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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疯魔之痛

  遥迦哭着说到最后,又一次因体力不支晕厥了过去。

  邵揽余叫来医生护士,给她挂上葡萄糖和营养液,将一切安顿好后,退出了房间。

  慢慢走下楼梯,邵揽余头一次有了彷惶无措的感觉。

  说不难受是假的,辛苦耗费了七年的心血,一手建造出来的郁南镇,还有镇上那么多条命,就因为别人的一念之差,毁灭得彻彻底底。

  而这个“别人”,却是他七年前亲手救出来的孩子,亦是遥奶奶再三托付过要保护好的孩子。

  当初猜忌怀疑时,邵揽余便下意识在逃避怎么处理遥迦的问题,如今真相大白,罪魁祸首就站在自己面前,他终于明白,自己下不去手。

  似乎一旦真正舍弃遥迦,那座曾经庇护了许多人性命的郁南镇,就从此荡然无存了。

  恐怕席未渊也正是料到了这个局面,才选择了遥迦作为那张一击毙命的底牌。

  双腿机械地迈动着,直到目光里出现了费慎的脸,邵揽余恍然发觉,自己已经走进客厅里了。

  费慎一直在等他。

  邵揽余伸出手,神思恍惚地摸了摸费慎的脸,竟是觉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好像身边发生的所有事,都只是一场让人喘不过气的噩梦,梦醒之后,他还是那个成天困在宅子里,与母亲相依为命的病弱幼童。

  一切都显得那么无能为力。

  费慎神色微顿,生平第一回,他在邵揽余脸上看见了这样无助的表情。

  或许是药物副作用影响,心脏仿佛遭受了凌迟酷刑,疼得让人难以承受。

  抬手将邵揽余拥入怀中,费慎低低说:“我才刚好起来,你别让我疼了。”

  习惯使然,邵揽余一只手揽住了费慎的腰,继而听见对方说:“可我更不想让你疼,哪里难受就冲我发泄,别自己憋着行不行?”

  连邵揽余自己都没料到,如此简单的一句话,简单的一个拥抱,出乎意料地让他平静了下来。

  让他在那一个瞬间,双腿蓦然落到了实处,被人稳稳接住了。

  无声拥抱片刻,邵揽余说:“我给你个东西。”

  费慎松了手,好奇地看对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木盒,盒盖揭开,里面放着块玉玦。

  和他之前那块玉玦一模一样,只是这块玉玦完好无损,没有裂纹也没有血迹。

  “是你的那块。”邵揽余回答了他的疑问,说道,“修补好后一直放在这,等着给你回来戴上。”

  等着给你回来戴上。

  原来邵揽余自始至终就十分笃定,他一定能活着回来,他们能活着相见。

  费慎心头涌出细密的热意,一言不发,朝眼前人低下了头。

  邵揽余拿起玉玦,整理好细绳,认真帮他戴上颈脖,玉玦藏进了衣领。

  “贴身带着,别再弄丢了。”

  “不会弄丢的。”

  费慎托起邵揽余手背,印下一个轻吻,又将这吻覆上了对方的唇。

  两人相拥亲吻,彼此深切感受着对方的存在,感受着身体里那份无法割舍的羁绊。

  人总是在生死之际,方才能看见自己终其一生,拼了命的想追寻的是何物。

  费慎想追寻的是邵揽余,邵揽余想追寻的,是与他安稳长相守,在能看得见的日子里,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人。

  一个倾诉思念的长吻结束。

  两人相携坐下,将感情先放去一边,谈起了正事。

  “听遥迦说,是你劝她回到忏摩的,”邵揽余道,“你们那天谈了些什么?”

  费慎坦言说:“他告诉了我遥归景和易绛的事,说遥归景在忏摩的人手里,必须把她救出来。她答应回基地配合我,我也答应帮她救人,除此之外,她还告诉了我一些关于琅洛试剂的事。”

  听见琅洛二字,邵揽余立刻联想到了先前山庄里那场密谈。

  “说来听听。”他道。

  费慎酝酿片刻思绪,将调查出来的事情娓娓道来。

  用简洁的话语概述就是,三瑞里那家医疗工厂隶属于忏摩名下,这些年表面上生产医疗物资,实际背地里在研制一种新型毒.品。

  毒.品一共研制出了三代,其中最重要的成分便是冷啡。

  前两代效果虽然强烈,成瘾性和损害性也非常大,但药效没什么特别之处,与一般的毒.品无异。

  席未渊设局下套,将这两代毒.品用在了部分维冈军上,于是有了金润口那惨烈的一战。

  而剩下的第三代,却有着惊为天人的效果。

  它不仅是个成瘾性巨大、破坏力极强的毒.品,更是一剂具有延时性的高强度兴奋剂,能最短时间让你的身体达到巅峰状态之余,还会最大程度消耗身体根基。

  相当于提前预支了几十年寿命,每用一次,便会向死亡逼近一步。

  等到最后身体耗成了空壳子,再也承受不住剧烈的药效时,人就会在极快时间内迅速衰败,最终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

  席未渊将第三代毒.品命名为‘琅洛’,并用在了剩余的所有维冈军身上,除此之外,斑鬣和方牧喜等人也使用了此药。

  所以当初不管是单独交手,还是大规模枪战,费慎都感到无比吃力,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更直接导致后面身手不敌斑鬣,被活捉进了忏摩大本营。

  但很有意思的一点,迄今为止,席未渊只对维冈军用了这药。

  而白焰、北图塔、伏罗党包括忏摩自身,都没有要使用浪洛的意思,这究竟是席未渊真的心慈手软,讲究合作情义,还是在图谋更大的事情?

  “他不是不打算用药,只是在等更合适的时间。”

  听到最后,邵揽余已经了然于心,快速分析出了事情原委。

  他对费慎讲述一遍山庄里发生的事,随后道:“霍之洋和孔泰还不知道琅洛的杀伤力,但刘水淼是知情的,如果没猜错,应该是青叔放给他的消息。刘水淼是个趋炎附势的墙头草,可若真的事关自身利益,没那么好应付,今天这么一闹,席未渊肯定会对他起疑心,除掉是早晚的事。先联系青叔,刘水淼一死,北图塔就是突破口。”

  “行。”费慎心领神会,立马激活体内芯片操作,嘴里念叨着,“什么时候也给青叔植入芯片试试,这成天飞鸽传书,真有什么事也得歇菜。”

  邵揽余没留意对方在嘀咕些什么,注意力都放在了他激活芯片的动作上。

  费慎两只手都受过重伤,芯片两次损毁,这一次,芯片植入在了左肩处。

  这个位置不算太好,一是不方便操作,二是离心脏太近,对身体产生影响的风险大。

  然而费慎行动自若,操作熟练,似乎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

  邵揽余不由得回想起,今天刚见到对方的模样。

  神采奕奕,精神饱满,压根不像是大病初愈的人。

  邵揽余淡淡一笑,状若无意问:“沉瑱,你见过琅洛试剂吗?”

  费慎双眼注视着虚拟屏,一心二用,面不改色答道——

  “见过,郁南镇孟不凡那次。”

  “那你的身体呢,完全恢复了?”

  “我这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吗。”

  回到榕宁的下午,秦一舟与程悬也成功汇合,一起撤退回了息川城。

  据程悬报告,忏摩的基地虽然只损毁了一小部分,但其中有栋大楼是基地总控中心,损毁后有得他们头疼了。

  此次行动异常顺利,不仅没有折损多少人马,成功将邵揽余救回,还将计就计离间了席未渊和刘水淼,为将来的局势找到了一个重要突破口。

  可偏偏有时候事情太过顺利,反倒会出现某些意想不到的岔子。

  隔天上午,邵寂突然传来消息,席未渊彻底疯了,他带人直闯息川城,活捉岳崇后包围了邵

  此时此刻,人就在邵家宅院里。

  收到消息的邵揽余,没有半分迟疑,与费慎立刻启程前往息川城。

  同一时间,邵家宅院。

  贵气的客厅地毯上,横七竖八躺了四五具尸体,死相说不上多惨烈,可场面鲜血淋漓,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吓破胆。

  所有佣人都吓得缩在了一块儿,生怕下一个去见阎王的就轮到了自己。

  但其中最胆战心惊的,还要数像块猪肉一样被五花大绑,扔在客厅中间的岳崇。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想破了脑袋也没明白,分明早上还在家睡得好好的,怎么转个眼就被人绑在邵家了。

  本来这段时间因为岳韬的事,他忙得脚不沾地头都要炸了,现在好不容易风声压下了一点,他可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呜——呜——呜——”

  岳崇在地上蠕动着,贴着胶带的嘴吭哧了几句,企图引起沙发上那个男人的关注,希望对方能大发慈悲放自己一马。

  然而那人只是居高临下地坐着,半点眼神都没分过来。

  角落里一个士兵走出,狠狠踹了岳崇几脚,踹得他差点反胃将肠子吐出来,这才哆哆嗦嗦地消停了。

  邵寂面沉如水,语调比平常冷了几个度:“席未渊,你公然闯进邵家闹事,真以为自己能在太平洋只手遮天了?”

  席未渊目光漫不经心递来,姿态十分惬意,端详了他一会儿,徐声开口——

  “小寂,你都长这么大了,想当初我离开邵家时,你还被人抱在手上呢。”

  邵寂置若罔闻,看了一眼墙上挂钟,轻描淡写警告。

  “十分钟内不滚,你就得死在这了。”

  席未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膝盖上,饶有兴致看着他。

  “想学你哥,你还得再练几年。与其浪费时间警告我,你不如先算算,十分钟内你哥不出现,他还能不能活,邵家这些人还能不能活。”

  席未渊指了指地上的岳崇,云淡风轻的语气,仿佛是在决定十分钟后要吃哪道菜。

  邵寂脸色控制不住地难看。

  岳崇死了不要紧,可若是死在邵家,无异于给了中央政府一个巨大的把柄,遭人诟病不说,将来还极有可能令邵家陷入骑虎难下的境地。

  所以岳崇死在哪都行,就是不能死在邵

  “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跟你那爹长成了一副德性,怎么你爹没告诉你吗?他当初是腆着脸下跪卖进邵家的,你是他留下的种,进邵家也得跪着进。”

  一句侮辱性极强的话语,穿透客厅而来,成功让席未渊脸上的笑容全失。

  一位中年女性出现在客厅里,集雍容和傲然于一身,扬着下巴盛气凌人,十分不好接近的样子,看席未渊的眼神犹如看泥地里的蝼蚁。

  她说:“席阳是邵家的下人,是卑鄙无耻的叛徒,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妈——”

  邵寂阻止得晚了,冯邱当众道出当年的丑闻,毫不留情揭开席未渊的伤疤。

  只见席未渊眼神骤变,阴沉的面色一点温度都没了,他起身快步走去,掏出枪对准了冯邱的脑门,阴恻恻笑了下。

  “我当是谁,原来是邱姨啊,一个人这么多年挺寂寞的吧,不如我送您去和您丈夫相聚。”

  邵寂也立马掏出枪,对准了席未渊脑袋,咬牙道:“你敢动我妈试试。”

  与此同时,客厅里的士兵齐齐举枪,全部指向了邵寂一人。

  即便有可能下一秒就会丧身于枪口,冯邱仍旧毫无畏惧,直面迎上席未渊骇人的眼神。

  “席阳背叛邵家,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你也会和他一样,死无全尸不得善终。”

  席未渊嘴角弧度加深,笑容越来越大。

  啪——!

  食指扣动扳机的刹那,一道重重的拍桌音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声苍老的怒吼。

  “放肆!”

  火力一触即发,开枪的动作却戛然而止,众人闻声望去,

  邵凌姿推着轮椅出现在众人视野中,轮椅上的老者满头稀疏的白发,苍老的皮肤布满皱纹,宛若枯树根的纹理,一条一条深如沟壑。

  整个人看起来异常消瘦,饱经风霜的外观下,却有着极为强大的内核,一双浑浊的眼中,藏着看透人世的明锐。

  见到老者的一刻,席未渊怔忪半秒,下意识喊道:“……良叔。”

  邵留良双掌握住轮椅扶手,暮霭沉沉的眼神,落在席未渊身上犹如千斤重。

  “把枪放下。”

  不知是走神还是没听见,席未渊无动于衷。

  邵留良再道:“你这样闯进邵家大开杀戒,是不是忘了,这里也曾是你的家?”

  “家?”

  席未渊神情有片刻的空白与懵懂,而后觉得很好笑一般,神情幽默:“良叔,你告诉我,哪个家会口口声声对着自己的家人喊叛徒?”

  “家人?是你?是他?还是你们?”

  他一只手冲客厅里指了一圈,嘲讽之色溢于言表:“我唯一的家人不是早在二十几年前,就被你们合起伙来赶出邵家了么?你们害死了他,却还要在二十几年后的今天,侮辱一个已故之人,你们哪来的脸让我对你们客气?!”

  “席未渊!你少在这颠倒黑白了!”

  邵凌姿几步冲上前,强迫自己不去看地上那几具血淋淋的尸体,豁出去骂道:“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坏了?什么叫我们害死你爸?是你爸自己做了对不起邵家的事!还差点害死我大哥,要不是当年寻叔心软,放你们父子俩一条生路,哪还轮得到你今天在这混淆是非!良叔跟你客气一句,你还不要脸的当真了,像你们这种吃里扒外忘本的东西,根本连邵家的门也不配进!合该死在外面一了百了!”

  邵凌姿不愧为冯邱的亲闺女,气场丝毫不输于人,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连口气都不带喘。

  场面死寂片刻,席未渊突然收了枪,一边鼓掌一边连说了三声“好”。

  他背对几人慢慢踱步:“看来你们一直觉得,是我父亲死有余辜。”

  邵凌姿瞅准时机,连忙跑过去拉住冯邱,把人往相对安全的区域带。

  未料前面席未渊神神叨叨说了几句,猝不及防转身,对着母女二人的方向连开几枪。

  “那你们就陪他一起去死吧。”

  想阻止已经来不及,邵寂飞身朝前一扑,正面扑向席未渊,拽住了他开枪的手。

  子弹射偏,两人双双摔倒在地。

  邵凌姿搂着母亲下意识一蹲,却仍是不慎被子弹擦伤了肩膀,衣料破开,皮肤渗出了血。

  可她来不及关心这些。

  邵寂将席未渊扑倒的瞬间,震耳欲聋的枪声突起,忏摩的士兵一阵扫射,玻璃茶几碎开,地毯与沙发面目全非,客厅里霎时成了一片狼藉。

  佣人们尖叫逃窜,邵凌姿趴在地上,用身体紧紧护住母亲。

  岳崇从未经历过如此大的场面,吓得几乎晕厥,身体不断痉挛着,尿液顺着大腿留下,弄湿了裤子。

  邵寂被席未渊一脚踹开,滚了几个圈,手臂大腿接连中弹,费力地想拿起武器反击,手枪却丢在了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在场所有人中,仅剩邵留良一人还是立着的。

  邵留良一拍轮椅,毅然决然朝着密集的枪口而去。

  几个士兵立刻掉转枪头,准备解决轮椅上碍事的老头。

  “住手——”

  席未渊沉声制止,邵留良停在几个发热的枪口前,视线越过枪支和士兵,凝望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的席未渊。

  “原来你还记得,你和你父亲这两条命,是我保下来的。”

  “良叔的救命之恩,我铭记于心。”

  席未渊一手握枪,不紧不慢整理着弄乱的衣服和头发,拂去袖口的灰尘,说道:“您当年救了我和我父亲,现在我还您两条人命。”

  他指了指邵寂、邵凌姿和冯邱:“这三位,您想保哪两个呢?”

  冯邱侧过头,眼神像淬了毒一样,直勾勾盯住席未渊,仿佛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席未渊欣然自在,十分享受这种被他人憎恨的快意,正要开口之时,邵家大门让人踹开,一群全副武装的人鱼贯而入。

  在有些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他们雷厉风行地包围客厅,迅速拿下最外围的忏摩士兵,接着十几杆枪唰唰瞄准席未渊,只要他敢动,下秒就会变成活筛子。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好像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松拿下了局势掌控权。

  趴在地上的邵凌姿全身血液冰冷,四肢都已麻木僵硬,看见突然从天而降的人,她怔了怔,眼眶没忍住一热,心底委屈和害怕成倍涌上来。

  “大哥……”

  邵揽余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额头,轻声说:“别怕。”

  邵凌姿发着抖,泣不成声。

  秦一舟也走过来,脸沉得跟什么似的,越过邵揽余抱起邵凌姿,往楼上房间走去。

  邵揽余又叫了两个人出列,分别将冯邱和重伤的邵寂送走,最后去到邵留良跟前。

  他弯下腰,看着邵留良布满灰影的眼,说:“良叔,您辛苦了,我送您回去休息。”

  “不用赶我走。”邵留良语气平静,“我只想看看,这个家交到你手里,现在是什么样子。”

  邵揽余还没说话,席未渊倒先插上了嘴:“阿时,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出现了。”

  这一句不合时宜地开口,好似触到了邵揽余的逆鳞,他缓慢直起腰,这短短三秒内,客厅里所有忏摩的士兵悉数被爆了头。

  鲜血伴着脑浆迸发,邵揽余在猩红的画面里转身,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费慎右手架住左手,消音枪口冷静果断地指住席未渊。

  邵揽余每往前走一步,费慎便压下扳机开一枪。

  砰——砰——砰——

  邵揽余一共走了三步,席未渊半弯腰,双腿不稳地跪在了地上。

  邵揽余居高临下,立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审视的目光垂落,里头看不见恨,也看不见半点感情,只有淡淡的,不足挂齿的厌烦。

  “等我?等我杀你吗。”

  席未渊对上他的眼神,温柔的语调里含着森然的扭曲。

  “邵留寻害死了我父亲,今天你也要杀我吗?”

  邵揽余似乎半句话也不愿意和他多说,看完那毫无感情的一样,像对待流浪狗似的,云淡风轻摆摆手。

  “杀了扔出去。”

  席未渊脸上的阴狠转瞬即逝,第四枪打出去的刹那,不知他哪来的一股骇人力气,竟站起来扑向了邵揽余。

  千钧一发之际,轮椅上的邵留良也动了。

  孱弱的身体飞出去,愣是替邵揽余挡了一下,颤抖着双臂抱住了扑来的席未渊。

  费慎瞳孔微缩,枪法偏了半寸,子弹从背部打进去,靶点由心脏移向了胸口正中。

  “邵揽余!我说过,如果我死了,我会把你也拉下地狱!”

  肺部中枪,席未渊呼吸猛窒,口鼻不断溢出血沫,染红了牙齿脸颊,状若疯魔地大笑威胁着——

  “秦、何、杨那三个老东西,还有你们这些人,全部都得给我陪葬!”

  费慎做了个手势,几个人快步上前将席未渊拖开。

  邵留良被那样重重撞了一击,摔了下狠的,久病虚弱的身体几乎招架不住,倒在地上许久都无法动弹。

  邵揽余蹲下身,小心翼翼扶起邵留良肩膀,让对方靠在自己臂弯里缓解片刻。

  “全部处理——”

  命令下到一半,邵揽余的手被人攥住了。

  他低下头,是邵留寻那张疲惫又沧桑的面庞,对方握得很紧,瘦削凸出的骨骼硌得手掌生疼。

  “最后一次,良叔最后一次求你,”邵留良声音呕哑,说得缓慢又艰难,“别杀他,让他走……”

  口鼻溢血的速度越来越快,席未渊脸颊压在地上,几乎不能呼吸了,却还是用尽全部力气,大笑着高喊——

  “阿时!你还是得陪着我,只要你活着一天,你永远都离不开我!”

  手心与身体温度一同流失,邵揽余有种全身血液忽然凝固起来的错觉,冷淡眉眼间流露出来的,是化不开的深深疲倦。

  太累了。他想。

  作者有话说:

  写得我也离疯魔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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