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总最近心情很好。
寰宇大楼里上上下下上从贴身秘书下到门口保安和保洁阿姨, 都看出来了。
那股子肉眼可见的春风得意啊。
连走过时衣角带起的风都温柔了起来。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大项目落成了?”下午茶时间, 茶水间里的同事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 揣测着这位从进公司开始就没见他笑过的高岭之花到底是被夺舍了还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寰宇要把飞天给收购了?”有人提出猜测。
“啊,那我可不可以请袁至清来拍我们的宣传广告啊?”路过的市场营销部的同事飞速地插进来顺走一个纸杯蛋糕,顺势加入了谈话。
“那可能不行吧,你忘记了袁至清可是和老板妹妹谈过恋爱,看样子结局闹得蛮不愉快的, 我昨天还在微博上刷到他新电影的路透,那个脸阴的, 还以为怎么了呢。”
“难道是老板妹妹结婚的事?我是真没想到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会自降身份去做一个糊到锅底的十八线,要是我的话早就轮过一遍大导女主了。”
“你最近控糖控傻了吧。”风险管理部门的乔安娜翻了个白眼, “我们和飞天的关系可没想象中那么好,把妹妹嫁过去干什么,白给人送个人质啊。”
“咳咳法治年代可不兴这个嗷。”
“啧,你们都错啊, 怎么没有可能是小薛总他自己,坠入爱河了呢。”人事部的女孩老神在在地扶了扶圆框眼镜, 眼疾手快地抢走了最后一只奶油泡芙。
像是凭空被投入了一颗核弹,公司二十六楼的茶水间里陷入一片寂静。
五秒钟之后, 顿时哗然。
“开玩笑吧,你看他像是会对谁动心的样子吗?”
“就是就是,感觉这位和我等凡人有壁根本没有七情六欲的样子。”
“什么勇士才敢跟他朝夕相对, 我上次去办公室送文件, 刚好碰到他发火,我靠就不小心对上一眼腿都吓软了。”
“你还别说, 如果能当上薛太太,首富夫人,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啊,要你你不愿意?”
“俗话说得好,越离谱的答案往往就越可能就是真相。”
财务部的苏菲打开一罐速溶拿铁吨吨吨,顺便看了一眼茶水间大门确定他们威严高冷的小老板不会突然莅临关心员工们的下午茶食品安全。
“这还是我总助办公室的朋友说的,老板他,结婚了。”
所有人睁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道:“啊?”
“要死啊,小声一点。”苏菲一口咖啡差点呛出来,旁人赶紧递给她一只车厘子压压惊。
“什么时候的事啊,一点端倪都没有诶。”
“是啊是啊。”
“不至于玩隐婚吧?”
“可能是女方不同意曝光呢?毕竟上次老板拳打好色导演的视频给他吸了不少梦女,身份曝光的话少不得要被扒掉一层皮。”
“那些梦女我也是服了,但凡近距离接触过老板就知道有多恐怖了怎么会有人爱上ai啊。”
“谁让这是个看脸看财的世界呢。”
“诶,那你那个总助朋友,有没有跟你说女方是谁啊?”
苏菲咳了一声,有点尴尬:“那人家家事,我也不知道啊,连贴身秘书都没见过呢,我哪里有那个本领啊。”
“所以真的恋爱啦?”
“那结婚了可以大赦天下吗,我上次打卡就迟到了一分钟别扣钱了吧?”
“好了好了,时间快到了回去拉磨吧,今天小老板不知道抽什么风要亲自下来巡察,小心被他抓到摸鱼。”
讨论了一圈,众人反而越来越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降服了这位不近女色的小老板,纷纷叹气依依不舍地离开茶水间。
“哎呀!”苏菲本来手里还抱着一大堆报表打算去签字,不小心脚下高跟鞋一崴,手里资料散了一地。
她今天穿的短款套裙不方便下蹲,刚想回头叫其他人帮个忙,一只戴着钻戒的骨感分明的手捡起文件递到她眼前。
“薛,薛薛薛,薛总。”苏菲瞪大了眼睛。当然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枚显而易见的男款钻戒吸引。
在明亮的灯光下火彩闪耀得惊人。
“下次小心点。”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跟在他身后的监察部门的经理擦了擦光亮脑袋上的冷汗,疯狂用眼神示意。
苏菲收拾好文件站在一边老老实实鞠躬道谢:“谢谢薛总。”
薛逢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往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场如今消融了不少。
苏菲等着高层从身边全部经过,然后打开手机十指如飞:
“姐妹们!老板真的结婚了!”
“他的手上有婚戒!!!”
小老板看起来也并不打算掩藏自己已婚的事实,有和他还算相熟的高层见着男人手上那枚几乎闪瞎眼的戒指,好奇地询问:
“小薛总这是和哪家的千金喜结连理了?还不告诉我们,可不厚道啊。”
薛逢唇边露出一点罕见的笑意,摇摇头:“她不想说。”
这便是干干脆脆地承认了。
公司里能坐到这个位子上的都是人精,一听便知道这小薛总估计陷得挺深,一边心里暗叹这婚结得无声无息,想必期间一定有什么复杂的难言之隐。
他今天这么突如其来戴着婚戒巡视了一圈,合公司上下都知道了小薛总是有家室的人了。
先前还有人垂涎薛逢身份和长相,跃跃欲试想要爬上他的床,如今也偃旗息鼓,只是不由自主地陷入同样的好奇里:
小薛总的老婆到底是谁?
后来又有人渐渐地回过味来,平时薛逢一到公司就是在办公室里签发合同文件,或是在会议室里开会,从来没有这么大张旗鼓地出来巡察过。
众人不约而同地冒起一个荒唐的念头:他不会是在炫耀吧?
薛逢不打算瞒着这事,自然另一边薛振山也能知道。
薛振山铁青着脸看他手指上的戒指:“戒指怎么回事?”
儿子莫名其妙地结婚了,而他这个做人父亲的居然是最后才知道的。
薛逢连藏都懒得藏,淡定地握住了手里的青花瓷茶杯:“如你所见我领证了。”
至于领证的对象是谁,不用说,父子两人合该心知肚明。
薛振山“砰”地一声放下茶杯:“你要气死我!你这个!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混账!”
薛逢坦然地接受着薛振山的怒火,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父亲,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向你求过什么,只有微微,我不能没有她,所以求你。”
嘴里说的是求,然而男人的表情完全没有一点卑微的意思,简直就是直白而简单地下了通知:
我结婚了,对象是我妹,你接不接受都没有用,只是通知一下,没有问你的意见。
薛振山要被这个养了二十多年突然叛逆期的儿子气到吐血。
薛逢不动如山,侧脸冰凉如冷玉:“不是突如其来的叛逆期,其实是蓄谋已久,只是你们不关心,所以也没有发现。”
薛振山知道他为了参加虞微的中□□动会而抛下重要会议的时候,也早已经太迟了。
若是把他动了心思的真实年纪说出来,恐怕薛振山会当场被他气晕过去。
当然现在也差不了太多就是了。
薛振山深吸了一口气:“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我们?”
薛逢沉默了一会儿,轻掀唇角:“这重要吗?”
修长手指摩挲着戒圈上那颗切割几近完美的钻石,上面似乎由带着女孩的体温。
那天晚上女孩从口袋里拿出戒指的时候,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鼓噪的心跳。
虞微脸色发红,少有的在男人面前露出小兔子似的羞涩情态,眼睫眨得像是被网住的蝴蝶,扑簌的磷粉在薄雾弥漫的夜里闪闪发亮。
她的眼睛比钻石还可爱。
他用指腹细细地捻磨过每一个切面似乎是在抚摸女孩睡红的侧脸,然后他轻声笑了一下将那段缠绵的时光妥帖掩藏:
“我如今才意识到,如果我费劲心思坐到这个位置,却还要受别人的目光掣肘,那我走到现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离开她的每时每刻,我都在想,与其放她日后与我渐行渐远,还不如就此留在我身边。”
薛振山看他像在看一个怪物,他对自己的儿子太了解,也知道往日里无欲无求的人一旦有了欲望,就是用尽力气也拉不回来。
他以为儿子只不过是对感情淡漠了一些,时至今日才发现他只是对那一个特定的人偏执。
他像是陡然间苍老了很多,长叹一口气:“可是众人都知道你们是兄妹。”
薛逢看着茶杯里浮动的茶叶,澄黄的茶水粼粼如一泓满月。
他现在只想见她。
“那又如何?”
他语气漠然,甚至带着点微不可查的厌烦,像是已经对这样的疑问感到忍无可忍,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寡淡的笑来: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说的。”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我的妹妹,也是我的爱人。”
“我们亲密无间,天生一对。”
薛振山表情空白。
薛逢饮尽最后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起身,那枚钻戒在薛振山眼里简直亮得要瞎眼。
“另外,还请您给虞姨做做心理工作,毕竟微微很爱她,让她伤心我也很难办。”
薛振山觉得自己养了一只小怪物。
而他对此束手无策。
这能怪谁呢?
他咬着牙,知道薛逢绝对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的劝说就放弃。
气势终于颓然,薛振山妥协地挥了挥手:“再怎么样她到底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婚礼总要有一个。”
薛逢语气轻快:“那是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