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淞镇的那群人动手了。”
枫丹街头开始有人吆喝贩卖幻梦时, 莱欧斯利告诉了你这样一件事。
你托着下巴看着鱼缸里从里捞上来的鱼,兴致缺缺地说:“他们原料匮乏,卖的是旧货?”
“应该没错。而且和街头宣传的人是两波人, 他们在对白淞镇的人进行贩卖。”
“情况如何?”
“娜维娅及时赶回去了,他们不敢有动静。而且娜维娅匆匆赶回去的理由, 恰好就是要向白淞镇的居民们强调幻梦的危害性,不要随意听信街上那些人的鬼话。”
“那挺好。”你随意地应了一句,然后问, “街头那些人那维莱特打算怎么处理?要知道,解药不可能那么快就被供应出来, 最先买的这批人受的伤害最大。”
“那维莱特不会让他们购买的。如无意外, 他会直接公布危害,实行抓捕。哎,就是我们这儿又要热闹起来了。”典狱长双眼放空, 陷在椅子里思考起来。
大批量组织的人进入梅洛彼得堡,势必会对梅洛彼得堡的势力造成冲击, 假如这些人联合起来闹事,看守都不一定压制得住。
你知道他的顾虑, 干脆问道:“你不是有警卫机关吗?”
莱欧斯利点头, 你抱起胳膊说:“我可以帮你改造一下。保证他们比现在好用。”
莱欧斯利把手肘搁在桌面上:“我一直很想问, 你不是因论派的?怎么还会这些?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修理咖啡机的水平了。”
你眨了眨眼睛:“哦, 原来我没说?我七岁提前进入教令院学习,十七岁才毕业。期间虽然就读于因论派, 但实际上素论派、妙论派、知论派、明论派、生论派我都有涉猎, 学的最多的是妙论派和知论派的相关内容。可能是因为家里这三门学派的书最多, 我祖母是妙论派学者,我爸妈知论派和因论派, 耳濡目染的情况下,我因论派,艾尔海森知论派。”
莱欧斯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你们家人性格都差不多?”
你仔细地想了想祖母说过的话:“我不太了解我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我有记忆时就没见过他们,是我祖母把我们带大的。但祖母说,我爸妈都不是很爱说话的性格,父亲喜欢看书、逻辑思维跳跃得很快、旁人难以跟上,母亲的思维要紧凑严谨一些,能够补充父亲的思路。如果你想要通过总结我的性格来反观他们,那恐怕有些困难,他们在我的人生中起到的教育效果很少,祖母和书本以及我自己才是我性格的成因。”
“不……我是想说,在相同的教育环境下,也许你们的性格会有所类似。比方说,以前没人说过你和艾尔海森的类似点?”
“我可以教你一个方法。如果你想要了解某个人,让他做选择是最简单的方法。”你道,“不了解我和艾尔海森的人会做出我们类似的判断。但实际上我们在很多情况下做出的选择都是不同的。单拿入学教令院来说,同样在七岁的年龄能够研读学术报刊,但我提早入学,艾尔海森却入学得比正常人晚,你猜我们俩选择不同的原因是什么?”
莱欧斯利敲着桌面想了想,想到你对梅洛彼得堡的评价,一时有些无奈:“你该不会是觉得研究教令院的那些人很有趣吧?”
你打了个响指:“真聪明。”
“七岁那年,祖母为我和艾尔海森办理了入学,我们去上了半天学,回来之后,祖母问我们有什么样的看法。我说智慧宫里有很多的书,他们不让我们进去,但我想要进去,而且教令院里的那些人在同一个议题下提出的不同见解太过奇妙,让我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我想要知道人们会做出怎样丰富多彩的选择。而艾尔海森觉得那半天学习很无聊,东西他都学过了,人也很无趣,打扰他看书。”
“所以你看,这样的一个选择就把我们划分开了,”你笑吟吟地道,“从中你就能窥见,艾尔海森是个社交需求淡漠的人,他的所有行动都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展开,他以自身的价值观评判外界,对别人的生活没有兴趣,对于研究人与人之间的不同也没兴趣,即便这些他都能意识到,但他更热衷于在自己的世界里活着。”
“但我不一样,我喜欢去观赏别人的选择,去了解别人的故事,走入人群、认识到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倾听各种环境下塑造出来的故事,从现实生活中总结出的东西,是书本上不会教给你的。书能给你的东西都是主观的,然而大多数人都认为它们是客观的真理,于是陷入思维僵硬的怪圈。”
“艾尔海森是少数人,这点我倒是蛮喜欢的。他不会盲目地追崇书里提出的结论。假如他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言论,他只会进行设想解析,如果案例不足,他会去找更多的类似书籍,分析每个人的逻辑,拆解出事实,然后建立自己的体系。有点麻烦,但是对于大多数一昧接受而不思考的人来说,他超出他们太多了。”
“不过家里的书很少,那个年龄段虚空能给他提供的资料也很少。所以他不得不拜托我去智慧宫给他找书,嗯,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他因为懒得去接触那些人所以选择了拜托我,而我们俩之间的任何‘帮助行为’都是一场‘交易’,明明他可以自己去的。”
“毕业之后我们的选择也不同。”你喝了口咖啡润润嗓子,然后继续道,“艾尔海森在教令院里找了个闲职,而我先是留校当了导师,想要试试看以具有权威的指导者的身份教导学生如何思考会有什么效果,三年的时间足够这项实验得出结论,于是后来我就放弃了导师职位,从须弥开始游历各国,顺便取材。”
“怎么样,”你托着下巴望着他,问,“对我们有更了解一些吗?”
莱欧斯利说:“我秉持我最开始的判断,你很容易违法犯罪。比你哥哥容易多了。”
你咋舌:“怎么说,我又不是西拉杰或萨齐因,虽说我们因论派确实很容易出这种人……但你要相信我,我可没有那么蠢。”
“你甚至当导师去拿学生做实验。”
“那本来就是教师教育啊。”你抱起手臂,有些疑惑地说,“大多数教师都和我做着同样的事情,教导学生知识、教导学生思维、教导学生价值观,他们把这定义为教育,而我把它定义为实验,本质上他们并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我比他们更加严谨筛选学生应该受到的影响因素,关注学生在受到教育后会做出的行为,并能够及时矫正。所以从教育这一方面来说,我自认为我比普通教师更加敬业。”
莱欧斯利不被你的话术所迷惑,只问:“你都教了他们什么?”
“怎么一副不相信我的样子。”你有点不高兴,一下子躺在沙发上,拖长音道,“专业知识——独立思考——学会质疑——学会安静——学会分析自己和他人——学会总结历史——还有一些日常生活中我的想法太多了不记得了反正就这么点按理来说应该是所有人都应该具有的美德吧!”
语气到最后已经变成了抱怨和不满。莱欧斯利习以为常地摸出糖扔给你,然后叹着气道:“哎呀,确实是个好老师呢。不过我认为我的判断也没错,你们确实有类似点,我想更熟悉你们的人都清楚。”
你道:“说。”
莱欧斯利却说:“哦对了,先说正事,你要多少警卫机关?”
你:“……”
故意的?
你坐起来看着他,他也看着你,笑容浅淡又友善:“全部的话,你弄得完吗?”
你捡起他刚才扔你的糖,抬手又扔了回去:“当然。”
莱欧斯利脸上的笑意更浓。
你在维恩歌莱号上带着一群枫丹科学院的研究员一个一个地改造警卫机关时,枫丹廷内的动乱也仍旧持续着。
即便有最高审判官明令禁止买卖幻梦,但“无害”的美梦药剂仍旧在民间流通着。
“反正它没有害处,还能带给人精神慰藉,为什么要禁止它的售卖!”有人站在喷泉边对着周围的人抱怨道,“现实已经足够让人烦恼了,难道连梦中的喘息都要被剥夺吗?”
一位年轻的男子握拳大声响应道:“我的妻子被人残忍杀害了。我彻底地失去了她,可罪魁祸首却在梅洛彼得堡里好吃好喝!我不能杀了他为我的妻子报仇,也永远不能再见到我的妻子!可是我在梦里实现了这一切!我既没有违法犯罪,也见到了我的妻子!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坏处!为什么要禁止它!为什么要让我再一次失去我的爱人?我抗议!”
“我也抗议!”穿着华贵的妇人流着泪喊,“让我见到我的孩子!”
也有人相对理智,摊摊手说:“沉迷梦境不是好事啊,你忘了现实的生活怎么办?”
“一看你就是压根就没有经历过什么苦难的,”男人斥责道,“你有钱有权,你生活美满,你从来没有烦恼的事情,从没有失去过什么东西,你当然觉得幻梦无关紧要,觉得现实生活比梦境更加美好!呸!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懂个屁!”
“你被洗脑了吧,什么毛病?!那维莱特大人发行禁令发行得好啊!就该让你这种脑子有问题的人认清现实!”
“我要妈妈——!”
“抗议!幻梦没有损失任何人的利益!它反而实现了我们的愿望!为什么要禁止它!”
“抗议!抗议!抗议!抗议……”
城市里游街抗议,人民为自己的利益高声呼喊。枫丹的雨连绵不绝,这样恶劣的天气都没能浇灭他们心中的怒火,反倒衬得像是天空都在为他们的悲惨遭遇而伤心。
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是从何而来的悲伤。
“那维莱特大人,”前来送文件的美露莘踟蹰地说,“门口聚集了很多人,都在请求您撤回禁令。”
那维莱特放下笔,自言自语道:“关于幻梦会造成的危险已经公布了,还是有这么多人抱有侥幸心理么?”
亦或者是人们对于须弥学者制作出的解药的信赖?还是那群人颠倒黑白的话术迷惑了群众?
他闭了闭眼睛,睁开眼后,龙类冷漠疏离的瞳孔里满是坚定:“禁令不会撤回。人们迟早会意识到它的危险。我现在只希望,须弥的解药能够迅速送来,璃月的证据,也能马上公开。”
黑与白的对峙中,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只有群众们对此一无所知,承担了所有的代价。
在那计划的节点来临之前,在真相到来之前,人们只能愤怒。
而雨仿佛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