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楚然二十五岁生日当晚, 十八岁的叶南枝，第一次被她咬过一口之后，叶南枝就不敢再主动联系她的楚学姐了。
就连别人提起楚然, 叶南枝的脖子也会隐隐作痛, 接着变成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
进入寒假之后，有关于楚然的事情被暂时搁浅起来。因为放假后的第二周，就是春节。
叶南枝忙于帮着家里置办年货。
春节当天，宿舍的小群里，几个小姑娘互相诉说着新年快乐。
“方芳在哪呢, 听说你家那边过年要吃火锅？小叶呢？”挨个问完一圈之后，冯琳琳叹了口气：“真羡慕你们，过年期间我得帮家里看店, 一天也不得闲。过年哪有人不放假的啊！”
闻言，方芳实事求是回答：“你别说, 还真有。昨天学生会群里上传了留校记录。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居然有人一连预约了好几天的实验室。”
“啊？谁啊？谁这么厉害，放假过年天天泡实验室？”
“咱学校还能有谁, 楚然呗！”方芳无所谓地叹口气：“不过后来说，由于过年期间学校的供暖暂停，所以破格允许她把实验用的电子设备带回去，说是年后再还就行。哎, 听说她是要弄航拍, 其实那东西也不在实验室里用，不过是每日都要清点数目罢了, 这样一来, 倒也省得她来回跑。”
“航拍啊, 那套设备不便宜吧！”冯琳琳一连发了三个吃惊的表情：“这么轻易地就让带回家。咱们学校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为什么我从图书馆的借书就逾期两天就得交十块钱的罚款！”
“据说她那个项目国内几乎没人做，学校很是重视，一路给开绿灯呢。”方芳这时注意到，群聊里有个人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哎？小叶呢？刚刚还在啊？”
“兴许去帮家里干活了吧！”
——
今天是春节。路上的行人都是一副喜悦的神色，拎着琳琅满目的年货往家赶，共享这一年一度的团圆。
而类似“团圆”、“阖家欢乐”的字眼，从来都不属于楚然。家这个词，对她来说已经太陌生了。
那个所谓的“家”，根本没人欢迎她的存在。每年楚昌柏都会安排秘书给楚然一笔旅游的资金，让她出去散散心。
与其说散心，不如说是打发楚然出去，别来碍他们一家人的眼。
楚然也不在意，心安理得地接下这笔“慰问”，存起来。年复一年，此刻账面上已经有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一直以来，楚然都有自己的目标。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努力是一方面，必不可少的，经济也是其中的一环。
所以上大学之后，楚然一直努力的赚钱。
她没有节假日，平时也几乎不给自己休息的时间。除了忙学业，其他时间都在利用自己的技能来赚钱。
美术社，只是众多渠道之一。
楚然从冰箱最底层，发现了一包速冻馄饨。是之前超市做活动送的。她不喜欢速冻食品，原本以为会浪费的，可她今天没有做饭的心情，决定就用这个来充当今年的年夜饭。
锅子刚烧上水，楼上邻居爷爷家里吵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爷爷的一对小孙女在屋里蹦蹦跳跳地，一会满屋跑，一会又要下楼玩雪，活泼又热闹。
而楚然的周围，就像锅里的水一样，安静得没有一点波动。
终于，小锅里的液体沸腾起来，楚然正要撕开馄饨的包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想起。
或许是楼上小朋友走错了吧。她关上灶台的火，来到门口。可猫眼里，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推开门，叶南枝站在她门口，累得气喘吁吁，正扶着腰喘着粗气。
“我怕赶不上，跑了好久！”叶南枝向楚然身后望去：“你、还没做饭吧！”
“没呢！”
答案一出，叶南枝激动地主动握上楚然的手腕： “太好了。那你来我家过年吧！”
——
也是这次契机，楚然才知道，叶南枝虽说是本地人，家却住在城市的另一头。来回一趟，要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
“所以你一大早就跑出来了？”
叶南枝一脸得意：“那可不！我一听见你过年一个人在这，就赶紧跑过来了。生怕你在家里已经动了火。怎么样，感不感动！”
“那为什么不显发个信息，我去车站接你。”
“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叶南枝一再说，她家里没那么多讲究，年夜饭都是在饭店吃，连做饭也省了。所以楚然只要人到就可以了，别的什么都不用准备。
但楚然仍然坚持要先去超市买点东西。
“真的不用楚学姐，你人到就好了，我家什么都不缺，我妈提前都买完了！”
“要草莓还是车厘子？”楚然站在水果的柜台前问。
叶南枝思考了一下：“车厘子……还是草莓吧！”在视线瞥到草莓的价签之后赶紧又变了口风：“还是车厘子！”
楚然转身，将一大盒车厘子和一大盒草莓分别放入购物车。
随后抬头问叶南枝：“你还喜欢吃什么，蓝莓要吗？”
“不了不了！”叶南枝接连摆手，好家伙光是车厘子和草莓就已经将近三百块钱了，还不算旁边的那个进口干果礼盒。
若不是跟着楚然走，叶南枝甚至不知道，她家附近的超市居然还有这么贵的商品。
这边，叶南枝走在前面，楚然推着购物车，静静地在后面跟着她。
之前叶南枝悄悄跟着她那次，楚然还不理解为什么要那样做。现在，她在人家的身后，模仿着小兔子的步伐和姿态，渐渐地发现了其中的乐趣。
叶南枝的步伐本来就小，走得又慢，走走停停，有时明明已经走过了，还会到退回来再看一眼。
“你好像很喜欢逛超市啊。”楚然问。
“那当然了，小时候我父母生气，我就会缠着妈妈带我来超市，这时候爸爸就会去门口的花店给妈妈买花，妈妈气消了，我还会得到一大盒冰淇淋！”
正说着，刚好就到了零食区。叶南枝原本欢快的步伐倏地停了下来，立在那一动不动，视线紧紧盯着旁边架子上的，家庭装的超大薯片。
叶南枝胃口小，一旦吃了零食就吃不下正餐了，所以叶南枝妈妈宋婉女士，几乎不给她买零食，为的就是让她按时吃饭。当然，因为那次胃炎进医院后，楚然也不许她吃这些东西。
家里没得吃，学校又有人管，叶南枝都快忘了薯片的味道了。
所以此刻，她回眸用湿漉漉的眼神看向楚然：“楚学姐，今天过年哎！我就拿一小袋薯片，就一小包，行不行？”
楚然叹了口气，手伸了过去，越过过促销打折的大包薯片，直奔后面的拿零食大礼包。随后放进购物车。
“谢谢楚学姐！楚学姐天下第一好！我最喜欢楚学姐了！”叶南枝激动地跳起来，一连串说了好多夸赞的话。
楚然弯下身子，揉了揉叶南枝的发丝：“这可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
叶南枝并没有听出楚然话里的含义，只顾着点头，拍着胸脯保证说不后悔。
二人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到饭店去。
一进包厢，家里的亲戚已经差不多都到了。主位上是叶南枝的外公跟外婆，叶南枝的妈妈就坐在外婆的旁边，正在给二老倒热茶。
“姥姥！姥爷！”叶南枝主动拉了楚然过去：“姥姥姥爷，这位是楚然，是我的好朋友。妈，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教我画画的学姐，上次我胃疼昏倒还是她送我去医院的呢。”
楚然微微欠身，跟着叶南枝的口吻跟长辈打招呼：“姥姥姥爷好，阿姨好。”
宋婉是个端庄温柔的女人。看见楚然手里提着的礼盒，得不少钱。“我们家没那么多讲究，你是小叶的朋友，直接来就好，以后千万别乱花钱。”
“只是一点心意，应该的。”楚然表现得谦逊有礼。
叶南枝主动给宋婉说，楚然这个南方女生，因为要忙学校的事今年过年得一个人待在哈市。
“妈，我想让她来咱家过年。这几天你都是夜班，我想让她陪我。”
宋婉心肠软，见楚然也是一个姑娘家，孤苦伶仃身在异乡，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好啊，难得你带朋友过来，快坐吧！”
这边话音未落，小姨在一旁，朝叶南枝招手：“小枝，你过来，你快看那是谁？”
顺着小姨的指尖，叶南枝这才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唐沐。
“唐沐哥哥？”
“你唐叔叔今天值班，所以唐沐来咱们这过年。”
正好服务员进来，问人齐了没有，能不能上菜。小姨赶紧把叶南枝和唐沐拉倒一处：“你们都是年轻人，有话聊，你们坐一起吧！”
还在上初中的李欢不知道从哪跳出来：“我也要跟表姐坐一起！”
“啧，你个小孩子，跟人家掺和什么！你坐我旁边。”小姨将李欢拉走后，唐沐主动上前，跟叶南枝打招呼。
“楚然也在啊。”面对楚然，唐沐的表情上带着几分尴尬。
见几个人站在那不动，小姨催促他们：“愣着做什么，快坐下啊！马上上菜了！唐沐啊，你坐小叶旁边，我这个宝贝外甥女今天可是交给你了啊！”
唐沐和煦的脸上染上几分红晕。随后去帮叶南枝拉椅子。
叶南枝主动拉上楚然的袖子，把她带到自己身边：“楚学姐，过来坐啊！”
于是，餐桌上，叶南枝的左手边是楚然，右手边是唐沐。
席间，楚然静静地坐在一旁不说话，叶南枝会时不时地将视线挪过去，在对视的瞬间又赶紧撇过头，回眸之际，正对上唐沐柔和的神色。
一如既往地，唐沐带着一副眼镜，高领的毛衣衬得他整个人更加温和。与楚然周身冰冰的状态不同，唐沐永远是一副和煦的模样。
菜品旋转过一圈，小姨看叶南枝的碟子里是空的：“唐沐，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回事啊，你快给小枝夹点菜啊！”
“不、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叶南枝连忙摆手。
正好，那道珍珠汤转到了他们面前，唐沐起身，盛了一小碗后，递到叶南枝面前：“别光吃菜，吃点主食。餐具是干净的，我没有用过。”
“谢谢唐沐哥哥。”
淡橘色的珍珠汤，番茄已经炖得彻底融进汤汁里。面疙瘩大小不一，打碎的鸡蛋缠像是舞者的裙摆，漂浮在汤面之上。任谁见了都会说一句诱人，但叶南枝就是迟迟不肯动手。
正是此时，楚然也起身，越过珍珠汤，夹了一颗小猪造型的流心奶黄包，放到叶南枝的碟子里。
“你不是不爱吃番茄吗，主食吃这个吧。”说着，顺便夺过刚刚唐沐刚刚盛的那一碗。
说完，还故意看了唐沐一眼，将唐沐极力隐藏的慌乱尽收眼底。
这边，小姨看几个年轻人不太说话，于是主动引起话题：“楚小姐，你是我们小枝的学姐啊。你也是学小教的吗？”
“哦，不是，我是学建筑的。”
“建筑好啊！听说学建筑还要有美术加试的，难吗？我也希望我们欢欢以后去学那个的。做个大建筑师，多风光啊！小枝当年报志愿的时候，我就不同意她选那个，可是她跟她妈妈都愿意……”
小姨一连串说了很多话，说学师范不好出头，日后出来运气好混上个公立小学老师，每天忙个每晚但工资就那么一点点。说到这，突然意味深长地看向旁边的唐沐：“不过当老师就一点好，温柔，贤惠。尤其是我们小枝脾气这么软，以后谁要是娶了，那可就有福咯！”
宋婉夹了一只虾到小姨的碟子里：“你还是多吃两口吧。我女儿才多大，我可舍不得她早早嫁出去！”
“啧，女儿哪是你想就看得住的，咱们家小枝这么好看，指不定学校里有多少头狼盯着呢！小枝，你可要擦亮眼睛选，别跟你选专业似的一门心思往下沉，知道不！”
一时之间，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叶南枝有些不好意思，筷子来回摆弄着盘子里的青菜。心里默念，好希望有个神仙能下凡来救救她。
很快，那个神仙就出现了。
楚然语气平和，悠悠说道：“我就觉得学小教很好啊！”
似乎所有人都没想到她这个客人会主动站起来反驳小姨，原本热络的整桌瞬间安静了下来。
楚然继续说下去：“建筑学子，在选专业之初，都是抱着您刚刚‘大建筑师’的希望来的。‘大建筑师’固然风光，可这需要冲破千军万马，万里都很难熬出一个一来，如果没有家庭背景，想依靠个人的能力达到那个水平，更是微乎其微。很多人忙碌一生，到头来也是个籍籍无名的画图匠。但小教不同。”
楚然偏过头，看向叶南枝的眼神清澈又明亮，眼眸里写满的坚定：“小教专业学子的初心，不过教书育人，传道受业。若是按照达成目标的比例来算，小教可是远高于建筑的。”
说完，楚然故意看向一旁的唐沐：“你说呢，唐沐？”
可唐沐满脑子都在想刚刚番茄的事。小叶不喜欢吃番茄，他与小叶相处这么久都不知道，为什么楚然会知道？
这般楚然突然喊他，他都没听清对方说得是什么，失神之余只能机械性地连连点头表示肯定。
唐沐的无心之举，却让小姨黑了脸。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一晚上都在撮合唐沐，可到头来他却站在一个外面的角度，当众下自己的脸面，一时间小姨脸上的神色可谓想当精彩。
——
饭后，叶南枝主动将一大半的车厘子和草莓送给姥姥和姥爷带回去，一部分装给宋婉。她是医生，今晚是夜班，吃完饭都来不及回家，得直接奔医院去。
最后，叶南枝只给自己留了一小部分，装回袋子里，留着晚上守夜吃。
饭店离叶南枝家不远，刚刚又吃了那么多好东西，叶南枝主动提议，和楚然散步走回去。
路上，叶南枝一直偷看楚然，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楚学姐，谢谢你刚刚帮我说话。我小姨那个人就是嘴直了些，心是好的。”
是啊，席间得了机会就在把叶南枝往唐沐身上推，做小姨的努力到这个份上也是少见。
比起这个，楚然更关心另一件事：“今天，唐沐为什么会来，他每年都在你家过年吗？”
“不是啊，只是过年期间会串门拜访，像这样吃年夜饭倒是第一次。”
楚然内心悄悄松了口气，她倏地停住了脚步，除夕的夜空之下，站在距离叶南枝半步的位置，抬眸看她：“刚刚，小姨一直在撮合你们。”
提起这事，叶南枝尴尬地撇开脸，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但楚然，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唐沐对你有意思，你看得出来吧。”
叶南枝沉着脸，良久点了点头。
“所以，你喜欢他吗？”
“我对他的喜欢，是出于对亲人的喜欢。就跟我喜欢表妹欢欢是一样的。”
“这样啊。那我呢？”
“我当然也喜欢楚学姐啊！”
“我不是说这个。”楚然一字一顿地问她：“叶南枝，我是问：你对我，是哪种喜欢？”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我们枝枝年纪小没经验，只知道不受控制地想靠近对方，并不明白其中缘由
楚老师：没关系！我来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