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了。
川澄律看着眼前她已经第三次路过的标牌，陷入了迷茫当中。
这不应该啊……她沉思。
按理来说，横滨和东京离得这么近，电车站的模样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她就算是来首都的次数再少，也不至于连出口都摸不到啊。
川澄律再次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导航app，耳机里传来的女性电子声音依旧在向她提示——
【您已经接近目的地。】
地铁、老人、看手机。
她已经在这个地方连续打转了好几圈了，怎么就是找不到导航里所说的出口呢？这东西该不会是坏的吧？
川澄律开始怀疑她今天新下的这个app地图的真实性。明明是商铺评分里最高的一个，可怎么就是不说人话呢？
她抬起头来。
偌大的一个车站瞬时就映入眼帘，玻璃窗把太阳光折射成各种不一样的颜色，打在铺着白色瓷砖的地面上。细小的灰尘还有绒毛在光的照射下一览无余，安静地漂浮在空中。
窗外的人影浮浮沉沉，但不知道是不是隔着窗户的原因，这些人影看起来都有些模糊，就好像隔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纱布。
——这里是东京站，日本区域最忙碌的车站之一。
每天人来人往的流量堪比一个小型城市的常驻人口，上下多层的复式建筑更是让这个电车站看起来更加令人迷惑了。
哪怕是居住在东京的本地人，长时间不来的话都会面临迷路的风险。如果是不熟悉的人踏进这里，不在里面多转悠几圈，是根本没办法走到正确的路线上的。
川澄律已经在这个地方迷路了半个多小时。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有些急躁地舔了舔嘴唇。再这样继续在这里打转的话，她就要因为迷路而错失和目标人物的偶遇了。
要是她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而没有完成任务，回去之后肯定会受到太宰治那个家伙狠狠的嘲笑的。
说不定还会被对方当成，接下来这一整年的笑谈:）
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恶心了，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川澄律摇了摇头，迈步准备继续寻找这里的出口。与此同时，一阵极寒的恶感从她的身后传来。如同潮湿又黏黏糊糊的液体附着在了身上一样。
川澄律又收回了脚步，说起来——
她回头看向身后空无一人的车站，寂静的气氛令人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她似乎刚刚从电车下来之后，就没再见过一个人的影子了吧？
＊
虎杖悠仁曾经一直都很向往像东京这样大城市的繁华。
从小生活在小城镇的他，过着大多数人可以想象得到的平凡生活。上学路上和朋友们吵吵闹闹，放学后和学长学姐在没任何用处的社团里厮混，偶尔也会和老师同学们一起运动。
可这样的生活却是如今的他，怎么也够不到的了。
从他为了救人而吞下特级咒物……不，或者可以说是更早，从他听到了最亲近的爷爷留下来的那份遗言起，他的生活就彻底和平淡告别了。
诅咒。
咒物。
咒术师。
过往只会在小说里看到的虚幻，成为了包裹着他如今的现实。
现在的他确实因为这份奇遇，来到了东京这样的大城市，见识到了自己曾经只会在电影里看到的繁华与喧嚣。
但是——
“这不是你把我从学校里带出来，让我专门来给拎东西的理由，老师！”少年一时没有看路，突然被路边的小石子绊了一脚，怀里摞着比他个头还高的购物袋也跟着一晃，差点全都散落在地上。
“不要说这种冷酷的话嘛，悠仁君。”他面前的是一个打扮有些奇怪的男人，一身暗色的衣服，黑色的眼罩把男人的眼睛包括半张脸都遮挡得严严实实。
“我这是看你训练太辛苦，所以才特地领你出来散心的，不要辜负老师的好意啊！”
男人的身高很高，即使是虎杖悠仁这种运动系的男生站在他的身边，也显得有些娇小了起来。
他的半张脸看不清，然而只凭借着露出的下巴和嘴唇，也能看出他模样的俊秀。只怕是一摘下眼罩，就会得到一群女孩子的簇拥。
虎杖悠仁的右拳敲击左掌的掌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原来是这样啊——”
咣，他怀里抱着的东西七零八落地，全都掉在了地面上。
少年沉默片刻：“……抱歉。”
他忘了他怀里还抱着这么一堆的东西。
“没关系没关系，这次就原谅你。我也来拿一点好了。”五条悟随意地挥了挥手，“话说回来，我们今天出来还有一件别的事没有做。”
“诶？你还要买吗？”
“你把老师想成什么人了？”五条悟看了少年一眼，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建筑，“我说的是那里，东京站。”
虎杖悠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里在普通人眼里只是在维修的建筑，在他的视野里已经完全被不详的气息给遮盖住了。
少年原本轻松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那里有咒灵的出现，原本只是一级的存在，昨天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变成了特级。”五条悟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边，“不过这倒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这里人流量巨大的东京站。”
“咒灵受到来自人类各种负面情绪的滋养，一不小心补过头了，变成特级也是很有可能的。”
少年难得地没有对老师的话有回应，眼神从始至终地都在盯着面前的建筑物。前不久在少教所里的经历，重复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手指、手臂、心脏，乃至全身上下的位置，都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怎么样，悠仁？要过去试试吗？”五条的声音打断了虎杖悠仁对过去的回忆。
他悟气定神闲地说道，仿佛一只被大多数咒术师谈之色变的特级咒灵，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一样，“试试你现在……成长到了哪种地步。”
虎杖悠仁舔了舔嘴唇，位处左胸口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狂跳。
他在恐惧。
笑容不自觉地浮现在少年的嘴角。
他不止是在恐惧。
还有另外一种别样的兴奋，正在一遍一遍地冲刷着他的身体，让他浑身上下流动着的血液都在喧嚣着同一件事——他要战斗。
“轰——！”
强大的冲击波瞬间惊动了虎杖悠仁和五条悟两人，车站早就在发现咒灵的时候被专人设下了帐，同时又以施工为理隔开，以防普通人误入。
按理来说，如今的东京站应当是没有人的。
然而……五条悟的眉头拧了起来，“怎么会有人在的？”
同一时间。
川澄律这边。
崩塌的建筑物激荡起一阵的灰尘，她一个屈膝，人就轻盈地跳在了空中，然后降落在另外一个干净些的地方。腾空的时候，她的视线不自觉地又往灰尘里，她刚刚待过的地方看了一眼。
“啧。”川澄律嫌弃地瞥开视线，“还是一如既往地奇怪。”
灰尘之中，有一只长得奇形怪状的怪物四处张望着。它全身上下的皮肤是灰绿色的，似人形，却没有任何一点有关于人类的特征。
手脚的地方是四只尖锐的利爪，上面长长的指甲闪着利光。
这就是由人类的负面情绪产生的怪物——咒灵。
川澄律见过不少的咒灵，但像今天这只丑得这么有特点，甚至还可以说是有一丝诡异的帅气的咒灵，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到处张望的咒灵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来，终于发现了站在二楼的她。
特级咒灵的嘴里立刻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啸声。视线相对的一瞬间，川澄律伸手，握住别在腰间的刀柄。
“一刀流——”
咒灵屈膝，强大的弹跳力带着它一跃而起，直接蹦到了与川澄律视线相平的半空当中。
它在空中转了一个弯，身体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曲线，右手握成拳，带着不可抵挡的千钧之势向着川澄律呼啸而来。
唰。
一道快到几乎要看不见的黑影闪过，整个空间仿佛都震荡了一下，随后又突然变得寂静，仿佛空气都停滞不前了。特级咒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停滞在了空中，它还在维持着刚刚出拳的动作，显得姿势离奇又怪异。
一秒。
两秒。
哗——
鲜红的液体如同四射的喷泉往各处奔涌而出，有零星的血迹像是被水枪滋出来的线，快速地在墙面、地面划过一道弧线。
咒灵的身体以腰部为界线，被分成了两半。它的下半身由于离地面的距离更近一些，是先掉落在地上的，紧随其后的就是咒灵的上半身。
咚咚的两声粘连在了一起，像是从不知具的方向传来的两声鼓响。
“虚空。”
川澄律慢条斯理地收回了她的小太刀，如果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她的刀上光洁如初，没有沾染上一丝鲜红的血迹。
利刃被收回到鞘中的那一刻，咒灵的声音后知后觉地冒了出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它甚至身体都已经劈成了两半，人这才狰狞地刚反应过来，痛苦的吼叫带着惯性从它的口中宣泄而出，却又在持续了短短半秒之后戛然而止。
——它死了。
“真是的，你可是把我专门给学生的机会给破坏了啊，律小姐。”懒散的男声突兀地出现在空荡的车站中央，川澄律顿了顿，才把视线投向声音的来源。
她头顶的正上方。
五条悟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说，这要怎么赔偿我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