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在慈宁宫等了许久, 直到青鱼传来皇帝已经回宫的消息，她才让青鱼熄了大部分的蜡烛，只留下地道旁的一盏灯。
她就坐在那边等, 大约等了一个时辰，等到盘中的糕点都吃完, 她才听见地道里传来了一些声音。
她松了一口气, 将花瓶转开，朝着地道里的陆妍伸出手：“妍妍，你总算来了，我等了你好久，担心得食不下咽……”
系统：？
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 沈素将人牵了上来。
陆妍拍了拍身上的灰：“抱歉，我来迟了, 处理这事处理得有些晚了。”
“处理得如何？”沈素牵着陆妍的手，拉着她在塌上坐下。
陆妍瞥了一眼岸上的空碟子，想起刚才某人的话, 目光微微一滞, 她抬手指了指那个站残留着糕点碎屑的碟子：“食不下咽？”
沈素摸摸自己的后颈, 讪讪地笑了笑：“只是打个比方，妍妍就饶了我吧，说说案子！”
“好吧。”陆妍轻哼一声, 双手抱胸，“京兆尹招了，等锦衣卫将证据搜集齐全，就可以拿人了。”
“妍妍处理得很好, 今日在京兆府也威风得很。” 沈素笑着揉了揉陆妍的脑袋，她想起一件事, 动作一顿，然后收回手，问道，“那位乞儿的后续，你是如何处理的？”
陆妍抿了抿唇，眼眸中略过一丝不忍：“我已让人妥善安葬了。那个被撞死的乞儿虽然无父无母，但她有个一直在照顾她的哥哥，我亲自去见过他，哭得眼睛都肿了，瞧着特别可怜。我送了银两，给了他一处宅院，将人安置好了。除此之外，我给了他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对于前面的处理，都在沈素的意料之中，但最后一个，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陆妍说：“我问他想不想报仇，如果不想，便留在这个院子里，从此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如果想报仇，就跟着我，我让人教他功夫，教他怎么杀人，若是纵马行凶者活着离开京城，他便可去杀了他。”
“一命还一命，这是行凶者应得的。”沈素点了点头，“妍妍的处理很妥当。”
沈素吧唧在一口亲在陆妍的脸颊。
陆妍捧着沈素的脸，贴近她，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
“不知道文舟到底会怎么处理殷家人……”陆妍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我背叛了文舟，背叛了父皇，父皇在九泉之下，会怪我的吧？”
沈素亲了亲陆妍的嘴角，不动声色释放信息素安抚：“妍妍，你若真的不愿意当这个皇帝，我们可以从宗室里重新挑个孩子，只是，这难免会陷入和如今一样的局面。”
“是啊，文舟越来越忌惮我了，我派去保护他的锦衣卫被他甩在身后……”陆妍抱住沈素，靠在她的肩膀上，“今日京兆府和殷家的事传来文舟耳朵里，他恐怕会更忌惮我吧？”
“我是不是该早做打算？”陆妍轻声说道。
沈素挑了挑眉，内心狂喜，但面上依然保持平静：“自然。”
“姐姐会不会觉得，我利欲熏心，不顾念父女之情、姐弟之情？”陆妍眼睫轻颤，眼底氤氲着水雾，看着委屈极了。
沈素在陆妍的眼角轻轻落下了一个吻：“怎么会呢？他们能当皇帝，你为何当不得？你足够善良仁厚，能留陆文舟一条性命，他呢？他能放过你吗？你且看殷家人的事一出，他作出什么反应即可。”
陆妍微微仰着头：“那就从殷家入手，一步步拔除文舟的左膀右臂。”
“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吧？”沈素扣住陆妍的下巴，吻了上去。
喘息的片刻，陆妍趴在沈素的肩头：“可我还是觉得有点难过，当皇帝，一定要变成孤家寡人吗？”
“妍妍，我在这里，你不会成为孤家寡人的。”沈素搂住陆妍的腰，牵起她的手，亲了亲。
陆妍缓缓闭上眼，眼睫轻颤：“姐姐，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沈素没有丝毫犹豫：“我会，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世界停止运行。
“姐姐在花灯上写的也是这个愿望吗？”陆妍顿了顿，“没关系的，姐姐可以把自己的愿望说出来，我会努力帮你实现的。”
沈素摇了摇头：“我在花灯上什么也没有写。我想要的，我会努力去拿。”
而且，写在花灯里的字是有可能被别人看见的。
如果她写希望陆妍平安顺遂，那被陆文舟看见，一定会怀疑她们。
“巧了。”陆妍又亲了一口沈素，“我也是。”
沈素将人打横抱起，小心地放到了床上，伸手拉下床帐。
……
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日清晨，陆妍从地道离开。
沈素洗漱完，燕妃便在外面等着给她请安，顺便蹭饭。
巧的是，陆文舟也来了。
“母后昨日没被吓到吧？”陆文舟眨了眨眼，脸上带着天真的笑，“昨日被人潮分开，朕可担心母后和阿姐了……”
“无碍，街上出事后，锦衣卫便找了马车，护送哀家回慈宁宫了。”沈素喝了口绿豆汤，似是无意地问道，“清河长公主如何了？昨日走散后，哀家便没有瞧见她。”
陆文舟有些含糊地说：“阿姐去了一趟京兆府，好像是去查案了。”
“不知查得如何？”沈素盯着陆文舟，眼底带着一丝探究。
陆文舟一边吃着“阿姐说还在查，等证据齐全了，再同朕汇报。”
“事关陛下母家，是该查仔细些。”沈素勾起嘴角，笑吟吟地说道。
陆文舟面色一僵：“母后已经了解过了吗？”
沈素悠悠地说：“哀家是听路上的行人说的，殷家的风评不太好啊，可见平时做了不少恶事，陛下不会包庇他们吧？”
陆文舟藏在桌子底下的手骤然攥紧，他咬着牙道：“若是他们真的有罪，朕当然不会放过他们。”
这边沈素和陆文舟在交锋，坐在同一桌上的燕妃对她们的对话恍若未闻：“太后娘娘这里的早膳真好吃，臣妾可以将这盘饺子带回去吗？”
“当然可以。”沈素笑着看向燕妃。
“臣妾吃饱了，先行告退。”
燕妃一走，饭桌上的气氛就更僵硬了。
陆文舟吃了一口，说：“母后，儿臣还有事要处理，便不继续陪母后用膳了。”
“去吧。”沈素巴不得陆文舟不来她这里，她乐得自在。
陆文舟离开慈宁宫后，沈素感觉胃口都好了不少，又吃了一个春卷、一碗绿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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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舟将陆妍叫到宣政殿，询问昨日殷贺当街纵马伤人的案子。
陆妍也不隐瞒，将京兆尹和殷贺勾结的事一一说来，除此之外，还有京兆尹受贿的事。
陆文舟气得砸了身侧的花瓶：“实在是可恶！京兆尹呢？”
“已在诏狱，还没来得及动刑，便已悉数招供，陛下若是想见他，臣这就派人将他带过来。”陆妍拱手说道，余光观察着陆文舟的表情，看起来确实动怒了，但他怎么不提殷家人呢？
“那便按照律令处置了。”陆文舟冷哼了一声，摆摆手道。
“那……殷家人呢？陛下打算怎么处理？”陆妍直白地问道。
陆文舟沉默了片刻：“殷贺有罪，但他不是故意杀人，朕想留他一条性命。”
陆妍低下头，掩下发冷的眸光，沉声应道：“是。”
“关于新任京兆尹的选拔，阿姐有何想法？”陆文舟坐下，瞥了陆妍一眼，试探地问道。
陆妍当然希望自己手底下的人入主京兆府，但是她不能直接说。
“此事便由陛下定夺，去年的新科进士在各个部门历练，可以从中挑选合适的。”陆妍顿了顿，“决不能像原京兆尹那边尸位素餐、得过且过。”
“那朕再考虑考虑。”陆文舟指节轻扣桌面，缓缓说道。
“那臣先告退。”陆妍面色平静，拱手道。
陆文舟看着陆妍走远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七夕那日，他让禁军去捞了沈素、陆妍、燕妃三人的花灯。
前两者竟然什么也没写，燕妃倒是个实在人，言行一致。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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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妍原本想直接出宫的，却在路上碰见了燕妃。
“见过长公主。”燕妃福了一礼，笑容灿烂。
陆妍微微颔首：“燕妃无需多礼，你这是要去哪？”
“臣妾正要去御花园扑蝴蝶呢！长公主殿下要不要一起？”燕妃眨了眨眼，眼眸清澈纯洁，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
陆妍愣了愣，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本宫还有事，燕妃自己去吧。”
如果她还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或许她会跟着燕妃一起去玩。
但她不是，身上还担负着重任，哪里有空去扑蝴蝶呢？
而且看到燕妃这个样子，她便会想起自己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候，与如今相比，便觉得有些伤怀。
陆妍匆匆离开皇宫。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燕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娘娘，您在看什么？”身侧的侍女看了看走远的长公主，又看了看燕妃，有些不解。
燕妃从北燕来到这里，一个侍女都没带，现在的侍女都是大梁人。
她笑了笑：“没什么，去扑蝴蝶吧。”
她只是觉得，这皇宫里的三个人很奇怪，关系很复杂的样子。
那日她先行离开河岸，是故意要与他们走散，去街上觅食。
结果，她看见长公主牵着太后的手，钻进了人群里，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实在是太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