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头里声音淅淅沥沥，握在喷壶口的手感觉到了凉意，落轻才猛地回神，关上开关，将喷壶的盖子拧上，生无可恋地拿着喷壶向书房走去。
书桌上，上午离开时那株草是什么模样，现在仍然是什么模样。
难道真是想错了？
落轻一手按在桌沿，另一只手则按在喷壶口上，围绕着这株草喷来喷去，水滴沿着泛黄的叶子向下滚去，又落入终于湿润的土壤之中。
可是那天他感觉到的触动并不是假的吧。
落轻眉毛紧蹙，无意识轻咬着下嘴唇，从书旁抽出一张空白的A4纸来，画着自己知道的线索。
吴晓乐有被附身的可能，而且自己感知不到，要么附身对方的是一只大妖，要么就是...
看到纸上自己画的几个圆圈，落轻的目光却落在了面前刚被自己浇灌的这株草上，眼神一亮，却有了猜测。
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株草和吴晓乐之间的联系呢。
现在想想，他们排练的那段时间吴晓乐应该也出现在艺术楼之中。
那附身的未知物完全可以从一株草上移到人身上嘛。
这么想着，落轻倒觉得思路顺畅了很多，但是问题是，那东西究竟是什么，这就又是一个难题了。
不过想通了这件事，连这几天萦绕在身上的困意都感觉全都消失了。
另一件事实在解决不了，那就明天再说吧！
乐天派如是想着。
落轻趴在桌子上，腿盘在凳子上，两手支着手机，刷着微信里的消息。可能是怕他又产生厌学情绪，从上次视频之后，寇女士只给他发文字问候，从来没有发过图片。
我都多大了，又不会立刻瞬移过去和你们玩，落轻嘟囔着按了视频通话，没等几秒后就接通了。
这一次背后的景色却换成了茫茫雪山。
落轻此刻立刻收回了自己刚才所想。
想走，现在就想走。
他不想上学了！
寇瓷看着镜头之内从上学后再也没见过的人。少年眉目俊朗，深蓝眼眸在看过来时微微下垂，眉毛却也无意识地皱着，那张脸在身后的黑色书架的衬托下更加苍白。
她下意识站了起来，心里一丝紧张，“怎么了，宝贝，发生什么了吗？”
落轻动作很小地撇了撇嘴，手捏着书桌以防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他是一只妖，还是一只生活快乐的犬妖，怎么能只是因为见了妈妈一面就想哭出来了呢。
他并不想给寇瓷讲自己学校的事，怕他们在外面会担心自己。
他其实只是，每晚回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子后，有些寂寞而已。
到底是谁出的规矩要求妖怪必须来上学啊，怎么就忍心让他一个群居性动物自己住！
落轻摇了摇头，闷声道：“我只是有些想你们了。”他什么都没有透露，深蓝的眼眸只是盯着寇瓷，“你们什么时候会来看我？”
寇瓷还是第一次看到落轻如此脆弱，心疼道：“马上了，再等一段时间我们就能回去看你了。”
“好吧。”落轻知道寇瓷不会在这些事上骗自己，乖乖地点了点头。
“宝贝，感觉身体怎么样？”寇瓷问。
“还好，就是这几天熬夜了，白天有些困。”
“以后少熬夜，不然就上课睡会儿。”寇瓷嘱咐道，丝毫没察觉自己的话中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却让落轻忍不住笑了出来。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好好度假。”
“我的宝，你如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寇瓷再次叮嘱。
落轻从小体弱多病，父母对他的身体健康状况格外的重视，不然也不会在张荣添的推荐下带着他在问道山住了那么多年了。
“知道了。”
想到他刚在思考的事，落轻又问道，“你知道有什么东西是可以附身在别人身上的吗？”
“附身？”听到落轻这么问，寇瓷温柔的脸色突然一凛，“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了？”
“有些好奇嘛，我那些书上字迹都是残缺的，什么也查不到。”落轻吐槽道，这话倒是不假，那些书孤本居多，重复的也多在别的妖手中藏着不曾窥见。
“能力强的大妖是可以附身的。”寇瓷思索片刻，回道：“不过我都没有见到过。除此之外，鬼也是可以附身的。”
“鬼？”落轻猛然坐直身体，不可思议，“真的有吗？”
落轻环顾了一圈书房，有动静的除了正在呼吸的自己，就是手机另一方的寇瓷。
除此之外，还未发现其他的声音。
“在某种意义上不能称之为鬼，只是大家一般总习惯于这么称呼。”见落轻有些紧张，寇瓷连忙道，“实际上是有着执念或是残念的魂魄，它们在特定条件下也会附身。”
残魂？
这两个关键字落在落轻的脑海里像是掀起了狂风暴雨却在一瞬间让他抓不住思绪。
“宝贝？”
“轻轻？”
“嗯...嗯？”落轻反应过来，看向镜头中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女人，“我知道了，谢谢妈妈。”
“没事，你那边是不是快十点了，我就不打扰你了，早点儿睡，身体上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了就告诉我。”寇瓷一句句嘱咐道，“还有张荣添呢，你要是有急事就找他。”
落轻点了点头，和寇瓷说了晚安挂断了电话。
找张荣添？
张荣添给他还派了两个任务，现在都还没完成呢。
不过，今天的事还是要感谢一个人。
落轻嘴角勾起，打开一个还从未发过的聊天框，打出“谢谢”两字发了过去。
*
“怎么样？”
挂断电话后，寇瓷忧心忡忡地看向正弯腰在地上挖着东西的男人，正是落轻的父亲寇承。
寇承的手从雪地里伸了出来，看着手里草木的残根再次失望地摇了摇头，“也不是。”他刚刚自然听到了落轻的声音以及他们二人的交谈内容，抬头道：“乖宝现在怎么样？”
“身体还可以。”想到落轻的模样，寇瓷只觉得心里止不住的酸涩，“老寇，不管能不能找到，我们找完这片地方就先回去一次吧，我也想他了。”
寇承看向面前皑皑的雪山，握紧手中被挖断的草，半晌点了点头。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寇瓷视频的原因，还是关于吴晓乐的事他已经有了大概的思绪，落轻醒来后只觉得神清气爽，能直接从7楼蹦下去的那种畅快。
看了眼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落轻关上了窗户。算了，等有机会了再试试，别吓到大家了。
难得起这么早，落轻的节奏也放慢了许多，遇到电梯有人也不会直接从7楼窜到1楼了，他十分好心情地站在电梯口，等了几分钟再进去。
“汪汪。”小狗欢快的声音响起，落轻刚踏出电梯就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一双爪子抱住，低头看了过去，是一只可爱的萨摩耶，吐着舌头兴高采烈地看着他。
“抱歉抱歉，皮皮每次看到人都这样。”女生连忙拽紧手中的绳子，却没想到这一次皮皮却这么不合作，就像被胶水黏住一样，扒着面前白发少年的裤子，丝毫不撒爪子。
“没事。”落轻摆了摆手，给电梯口让开位置，到一旁轻轻地揉着皮皮的耳朵。
狗狗不是妖也尚未开灵智，但是妖对于他们却有着吸引力和亲切感。
皮皮虽然只是一只普通的萨摩耶，但是却也感觉到了落轻和他之间是有什么联系。
“好乖啊。”落轻先揉了揉皮皮的耳朵，又揉揉了下巴，小狗直接躺在地上表示亲近想让他摸摸腹部。
“它可能是看到你的白发觉得亲切。”女生看了眼落轻那头显眼的白发，猜测道。
“可能是吧。”落轻笑了笑，又揉了几下皮皮的耳朵才离开。
他就说吧，小狗耳朵很好摸的！
不过也不知道路上还能不能碰到越舒，落轻拎着包莫名想着，昨天可能是他发的消息太晚了，今天醒来后却发现对方还没有回复。
早上的阳光并不刺眼，却很温和地披洒在落轻的身上。他心思微动，想着正是一个可以修炼的时机，便把自己的神识全都探了出去。
这附近没有吴晓乐的气息。
不过落轻为此也做了别的打算。
没有妖怪的气息。
别的呢？
已逐渐触碰到修炼的大门，少年自然不满足于之前的懵懂和愚昧。如丝线般的神识不断的伸展和延长，是少年坚定修炼的野心，也是他每一个脚步踏下的印记。
只不过到底是刚开始修炼未多久，落轻也遇到了无法控制的局面。
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落轻的几缕神识丝毫不在意又或许是察觉了到了什么，缠住了一只泛冷的手。
落轻忙转过头去，只见自己正疑惑对方为什么没有回消息的人像是认出了自己的背影，看着自己，慢慢走近，他忙得收回神识。
男生很高，骨架很大，撑起了那宽松的校服，一双凤眼翘起有些冰冷的凶狠，眼角下却带着些乌青。
“昨晚没睡好吗？”
“怎么会突然要给我说谢谢？”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