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林仙鹤这边。
大汉疼了一会儿, 身体逐渐适应了,脑子开始正常运转,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坐倒在椅子上的, 他想站起来,却觉得腿上无力。双臂沉甸甸,下垂着, 以为是脱臼了, 但他忍着疼痛稍稍动了动, 还是能动的,他从来都不知道,只是突然地拉伸他的胳膊,就能疼成这样。
他这些年做老大做惯了, 到哪儿都带着一帮子兄弟, 谁都敬着躲着, 除了警察,没人敢当面惹他们不痛快, 这会儿,却感觉到备受侮辱,他使劲儿地仰起头, 便是打不过对方, 也不能在气势上输了,他想用眼神杀死她。
可是一抬头, 便看见眼前的漂亮女孩从同伴手中接过来一只长筷子,捏在手里,转到大拇指上, 滴溜溜地转了好几个圈儿,而后按住, 在大拇指和食指间轻松跳跃,而后旋转起来,像是个风火轮一般。
瞬间,胳膊又传来一阵阵的疼痛,仿佛能够感觉到这只筷子打在身上能有多疼,他瞬间熄了心思。一时间心里头升起了些“虎落平阳”的悲凄感,又想到自己还有兄弟在,六个大小伙子,六个对一个,怎么着也能将这个女人打趴下,到时候,一定要让她……
大汉想得心里头兴奋起来,可以一转头,牵动着胳膊疼,好不容易转过头去,正看见两个男人大步朝这边走过来,而在他们身后,自己那帮兄弟们正一个挨一个的往出走。
这是怎么回事?大汉有点懵。
便听见其中一个黑铁塔般的男人笑着说:“怎么回事啊,我们就出去买个烟的功夫。”
他们不光买了烟,还抽了烟,刘燕生趁着张臣有了些醉意,劝说他回家过年。
说话的人是张臣,他有些狐疑地看着两个小脸通红,眼神晶亮的小姑娘,随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忙自己回答道:“这小子耍流氓了,仙鹤你见义勇为对不对?”
长头发女孩立刻脆生生地回答:“是的,这个男的非要帮我结账,跟我交朋友,还对我动手动脚的!”
张臣“嗤”地笑了,说:“我说的呢,他们这种人啊,都是看人下菜碟,软的欺负硬的怕。就凭着我师妹的个头,这身气势,应该不会有人这么没眼色。”
大汉本来就被林仙鹤吓住了,这会儿她的两个同伴回来了,自己的同伴却都溜了,就更不敢惹事了,这会儿任由张臣夹枪带棒的,低下头去,一句话也不说。
张臣又笑呵呵地伸手,拍了拍大汉的肩膀:“哥们你说,我说得对不对?碰上硬茬了吧?你说这年龄不大,身强力壮的,干点什么不能赚钱,非得出来当流氓,当然,你自甘堕落我不管,可你不能欺负人家小姑娘,算什么本事,就仗着你们人多,你力气比人家是不是,出息!就你这样的,进了局子也是天天揍的份儿!最看不上你们这种的!”
大汉还是低着头,刚刚张臣那蒲扇般的大手按在肩膀上,他便感觉到了沉沉的压力,如山一般险些压垮了他,如果拍的是后背,他非得吐血不可。
在社会混了这么久,要是没点见风使舵的劲儿早就进局子里头常住了,此时他就是心里再不甘,也只能忍着。
张臣跟大汉说这么多,本来就是带着挑衅的意思,他还没走过来的时候,看着大汉的背影,他就知道这人已经认怂了,刚刚那批小弟们怂得这么快,他就很失望了,这会儿就更失望了,就想激一激他,激出点血性来。
刘燕生看出他的小心思,故意说:“我去结账。”
张臣一听这话,立刻不管那个大汉了,说:“我去,我去,说好了是我请的,哪儿能让你去结账。”
这就结账了?还没吃饱呢!林仙鹤瞧着桌子上还剩了些蔬菜,觉得有些可惜,忙叫了服务员,拿了塑料袋来,跟梁迎春一起打包带走。
两个女孩连忙将自己那张桌子上没有动过的蔬菜也往塑料袋里倒。
林仙鹤看着旁边那张桌子,还剩了一多半,不由觉得可惜,劝说两人:“等会我们把这个流氓带走,你们接着吃吧。”
长发女孩摇摇头,说:“我们俩现在热血沸腾,已经饱了!”两个女孩对林仙鹤充满了好奇和崇拜之情,那股子热情劲儿,宛如实质一般,就连林仙鹤这个向来迟钝的,都察觉了出来。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让林仙鹤心里头升起了一股子浓烈的成就感,对眼前这两个漂亮女孩子好感倍增。
两名女孩感受到了林仙鹤的善意,心中更加雀跃,胆子也大了起来,就想让心中的那些好奇得到答案,想问问这个勇敢又帅气女孩子姓什么叫什么,还想问出她的手机号,问问能不能跟她交个朋友。
不过两个女孩看看一边坐着的,尽量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大汉,还是忍住了没有问出来,这个坏人,万一知道了“侠女”的信息,打击报复怎么办?不怕真刀真枪的干,就怕这些小人背后搞小动作。
两人对了下眼色,同时想着,等下务必要跟着他们一起走,问出了电话号码才行。长发女孩也紧随着张臣去前台结账。
挑事的走了,刘燕生看向另外一个也嫌不过瘾的,笑着说:“咱们出去吧,这位,流氓同志的手下们在外面等着,准备找地跟咱们比划比划。”
林仙鹤意兴阑珊,说:“那些手下要是都跟这位流氓似的这么不禁打,那不是跟大学生跟小学生比算数题似的,赢了也没意思。”
她将手中的长筷子递给梁迎春,有些可惜地说:“这东西用着还挺顺手的。”近身搏斗的时候,这种短小的武器能发挥很大的作用,所谓的“一寸短一寸险”就是这个意思。
梁迎春接过来,连同自己手里的那根码放整齐了,放在桌面上,瞧见麻花辫女孩子已经把他们那一桌打包干净了,装了六七个塑料袋,同自己打包的放在一起,不由得笑了,说:“这两个姑娘可真实在。”
她拎上那些塑料袋,朝着麻花辫女孩笑:“我们就不客气,收下了,谢谢你哦。”
麻花辫女孩抓了辫子在手里摩挲着,很不好意思,人家帮助了自己,却只弄些剩菜当谢礼,也忒寒碜了,想说些漂亮话,正想着该怎么说,就听刘燕生对那个大汉说:
“哥们,能站起来不?不成打个电话那你那帮兄弟来抬你?”
让兄弟来抬他?那他在兄弟面前彻底算是没面子了,以后还怎么管理他们,还怎么带队伍?肯定不行!
大汉试着伸伸腿,发现腿可以随着心意动了,又试着站起来,发现他竟然行动自如了!他心里头立时升起一个念头,偷袭这个女的!
他可以突然暴起,一把搂住那个女的脖子,来一把锁喉,同时扣住那女的胳膊,那女的就动不了了。不对,这个女的腿这个长,万一前踢,给自己脑袋来一脚怎么办?再说,她还有两个同伴,也都不像是吃素的。
还是算了吧,这次栽了就栽了。技不如人啊,自己的腿那会儿明明就抬不起来,突然就能动了,肯定是她会点穴!人家会武功,自己栽他们手里,也不算冤。
大汉自我安慰了一会儿,心态竟然平静了,甚至那种浓烈的不甘、屈辱、愤怒也渐渐消散。
带好东西,几人相跟着往出走,刘燕生打头,大汉夹在中间,林仙鹤在身后,跟拿了许多白色塑料袋,平添了许多烟火气的梁迎春并排,麻花辫女孩抱着自己和长发女孩的衣服、包包,紧紧跟在最后面。
在门口处和张臣、长发女孩碰面,一块出了涮肉店的大门。
外面的天黑透了,明亮的路灯给世界撑起一片光明,寒风瑟瑟,努力想要打透衣衫,往人的身上钻,长发女孩和麻花辫女孩不由得裹紧了外套,缩起身体,瞧见自己心目中的“侠女”只穿了一件厚大衣,却似一点都不畏寒冷的样子,不由得更是佩服,两人窃窃私语。
“服务员说已经报警了,派出所离得不远,应该很快就能来。我们得拖住他们,不然他们就跑了。”长发女孩说。
“他们还没来及做什么,那些漂亮姐姐就来帮我们了,警察过来了,也只能是批评教育他两句,连拘留都不用,还有必要吗?”麻花辫女孩道。
长发女孩:“当然有必要,他还没来及耍流氓是我们幸运,万一以后我们要是再遇到这种事呢?报不报警是一回事,警察拘不拘留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代表了我们的态度,绝对不跟这些恶势力妥协!”
麻花辫女孩“嗯嗯”地答应着,“你说得对。”
两人的对话没有逃过林仙鹤的耳朵。她赞赏地点点头,心中却再次感谢8岁的自己,在那么小的年纪里,那么固执地坚决要去学武术,十数年来辛苦训练,这才有了现在的不受欺负,还能有余力帮助别人。
现在回看,她小时候的梦想已经实现了!
这世间,能有几个人会实现自己小时候的梦想?那些在课堂上、作文里说自己要当科学家、医生、老师、军人的,都成功了吗?
不管他们有没有实现梦想,反正我是成功了,一门心思的在这条路上行走着,她为自己骄傲自豪!
突如其来的自豪感涌满了林仙鹤的心间,以至于她看见那群小混混时,都和颜悦色的。
这帮子人就等在饭店附近的杨树底下,看见自家老大跟着一起出来了,才敢冒头。
结完账的张臣走出来搂住大汉的肩膀,说:“跟你这群小兄弟说好了,咱们找个宽敞地比划比划,我看前面就不错,有块空地,折腾得开。”
大汉看着你推我搡慢腾腾迎过来的手下,心下明白,这些人跟自己一样,都被这几个给镇住了,可是咋办呢,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他连忙说:“不用比划了,我认输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关公面前耍大刀。”
出了饭店,来到宽敞的大街上,林仙鹤也没有顾忌了,将大汉一把从张臣的胳膊底下拉出来,说道:“呸,你就是软的欺负硬的怕!你说,要是我们不在,你想对这两个小姑娘做什么?”
大汉被林仙鹤拉得踉踉跄跄,要不是衣服被林仙鹤抓在手里,恐怕就要摔在地上了,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姑娘的大力,感觉自己就是个陀螺,如果她想,就可以抽出鞭子,让自己一圈一圈,不受控地地旋转。
他稍稍站稳,便忙不迭地说:“我没想做什么,就是想和她交个朋友。我比别人强多了,我还抢着帮她付账!”
林仙鹤冷笑:“你还有理了!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是吧,那咱们就拳脚底下见真章。”
她话音未落,大汉就急忙忙地开口,“不,不,是我错了,我不该耍流氓,我跟您道歉!”
林仙鹤下巴点点两个姑娘的方向:“正主在这儿,别拜错了庙门。”
“是,是。”大汉连忙转向两个姑娘的方向,躬身站立,抱了抱拳,说:“对不起,我喝多了,不是故意的,你们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双臂抬起的时候,整个肩膀连带着后背都是拉扯般地疼痛,扯得他眼泪都快下来了。就在此时,他的那些手下们也都走到他的身后,他连忙招呼他们一起,说:“还不跟这几位道歉,还敢跟人家约架,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沉稳年轻人和黄毛最先反应过来,拉了拉还满脸不忿的同伴,七嘴八舌地说着道歉的话。
两个女孩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们的道歉,但没有原谅的意思,今天,要不是恰巧碰到侠女和他的伙伴出手帮忙,又恰好有实力能镇这批人,后果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林仙鹤却不肯这么轻易放过大汉,她抬腿踢踢大汉的小腿,大汉左腿一软,又险些跌倒,感觉自己的左腿像是被点了穴一眼,又疼又麻。
“这样就算了?给人家吓成那样,就说两句片汤话?”
张臣过来拍他后脑勺:“三鞠躬!”
大汉立时心头一松,还以为要让他给跪下磕头呢,只是鞠躬而已,他立时带着手下们,恭恭敬敬地给两个小姑娘鞠了三个躬。
两个女孩高高扬起小脸,只觉得心里头舒畅极了,这才叫恶有恶报!
张臣却都觉得遗憾,只觉得大汉这个流氓当得也太没骨气了,怎么也得拼尽全力打一架,最后实在打不过了再认怂啊!还有这些小混混也是,说好了要比划比划的,怎么说话不算数?哼,难怪成不了气候!
等两位民警赶到时,便看见了这样一副场景,不由得有些发愣,到底谁是混混,谁是受害者?
他们接到的报警电话是一群小混混在店里面闹事,赶到店里一问,说是小混混跟受害人走了,两人急忙忙追出来,就看见这么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
张臣看到不远处的两位民警,立刻笑了,朝着其中一名年纪偏大的招手说:“王警官,在这里。”
王警官一看见张臣,心中的困惑解开,也能立刻分辨出谁是小混混了。
他脸上带出笑意来,带着同事走到跟前,小混混们面面相觑,顿觉今天真是太倒霉了,碰到这群高手不说,还把警察也给招来了,更为闹心的是,这两人还认识!
“好久不见了,又做好事,帮着抓坏人了?”
王警官跟张臣握了下手,说道。
“这次我不是主角,是我的两位师妹。”
张臣往林仙鹤和梁迎春的方向指了指,两人对着王警官笑着点点头,王警官赞赏道:“巾帼不让须眉。”
张臣又指指长发女孩和麻花辫女孩说:“苦主在这儿。”又往大汉和他的小弟们那边点了点,说:“欺负人的就是他们。”
王警官目光扫着大汉他们,脸上笑容收敛,说:“也是熟人啊。”
大汉等人连忙点头哈腰地喊着:“王警官”,忙为自己辩解:“我真没耍流氓,就是想和这两个小妹妹交个朋友,没有恶意的……”
王警官挥挥手,“先别说话,我让你们说的时候再说。”又转向长发女孩和麻花辫儿,语气就和善许多:“你们说说事情的经过。”
王警官处理正事儿,张臣、林仙鹤等四人便往后退了退,不打扰警察工作。
林仙鹤好奇问张臣:“你跟这位王警官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们经常帮着辖区派出所做些维护治安的工作,相熟很正常,但涮肉店这片属于另外一个派出所的辖区,平时打交道的机会非常少,也不知道张臣什么时候认识的。
张臣也没多解释:“就是以前在这附近抓了个偷摩托车的,给送到王警官他们派出所去了,就跟他认识了。”
几人闲聊着,也没走,一直等到王警官那边完事儿。他们怕大汉这群小流氓不敢惹他们,也不敢惹警察,就把气撒在两个小姑娘身上,准备等这边完事儿后,将两名小姑娘护送回家里去。
王警官倒是也没费多长时间,让大汉等人再次跟两个女孩道歉,现场填好调解书,双方签字就可以了,同时警告大汉:“若是再敢犯事儿,非得把你拷起来关几天不可。”
他们对这种小混混也很挠头,大事儿没干过,小事儿不断,又没有到拘留的标准,纯属于癞蛤蟆跳脚背,不咬人恶心人,看着大汉不自然的肩膀,时不时就龇牙咧嘴露出痛苦的表情,心里头舒畅得很。
他们做警察的,有职业纪律,不能暴力执法,但是对这样的小混混来说,也许打一顿比磨破嘴皮子还管用,遇见张臣这些人,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大汉连连保证再也不敢了,态度前所未有的温顺。
待送走王警官,林仙鹤转头时发现,大汉那帮子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远了,只看见了几人仓皇而逃的背影。
林仙鹤不屑地“哼”了一声,对长头发和麻花辫说:“你们两个住哪儿?我们送你们回去。”
这两位姑娘刚刚在跟警官沟通的时候,就一直往林仙鹤这边看,唯恐他们忽然走了,还没来得及问他们的联系方式,这一走消失在茫茫人海,可就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幸好,他们一直都在,此时,才明白他们一直没走,原来是为了保护自己,立时,又感动得不行。
“我叫高玉,她叫黄萌,我们俩都是燕市理工大学大四的学生,我在附近找了工作,就租住在前面不远的小区,黄萌是我的好朋友,她也找到了工作,来找我庆祝,我们两个就来吃火锅了,谁知道碰上了这种事,幸好遇见了你们,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可以留个电话吗?”
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得林仙鹤有些不好意思,她虽然个子比这两个姑娘高了一头多,可年纪未必比他们大,大三的学生,怎么也得二十二三岁吧?而且,留姓名电话什么的,难道以后还要来往不成,也玩不到一块去啊,她就想着要拒绝,正要开口,却被张臣抢了先。
“她叫林仙鹤,这位是刘燕生,这位是梁迎春,我是张臣,我们都是同一师门的师兄妹。我们在吉祥路8号开安保公司和武馆。小姑娘,你们长这么漂亮,平时一定得注意安全,这社会上坏人太多,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我们武馆就有女子防身术的课程。”他说着,就从名片夹里掏出两张名片,给高玉和黄萌一人发了一张。
高玉和黄萌双手接过名片,“天呀,你们真是练武的啊,我们俩猜得没错,你们太帅了!我想去学你们的课程!”
张臣目的达到了,说:“走,咱们边走边说。”
这一路上,张臣给两位的小姑娘讲了自家的武馆,讲了自家的安保公司,讲了武术的知识、轶事,讲了自己还有林仙鹤等人见义勇为的事迹。
听得两位小姑娘双眼冒星星,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听得林仙鹤浑身不自在,尴尬得很,忙挽着梁迎春的手,跟她小声聊天转移注意力。
待等到将两名小姑娘平安送到小区门口时,两名女孩子拍着胸脯承诺,等年后就去扬名武馆报名,并决定要做他们的义务宣传员,会在公司、学校里大力帮他们做广告!
张臣美滋滋地跟两个小姑娘挥手告别,待等他们身影走远,才回头,正对上林仙鹤警告性的双眼。
张臣纳闷:“怎么了?人家是自愿的,我可没强迫,再说了,我说的也没错,学点功夫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林仙鹤:“你可别起歪心思,打这两个小姑娘的主意!”
张臣立时跳起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他们主意了,你可别红口白牙张嘴就来,我是在男女关系上有点乱,可我碰的都是出来卖的,我们各取所需,我什么时候碰过良家妇女!”
刘燕生和梁迎春听着,一个朝着张臣撇嘴,一个翻白眼,听这口气,出去胡乱搞还搞出优越感,搞出原则底线了。
林仙鹤“哼”了一声,恶狠狠地说:“最好没有,否则,我就跟你绝交!”
张臣举起手掌,“我发誓,我但凡对他们有点花花心思,我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他快冤枉死了,天地可鉴,他跟两个小姑娘聊得这么热乎,纯粹就是见人就想拉生意,习惯了。想拉生意,怎么也得多聊聊,让人家感情线不是?再说了,这两个小姑娘在他眼中就是小孩,他连人家是圆是扁都没看清楚!
林仙鹤又哼哼两声,“暂且算是信了你的,反正我会盯着你的!”
张臣一肚子的委屈,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他抱住刘燕生的胳膊,说:“你抓着我点儿,我怕我一下小心就会冲过去,揍她一顿,你说她怎么这样,我有这么恶心吗,就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
刘燕生扒拉开他的胳膊,有些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说:“谁揍谁还不一定呢。为啥对你没信心,你心里头没点数吗?你明天赶紧去买票,买年前的票回家过年,要不然,我,仙鹤、迎春,我们都不理你了。”
张臣略过林仙鹤,也没回看刘燕生,看向师兄妹中最善良的梁迎春。
梁迎春朝他点点头,说:“我听燕生师哥的,我也觉得你这次的事儿过了。老婆孩子不管,管一个不想干的,师哥,我也想闹明白你脑子里是咋想的。”
最后一个有可能会支持他的人也站到对立面去了,张臣拍了下后脑勺,原地跳起打了个旋儿,嘴巴鼓了又瘪,瘪了又鼓,最后拍了下大腿,“行,你们厉害,我明天就去买票,要是买不到年前的票,你们可别怪我。”
林仙鹤:“火车站买不到就去代售点儿,代售点没有就找黄牛买,火车票没了就去坐汽车,反正你要是年前不回家,我们就跟你绝交拆伙!”
张臣粗壮的手掌抬起,手指指着她:“你狠,多大的事儿,至于吗!”
刘燕生将他的手指按回去,林仙鹤扬着下巴肯定地说:“至于!”
北方小年过后的第二天,林仙鹤等人将梁迎春送上回家的火车,反复叮嘱她年后去到港城后一定要注意安全,常来电话,别报喜不报忧的。
送走梁迎春,林仙鹤盯着张臣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又买了站台票将他送上火车,叮嘱他回去好好过年,让他年后如果可以的话,就带着媳妇、孩子一起过来,说二楼还有好几间空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入住。
张臣随口答应着,林仙鹤看出他的敷衍,但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威胁他绝交不过是一个手段罢了,十来年的师兄妹,和亲兄妹也没差什么,还真能绝交不成?
林仙鹤在火车上盯着张臣,直到火车要关门,才离开。
最后,轮到了林仙鹤自己。
林家富和李广妮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来催她了,林家富发了最后通牒,说她要是再不回去就让司机开车来燕市接她,林仙鹤怕林家富真派司机来,劳师动众的,油钱不知道要花多少,赶紧去了售票点,加了五块钱的代理费,买到一张回家硬卧票。
刘燕生:“怎么不买软卧,要坐十多个小时呢。”
林仙鹤:“没必要,软卧比硬卧贵了一倍,才十个小时,没有必要。”
刘燕生笑着摇摇头,说:“就看你这节省劲儿,说你爸是身价百万的大老板,谁信呀?”
林仙鹤:“该花的钱花,不该花的不好,对我来说,软卧和硬卧没啥区别。”
现在能做得起卧铺了,当初从晋省到豫南之间往返,都是坐硬座的,还经常买不到坐票,要么站着,要么找个犄角旮旯坐在行李上,那时候还小,都能坚持得下来,一点也不觉得苦累,何况现在还有卧铺可坐。
对比来说,这是生活水平提高了,就更不要觉得苦了。
林仙鹤自有她的想法,刘燕生也不多说,陪着师妹去买了些燕市特产给家里人带回去。
收拾行李的时候,林仙鹤看着占了半张床的毛绒玩具有些为难,她买好了回程票,正月初八,也就是2月12号回来,算算时间,要在家里待差不多两周的时间。
这些个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都是她都想带走,可又显得劳师动众的,光那个半人高的大熊,就得装一个行李箱。可要是不带吧,落下哪个她都不舍得,每天见到这么多的毛绒玩具,她心里头都会有种很幸福的感觉。
最后选来选去,带上了最大的毛绒熊,是林家富刚发财那一年去豫南省看她,给他带去的,据说是从临河市百货大楼买的,待在她身边好多年,掉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充当眼睛的玻璃珠子掉了又缝上,但仍是林仙鹤心中的NO1,也是从这种毛绒熊开始,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这么喜欢毛绒玩具。
将毛绒熊套上一层塑料布,压在行李箱底下,剩余的空间还能放几件内衣。
刚收拾好行李,仙鹤听见手机短信提示音,忙拿起手机,短信来自于陌生号码,她点开来看便看见上面写着:
仙鹤你好,我是康清阿姨,你还记得我吗?你回家了吗,方便我给你打个电话吗?
是康清阿姨呀,林家富说她在燕市,也把她的号码发给了自己,但她犹豫了下,觉得跟康清阿姨本来也不太熟,便是联系了也没什么可聊的,后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没想到康清阿姨主动联系了自己。
她目光不由得看向了还没有盖上的行李箱,最上面放着她的胸罩。她恍惚想起,人生的第一个胸罩就是康清阿姨带着她去买的,还帮她买了卫生巾,教给她卫生巾应该怎么用,告诉她女孩子来例假了不能剧烈运动,要注意保暖。
她没急着回短信,喝了两口热水,又坐到床上,搂过来一只小青蛙放在怀里,清清嗓子,将电话拨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通了,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仙鹤?”
她的声音还和原来一样,没有变,这个想法在林仙鹤脑中一闪而过,立刻说道:“康阿姨,是我,好久不见了,您还好吗?”
电话那头的康清阿姨立刻回答:“好,我很好,你还好吗?”
“我也挺好的。”
康清阿姨又迫不及待地说:“知道了你在燕市时就想联系你,不过我前段时间一直都在南方,才回来燕市,就想着联系你,看看你要是还没回承宁,就来阿姨家里做客,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声音热情又温柔,让人毫不怀疑她的真诚。
林仙鹤:“康阿姨,谢谢您,不过,我明天的火车回去,时间来不及了,等我年后回来,来家里看您。”
康清:“好,仙鹤,阿姨在家里等你,我把地址短信发给你,你哪天能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或者我让司机去接你。”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说了“再见”,各自挂了电话。
很快,就收到了康清阿姨发过来的地址,在西三环边上,一个叫美林美墅的小区,那个地方林仙鹤知道,有钱人聚集的地方。
看来,这些年康清阿姨过得也很不错。
虽然心里头还是有些奇怪康清阿姨主动联系自己,还对自己这么热情,但她一贯是想不明白就不去想。很快就把这件事放下,继续收拾行李。
隔天,她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盾牌安保公司和扬名武馆已经正式放假,员工们陆陆续续离开,林仙鹤是最后一个走的。刘燕生开着公司的面包车将她送到火车站门口,因着这边不好停车,林仙鹤没让他下来,自己拎着两个行李箱朝他挥挥手,独自离开。
大概是身形太挺拔,身量太高,步履太从容,虽然独自一个人拎着两个行李箱,刘燕生从她身上也看不到一点的凄凉之感,无端让人看出闲庭信步的感觉。
刘燕生自己笑了下,见林仙鹤回头,朝他笑着摆摆手:“快回去吧。”
刘燕生也对她摆摆手:“一路顺风!”
这次的旅途很顺利,除了上车的时候人多了点,拥挤了点,气味不甚美妙,同车厢的小婴孩不停哭闹,床铺太短,舒展不开外,没什么其他的毛病。
到底是高峰期,比林仙鹤上次回来,多了一半人不止,去接热水的时候,可以看见硬座车厢那边到处都是人,车厢连接处、通道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林仙鹤每次过去都觉得自己是在走梅花桩。
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上铺睡觉,饿了就去餐车吃饭,吃了睡睡了吃,反正不管什么恶劣的环境她都能睡着,不管饭好不好吃她都能吃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