的。”尹箬竹看着自己骨肉匀亭的的手,带了点痴迷和向往:“她是个很好的人,我也想成为她这样的人。”

  可傀儡师注定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尹箬竹。

  因为听尹箬竹的故事有些出神,段延亭面前的面汤也已经凉了。尹箬竹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听入神了?是不是觉得我以前的事很有趣?”

  段延亭回过神,摇摇头道:“不是有趣,只是感觉很不容易。”

  尹箬竹一愣,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段延亭:“孟听,你还真是很不一样啊。明明是魔修,怎么眼神这么柔软清澈啊?你该不会从没杀过人吧?”

  “我并不心软,也杀过人。”段延亭垂下眼帘,阻断了尹箬竹探究调笑的目光,正经道:“而且杀了不少人。”

  这是实话,前世死在他雷劫之下的人很多,而且他从不将那些人的死亡看在眼里,因为他从未把那些人放在自己同等的地位去看待。他的眼神能有这种变化,只能说此生有幸遇到那么多善良温柔的人,教会他亲情、教会他友情,更有燕炽让他终于肯放下自己的固执己见,坦然接受那些与他交汇起来的缘分——相遇时便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分别时就期待下一次的重逢。

  尹箬竹不知道段延亭的想法,只当他是在故作正经地开玩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孟听,想不到你这么有趣。”

  段延亭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不过尹家的事怎么办啊?”尹箬竹撑着下巴用筷子拨弄剩下的面:“不过我都不知道尹家的底细,想来那些凡人又怎么能知道呢?要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人唆使那些门派围攻祁凛山,这样不就能将燕炽……”

  段延亭手中的筷子险些被折断,心想方才的心软真是他脑子进水了,然后听见桌子右后方有人提到了燕炽的名字,便抬手抵住嘴唇,向尹箬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注意力放在桌后的那几个人身上。

  “你们听说没,那个燕炽居然来咱们云州了。”

  “燕炽?就那个剑修天才?”

  “哎呀什么天才,现在好几个修仙门派都在追杀他,说他不仁不义,先是夺走幻神宫至宝,扭头就跑到覃天门装傻。亏得覃天门的人信任他,结果还被他和瞿家那群叛徒来了个里应外合。哼,真是小人!”

  “当初不少人那么向往燕炽,都将燕炽视作目标和榜样,现在想来他们应该感觉恶心坏了吧?毕竟曾经真心敬仰过这么一个人渣,啧啧啧。”

  “可不是嘛。还记得那个止行峰吗?那时燕炽就是在那个地方扬名的,本来止行峰的人还立了一块碑,说是纪念燕炽对他们的恩情。结果呢?没几天就把那个碑砸了,只当燕炽没来过止行峰。”

  “算了,不聊那个燕炽了,反正仙家的人迟早会抓住他;就算燕炽有本事逃了,这辈子的名声也臭了。”

  …………

  大肆污蔑谈笑燕炽的那几个人只是普通的修士,其中甚至还有人没筑基,他们就以这样居高临下的态度去评价燕炽,仿佛燕炽只是一个最低劣的物件一般。

  连这些边缘的小人物都能这样随意点评燕炽,那其他门派的人又会怎么说燕炽的?

  段延亭想过燕炽现如今的处境不好过,可当他亲眼看时才知道原来燕炽的处境这般难堪。燕炽只是外表伪装出不近人情的样子,其实他是最向往也是最喜欢与人交往的人;他固然坚强理性,但听到自己曾经帮助过的人将他的付出全部抹消,又这般诋毁他时,即便是再坚强的人也会难受吧?

  尹箬竹也将那一桌的人说的话全部听进耳中,忍不住感慨道:“燕炽也真是倒霉,原先世人如何称赞他,现在就如何诋毁他,还不如真的入魔,来我们魔界算了。”

  她说完看向段延亭,想与他一起分享自己的想法,谁知道段延亭居然直接站了起来,朝那一桌的人走了过去。

  “孟听这是做什么?”尹箬竹不由皱起眉头,狐疑地打量着段延亭的背影:“总不能因为听了燕炽的遭遇,为他打抱不平,去把那一桌的人揍一顿吧?”

  段延亭当然不会做那么蠢的事。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段延亭便重新坐回了尹箬竹对面,手指敲了敲桌面:“我去向他们打听了一下尹家的消息,虽然还不知道尹家具体在那里,但是大体位置还是打听到了。”

  尹箬竹余光扫了眼那一桌的人,似笑非笑地说:“我还以为你去为燕炽打抱不平呢。”

  “我做这种事做什么?”段延亭像是听到了十分可笑的事,罕见地露出笑容来:“我又不认识燕炽,干嘛自找麻烦?我只是想着他们有没有可能知道尹家的事而已。”说完,他垂眸看了眼尹箬竹碗里剩了大半的面,挑眉道:“你还吃吗?不吃我们就去尹家附近看看?”

  “好,那走吧。”尹箬竹将钱放在桌上,向摊主打了声招呼,然后跟着段延亭离开了面摊。

  临走前,段延亭余光瞥了眼那几个人的方向,轻声说了句“出门在外说话还是积点嘴德”,随即表情愉悦地将这几个人抛之脑后。

  方才闲谈的那几人吃完面后,就动身离开了面摊。他们本以为方才来搭讪的年轻人只是再小不过的插曲,却不知道他们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不仅如同凡人一般无法使用灵力,甚至无法人道,只能当一个月的“和尚”;原先和他们结了仇的人更是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们狠狠收拾了一顿,然后扬眉吐气地离开。

  他们至今仍然想不通自己是如何中招,然后倒霉地度过了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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