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 加上这一次,就是三次了。”芙宁娜说。
警卫掠过你们,带走了其他的演员们, 将尸体围了起来。一位美露莘警官走过来和你打了一声招呼,问道:“拉蒂西亚小姐, 有看出来些什么吗?”
“不用费力调查尸体了。”你道,“她和凶手没有任何的关系,这是一场极其主观的作案。”
“极其主观?”灰紫色的美露莘把手靠在嘴边, 疑惑地想了想,然后问, “是指凶手的一厢情愿吗?”
你弯了弯唇:“瑟琪说的没错。”
然后你看向芙宁娜, 抱起胳膊来说:“那么,就请恰好多次都在现场的芙宁娜小姐来为我们讲述一下你的视角所看到的案发情况吧。”
“你是认为这些案件都和我有关?”芙宁娜皱起眉,叉起腰问。
你点了点头:“只是一个想法, 我需要你的证明。”
她咬了下下唇,道:“既然这样, 那我说一说……但我掌握的信息不多。”
“具体的信息之后我会去问那维莱特,我相信在你说完之后, 你也会想要去找他看看案件详情的。”
你们找了个位置坐下, 随后芙宁娜开始讲述从上个月开始发生在她身边的令人恐慌的案件。而那维莱特将安抚群众的事情交给了警卫, 转头便往你们的方向走来。
他清楚地听见了芙宁娜的声音。
“上个月, 在结束了抵制幻梦的那场演出之后,那维莱特告诉我, 按照计划, 之后民众的意愿会发生调转, 我可以休息一下了。所以我就去了商铺,想要买些通心粉面包水果什么的囤在家里, 好好睡上几天。而在水果摊旁边,也就是瓦萨里回廊的喷泉那儿,我看见有人在义演,就去观赏了一下。谁知道看到一半时,女主角突然就遇了害,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附近没有警卫吗?”你问道。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但当时太混乱了,所有人都在跑,警卫只来得及把义演场所保护起来,然后才四处去寻找凶手。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后续我也没有听到任何的消息。”
你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道:“继续。”
芙宁娜说:“第二次则是在咖啡店附近,举办演出的那个女主角是我之前还算看好的演员,我都占好了位置,本来打算一边吃甜点一边看的,结果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女主角,最后才知道,就在上台前的一个小时里,她不幸遇害了。”
“第三次就是现在了。你有从里面发现什么吗?”
你放下手臂,叹口气:“你的脑子不是摆设,可以自己动一动的。”
芙宁娜咬牙闭了闭眼,然后熟练地用最快的速度安慰好自己,学着你抱起胳膊,屈起食指抵在下巴上,慢慢地说:“我总共也才碰见三次,以女主演死亡的时间来看,一次在表演中途,一次在表演前,一次在表演后,这其中是否说明凶手的态度是发生了变化的?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他的变化吗?”
“不失为一种思考方向。”你淡淡地应了一句,转头问那维莱特,“详细的案件调查能不能给我看看?”
“文件都放在沫芒宫,不过你现在需要,我也可以口述。”那维莱特的脑子记性还算不错,足以以时间顺序阐述清楚这件案子的发生。“上个月十五号下午三点十二分,第一起案件发生,死者为一名二十七岁的女性,死因为枪杀。案发的第一时间,人群混乱,虽然有芙宁娜小姐在第一时间控制事态、寻找附近警卫,但调配人手到达现场时,并没能调查出任何有效信息。”
“第二起案件发生在上个月二十九日,在露泽咖啡厅将要召开的一起演出的女主角于当天下午两点四十三被发现死在两栋屋子中间的空隙中,地点距离演出场地有三百米远,为颈部大动脉割裂、最后失血过多而死。附近没有目击证人。”
“第三起案件最开始并没有被归类进女主演连环案,因为她死在家中,死因为中毒。死亡时间大概为本月六日下午三点五十,于第二日下午四点被她的邻居发现。”
“第四起便是现在。”
你问道:“好,那么第一个问题。第一起案件是否发生在人群中?具体方位是在哪里?”
你们都看向芙宁娜,芙宁娜回忆了一下,说道:“我没有很注意,但当时那道声音是从我右后侧传来的。”
“你的站位?”
“人群中间吧。”
你点了点头,问那维莱特:“警卫在询问现场目击证人的时候,应该有问枪声传来的方向,从而确定凶手的站位。这份记录你们有吗?”
“似乎有,但具体的还需要回沫芒宫去看看。”那维莱特道,“你有头绪了?”
“线索给的已经够多了。”你摆了摆手说,“这一条可以事后去查查。第二个问题,确定第一起案件发生时没有任何人看到吗?他们没有发现身边有服装不对劲的人?”
芙宁娜摇头:“这点我可以确认。至少在我的观察范围内,所有人的装扮都非常正常。当枪响之后,我回头去看跑掉了的那些人时,他们的衣服也没有太奇怪的,都是很正常的服装。”
“束手的,对吗?”
“嗯。”
你继续点头:“很好。第三个问题,第二起案件中的受害者颈动脉被割裂,现场是否有大量血迹?”
“没错。”那维莱特道。“正是因为这些血迹,寻找受害者的其他演员才能迅速地找到她。”
“那么大的出血量,凶手身上必定有血迹存在。他不可能穿着染血的衣服走太远,所以能够换下衣物的地方就在附近,你们有调查过吗?”
“事实上,在案发现场遗留了一套沾满了血的雨衣,是最普通的款式。”
“雨衣能够吸引到的注意力更多,那天不是下雨天吧?”
芙宁娜摇头。
你平静地说:“下一个。第三起案子的毒下在了哪里?”
“茶水中。”
“茶杯和茶包调查过了?”
“都没有问题,只有那杯茶有问题。”
你抱起胳膊问:“下午茶时间,她一个人?”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那天是的。”
你哼笑了一声。莱欧斯利从观众席末尾走过来,出现在你们面前。你放下手,仰起头看着他问:“怎么样?”
莱欧斯利摇了摇头:“没抓住。”
“有看见人影吗?”
“从美露莘警官艾菲那里问过了,是个鹅黄色衣裙的女人。现在已经派人去守着娜维娅线了。”
“衣服?”
“没有找到。”
“哦?她出门的时候,手上没有东西吗?”
“据艾菲说,她有一个包,不像是平常贵妇会用的那种精致的小包……”
“更像是购物的时候用的宽包、皮革制,对吗?”
莱欧斯利笑了笑:“听起来你已经确认凶手了。”
“只是缩小了范围而已。”你站起来,笑眯眯地说,“解开封锁吧。咱们准备回沫芒宫了。到时候把信息一整理,你们就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追人了。”
你们返回沫芒宫之后,那维莱特把相关的案件资料找出来放在桌上。莱欧斯利和芙宁娜一人抓了一份,迅速地把所有的资料看了一遍。
而你简单地翻了两下各个案发场地的群众笔录,确定第一次案发时大部分人听见的声音都是从人群后方传来、第二次案件案发时间段无人发现异样、第三次案发时保存下来的案发现场图的主人坐姿不自然后,就把东西都放在了一边。
你朝着那维莱特要了一张地图,把所有的案发现场都标记了上去,然后直起腰来道:“来说说你们的看法。”
“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爱好……”芙宁娜咕哝了一句,捏着文件悄悄地去看莱欧斯利,“公爵先说吧。”
“那就听芙宁娜小姐。”莱欧斯利放下手里的文件,来到了你身边,低头看了一眼地图上被红笔圈出来的案发地点,嗓音低沉,“我直接说结论,凶手是个家庭环境还算富裕的女性,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身边有人或自己对铳枪有过研究或接触,对歌剧多有了解,有自己的社交圈,而且可能是上层社交圈,最不济也和歌剧演员有多接触。她的家就在瓦萨里回廊附近,家里只有自己,或者最多还有一个其他人,对方白天可能不在家。她不是太喜欢热闹,时间安排很有规律,对人体的了解也不浅,应该学过相关知识。”
芙宁娜放下手,咳嗽了一声:“没错,我也这么认为。不过我还可以再补充一点,她对歌剧和歌剧演员不只是了解这么简单……我刚才看了一下所有的死者资料,然后结合了我的回忆,对所有的演员都做了下评价。”
“第一位死者死在表演途中,她的表演谈不上好与坏,只能说是正常水平;第二位死者的演技向来很好,但是她的生活作风最近似乎有些……咳咳,混乱;第三位演员,我不好评价,只能说她不太适合这个职业,而且我觉得她也没有真正热爱自己的职业;第四位演员……我真的很看好她,假如她保持初心、能够一直打磨自己,有朝一日说不定真的能够成为歌剧演员中的翘楚。”
她多少有点难过,手指扣着纸页,水元素都要充盈到溢满出来。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一般,窗外也隐隐有阴云聚拢,好像又要下一场不在天气预报上的大雨。
莱欧斯利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位现在的和过去的上司,明智地选择拉过他们的注意力,道:“芙宁娜小姐认为,凶手杀害演员们的动机是消除她所看不惯的演员?”
芙宁娜点了点头,踟蹰地道:“只是我这么想而已。”
“我认为你的想法没有错。”那维莱特淡声说。
你点头,然后又摇头:“各位,我想问,她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为什么四次作案,唯有一位被提前杀死的演员、唯有一场案件从始至终没有芙宁娜的参与,而那场案件的受害者正好是芙宁娜无感甚至厌恶的一类人?”
芙宁娜睁圆眼睛,连忙说:“我可没有说厌恶!”
莱欧斯利摸了摸下巴:“你的意思是,那个人甚至将自己当做是芙宁娜小姐的……护卫?”
“我的假设是这样。”你回头过来,在地图上画出一片区域,边画边说,“第一场案件的动机就是芙宁娜。她是因为看见了你才决定对那个女主演动手,动机中也许不乏有这样的一个想法——就凭你也配在芙宁娜小姐眼前做女主角?芙宁娜小姐现在都不演出了!”
“第二场案件则是,你这种德行有亏的人出现在芙宁娜小姐眼前就是在玷污她的眼睛。至于第三场是同样的理由。而第四场,她很清楚那是你的心血,所以等这场戏演完了,所有人都在感叹时,她才处理了这名女主角。我想当时的理由是——芙宁娜小姐永远是最好的,没有人能够与她并肩,也永远没有人会超越她。”
芙宁娜凛然打了个寒颤,摩擦了两下自己的手臂,双眼失去了高光:“不可能吧……?”
那维莱特没说话。莱欧斯利哂笑了一声,道:“梅洛彼得堡里这种人可不少。”
“……但这样的话,”芙宁娜放下手臂,交错着放在身前,眼神落在地面上,“他们就相当于……因为我而死……”
“想多了。”你放下笔,朝那维莱特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看看地图,同时随意地告诉芙宁娜,“你只不过是她用来修饰自己丑陋欲.望的皮囊罢了。毕竟谁会随身携带一把枪,在偶像在场的时候为她‘清除污秽’呢?那些死者不过是她认为不配进行表演罢了,之所以拉上你,其实只是想告诉自己,我的嫉妒心没有那么强,我只是太崇拜芙宁娜小姐,是为了她才做出的这一切。这样不仅能够弱化她的自厌和愧疚,为自己寻找到正义的理由,还能拉你下水,让你的良心为她买单……”
你看向她:“这样的崇拜,你喜欢吗?”
芙宁娜抱起胳膊,不可思议地说:“谁会喜欢啊!”
你弯唇笑了笑,转头对那维莱特说:“就按莱欧斯利的形容去抓人,另外这张图是她最有可能的行动区域。抓人的时候多多注意身体上有残疾的或者伤疤,后天非先天。如果没意外的话,她曾经饰演过特巡队角色或者医生、杀手之类的角色,为人敬业而且高标准甚至到了强迫症的地步,家庭环境可能严苛,小的时候受过心理创伤,导致她有些认真拼命。如果想要再进一步缩小范围,你还能问问对这方面了解深的人。”
对这方面了解深的人自觉地回忆了一下:“额……我想想哈,类似的人……嗯……”
你挪开眼神:“问别人吧,她没什么用。”
芙宁娜:“……什么意思啊!!如果是最近发生的事我当然不可能知道了好吗!!以前的发生的事那我也是因为很忙才记不清了好吗!!喂!!拉蒂西亚!!”
你充耳不闻,问那维莱特还有什么疑问,案件是否需要详细解释,留她一个人在背后跳脚。莱欧斯利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给芙宁娜,非常自觉地帮你处理了烂摊子,安抚了一下她。
而窗外的阴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