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臣同纹身壮汉几人一样, 都是惊慌失措、不可置信的,他的目光一直看向自己的师兄师妹,不相信他们竟然报警了, 他瞬间有种被出卖的感觉,现在这一刻,心脏沉入到了冰水里, 比昨天晚上, 被人抓在床上之时还要绝望。
张臣比其他人的待遇好些, 没有被铐上手铐,民警还帮他从另外一个房间找来了一套男士的衣服丢给他穿。
他手指僵硬,费了好大劲儿才在民警的监视下将衣服穿好,从房间里出来, 目光锁定在师兄妹身上, 眼中含泪, 嘴唇颤抖着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报警?”
林仙鹤冷漠地看向他, “是我提议报警的,你要怪就怪我。”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们被抓了, 我也完蛋了, 仙鹤,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从来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他一脸的受伤绝望,感觉全世界都背叛了他。
梁迎春:“师兄,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不是要害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们这些人就是附骨之疽,吸血虫,你沾上他们就逃不掉,非得把你吸干了不可。”
可现在的张臣什么都听不进去,只知道自己被抓了,那些不堪的照片很有可能会扩散出去,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以后,再不能拿着那些小册子去谈客户,再也不能享受作为英雄的荣誉感和满足感。
他没想到,让自己陷入到这种境地的,竟然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刘燕生叹口气,说:“是我们一起做的决定,出发点是为了你。你现在有些激动,等你从派出所出来,我们再详聊。”
说话间,警察们已经带着纹身壮汉等人排着队的离开了,负责张臣的民警也催促他跟着走。
张臣最后深深看了眼林仙鹤等人,而后决然转头离开。
警察们根据现场搜到的蛛丝马迹,还有五人团伙的供述,将这一行人定性为hei社会,在全国各地流窜作案,受害者超过百人,性质非常恶劣,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是跑不了的。
他们所谓的还有同伙都是骗人的,给张臣拍的那些照片的胶卷也在房间里找到,被警方封存,必然不会流传出去。
而张臣则因违反治安管理法,被拘留三天,罚款五百元。
拘留期满的当天,林仙鹤三人去看守所接了他。
刘燕生见张臣还穿着被逮捕时,警官临时找给他的衣服,没有穿自己送进来的,不由得皱了眉。
三天不见,张臣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眼睛里头全是血丝,目不斜视地从他们三人身边走开。
刘燕生叫住他:“你打算不再理我们了吗?”
张臣回头,朝着他们讽刺一笑,说:“是,我不配有你们这样的兄弟、朋友,以后咱们几个,路归路,桥归桥。”
林仙鹤胸口起伏,但还是忍着胸口的颤抖,问:“你要跟我们绝交?”
“绝交?”张臣重复着这两个字,说:“对,我就是要跟你们绝交,就这样吧!”
梁迎春也气得够呛,朝着他喊:“张臣,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们报警才是在救你!你没听警官说,好多人都被他们逼得破产、借贷,妻离子散,我们要是不报警,你也会是那样的下场!”
张臣冷笑:“为了救我?让我在拘留所里待着三天就是救我!对不起,这样的好意我承受不了。”
梁迎春气得面红耳赤,双手叉腰,就要上前再跟他理论,却被林仙鹤一把拉住了,说:“你是咎由自取!别把进拘留所的责任往我们身上推,有句话说得没错,苍蝇不叮无缝蛋!你自己是坨屎,就别怪狗跟着!你说绝交,就绝交好了,反正我也不屑于有你这样的师兄!”
她说着,转身离开,梁迎春马上跟上,刘燕生失望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好自为之。”也离开了。
三人竞走一般,走出去老远,林仙鹤才停下来,深深地喘气。
“他怎么变成了这样?是非、好坏不分!”
直到现在,林仙鹤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不光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必须得报警。可是,却没想到,张臣不理解他们就算了,还想跟他们绝交。
这几天,林仙鹤对他的不满一直压抑着,想说张臣也得到了教训,以后应该不会再犯这种错误,知错能改就行,却没想到,张臣会不会改暂且不知,他们之间牢固的似兄妹似好友的关系却是破裂了。
梁迎春和刘燕生都没有说话,他们心中也有这个疑问,从张臣被敲诈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味把所有的责任都怪罪到他们三人头上,便是说了只能这样做的理由,他也不听。
从这天起,张臣和林仙鹤彻底绝交了,因着和刘燕生之间还有生意往来,不得不和他交流,不过,据说他已经准备将扬名武馆从吉祥路8号迁走,也准备彻底和刘燕生分家。
对此,林仙鹤虽然伤心,但很快也就想开了,人生啊,就是如此,谁和谁都关系都不是牢不可破的,她跟刘燕生说:“随他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没办法的事儿。
虽然想开了,但心里头还是难免不舒服,林一鸣察觉到了他们几个之间古怪的关系,但因着她没说,便也没主动问,这两天想着办法逗引姐姐开心。
张臣被拘留的事情一直是隐瞒着的,后来他自己找的借口是临时有事回了趟老家,员工们私底下有些猜测,但也是偷偷议论,无论如何想不到着短短几天里,他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家自然也同林一鸣一样,发现了几位老板之间的变化,更是听说武馆要彻底搬走,顿时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就是在这种情况这下,迎来了2001年。
为了稳定职工情绪,刘燕生让武斌组织筹办新年联欢会,准备把大家伙召集在一块,去歌厅唱唱歌,跳跳舞,完了再大吃一顿,以慰劳这些年的辛苦。他是把属于武馆的几名员工都算上了的,因为他们虽然归属到了扬名武馆,但之前也在安保工作做了兼职,也向张臣发出了邀请。
谁知道,张臣不光自己不来,也勒令属于扬名武馆的员工不要来参加,谁要来,就开除谁。
这下,武馆的员工更加心慌、不安起来。
刘燕生找了张臣,想要劝说他,至少明面上不要闹得这么难看,两家的老板闹矛盾,下面的员工还住在同一个宿舍,都不敢互相说话了,这样严重影响工作时的心情和状态。
张臣却不以为意,说道:“我正在找合适的场馆,等找到后,武馆就会彻底搬家,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
刘燕生皱了眉头,问他,“你真要彻底和我们绝交,不要我们这些年来的情意了?”
张臣冷笑:“是你们几个联合起来不要我的,你们叫来警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年的情意。”
刘燕生顿觉无话可说。
实话说,张臣是个非常好的合作对象,两人合伙做生意以来,张臣一直以他马首是瞻,他制定的计划,发布的命令,即便是他不理解,也会坚定执行,在钱的方面,两人也一直都没有发生过矛盾,唯恐自己拿得多,占了对方的便宜。
他以为,两人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好朋友,好搭档,可却没想到竟然发展到彻底绝交的地步。
他知道张臣为何这般介意,因为他一向在乎自己的名声,一向为自己能够协助警察们维护社会治安而骄傲,他出入派出所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抓到了破坏社会秩序的人,可是现在,他也成为被抓的人,不再是被警察们高看一眼的,而是审讯对象,这种落差,他接受不了。
可是需知,他之前跑红灯区也好,跑按摩房也好,都是违法的,破坏治安的,之所以没被抓到,只不过是侥幸罢了,并不代表他是合法的,而这次,只是把他的行为暴露于警察面前。
正如林仙鹤所说,苍蝇不叮无缝蛋,他如果不是违法在先,也不会有后续的事情。
所以,即便是刘燕生可以理解他的怒气,也不能接受他把火气全部撒自己身上。况且,张臣又不是不知道,只有报警才是一劳永逸,彻底让他摆脱这些人的方法。
可是,他却不依不饶,甚至不惜和他们这些最近亲的人绝交。
他想了好几天,便是对张臣十分了解,也不得不承认,人心是复杂的,他理解不了张臣此时的所思所想。
但是张臣此时做出的一系列决定,对于刚刚开了分馆,开开始扩大规模的扬名来说,绝对不是件好事。
扬名武馆要迁址,就意味着会失去现在绝大多数的学员,面临着退款等诸多问题,还意味着他需要额外准备一大笔钱用于新店面的装修,不光损失金钱,还有信誉,还有人力物力,完全是得不偿失的行为。
这一阵子,他劝了张臣两次,将这么做的弊端都跟他说了,张臣却是爱理不理,一丝一毫也听不进去。事不过三,他也不再劝说。
这几天,因为张臣的事情,弄得几个人都很不愉快,林仙鹤将梁迎春送去绥安县影视基地进《红拂女》剧组,便开始准备回家过年的事儿。
梁迎春剧组赶工,春节期间,只在三十晚上和大年初一休息一天,再加上她也并不想回那个所谓的家,所以,春节期间就准备自己过了,她有林仙鹤家里的钥匙,来燕市了也有落脚地。不过,刘燕生妈妈听说她不回家过年,热情地邀请她三十晚上来家里吃年夜饭,梁迎春推辞不过,便答应了。
距离过年还有十来天的时间,林仙鹤本来不打算这么早就回去的,可是林家富一直催促她,说是想让她早些回去参加自己新成立的东来矿业集团公司中层以上领导的新年酒会。
林家富这一年动作不小,收购了钒铁矿,还有另外两家煤矿,加上原来的两所煤矿、焦化厂,最开始发家的运输公司,手中的资产正经不少了,林家富通过韩玉良介绍,跟一家专门做企业咨询顾问的公司签了合同,由他们帮忙整顿公司架构,于12月份,正式成立了集团公司。
这是集团中层以上干部第一次聚会,即是庆祝成立,也是一次内部的大联欢,这样的场合,林家富希望林仙鹤也能够回来参加。
对于这样的场合,林仙鹤以前是从来不参加,不耐烦,不感兴趣,可是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随着她从林家富那里拿到的钱越多,逐渐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能过上现在又房有车,有资产出租,有资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都是因为有林家富这个后盾。
自己在社会上经历了一遭,也办了公司,独挑一摊,也知道了做生意的不易。她不是不知好歹,不知道感恩的人,林家富的一些要求,她能配合的便配合。
临出发之前,陈启东恰好回来燕市,林仙鹤便请陈启东在外面吃饭,既算是跟他告别,也是提前祝福他新年快乐。
上次见面时,得知他不准备回港城过年,比较关心他在燕市的第一个年怎么过,毕竟对于国人来说,春节是团圆的,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把他一个人留在燕市,她心里头有些不落忍。
陈启东将自己从南方带来的好多特产交给她,笑着说:“不用为我担心,我一个人清清静静的也很好,刚刚接到通知,大年初二便要正式去WTO项目小组报到,也没有时间去感受孤独了。”
得知他大年初二就要开工,林仙鹤反而觉得更好。
这会儿的燕市就已经深刻感受到过年的气氛,很多饭店、菜门市都已经关门了,过年那两天,商场、超市也会停业休息,到时候买东西都不方便,他去了项目组,起码吃喝有人管着,还有一整组的同事陪着,忙都忙不过来,怎么也不会寂寞的。
“那你别跟上次似的,只知道工作,别再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掉下去。”林仙鹤叮嘱说。
陈启东答应着,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
林仙鹤:“我想着过了初五就回来,不过,看看我爸那边有没有其他的安排。”
陈启东算算时间,她最少要在家里待半个月的时间,真是有些舍不得。
这次,他从沪市直接去了中国东部、南部,中原等几个地方,综合交通、经济发展等情况,初步选定了三个城市,待等项目小组的工作完成,国内金福缘门店逐步走向正规,就可以脱身去做珠宝城的事情了。
到时候,会综合这三个城市所在省、市的政策支持、配合程度、官员能力等等,慎重选择其中一个地方,因为不管是拿地建设珠宝城,还是后续举办国际性的大型珠宝展览会,没有地方强有力的政策支持是玩不转的。
自己的这些计划,他都跟林仙鹤讲了,她虽然听得一知半解的,但明白了一件事,就是自己的前“饭搭子”,现“知己”在下一大盘很大的棋,从执棋到下完,需要短则两三年,长则三四年的时间,但是一旦完成项目,就可以促进当地的经济发展、人员就业,带动珠宝行业上下游企业的发展,影响很多很多人,是一件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她为自己有这样的好朋友而倍感骄傲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