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纳西妲严厉地说, “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给拉蒂西亚,还要告诉给那位照顾你的大夫,再告诉给旅行者, 让他带给摩拉克斯先生。”
“别呀……”林风笛期期艾艾地求饶道,“我错了, 真的错了。我只是刚才太激动了,突然就冒出来了这个想法,一时间忘了它有毒……”
“你之前还闻过多莉的那一款, ”艾尔海森把视线落在桌面上的一堆炼金仪器中,精准地找出了里头只剩下五分之一的试剂瓶。“是惯犯了。”
于是纳西妲板着小脸看着林风笛。
林风笛讨好地揪了揪神明的小裙子, 末了托着下巴叹口气, 认真说:“我并不认为它会带来什么危险性,而且明确地知道它会产生什么样的症状,更有利于做出针对性的解药。这是最方便的方法。”
相比于其他人的“没什么明显意义”的关心, 艾尔海森要实际得多,他抬起手抵在下巴上, 问:“从你的结论来看,这款药为什么会比原先多莉的那一款药效更强?”
“很简单, 这款药是给多次吸食的人使用的。而多莉的那一款是初学者款。”她回答道, 末了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抬眼看向那个箱子, “浓度越高材料越富足,研究起来也轻松些。我们继续吧。”
“我同意你的猜测, 但你最好先给自己检查一下。”艾尔海森把手放在箱子上, 看着她道, “拿到自己的数据比较好,不是么?”
“他说的对。”坎蒂斯扶着轮椅把林风笛往外推, 道,“你甚至还在吃药。如果药和幻梦的药效产生了反应怎么办?”
林风笛“诶”了一声,被迫远离了实验台,不怎么高兴地咕哝道:“我觉得不会。”
坎蒂斯的语气很温和:“没有依据。”
林风笛说:“是常年吃药的直觉。”
纳西妲望着坎蒂斯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于是偏头看向艾尔海森:“拜托你也跟上去看看吧。迪希雅现在不在,我怕出什么意外。”
艾尔海森点了点头,他把和箱子一起寄过来的信递给她,道:“枫丹那边的动静很大,这是拉蒂西亚的情报。”
纳西妲一边接过去,一边沉稳地说:“我听说了,梅洛彼得堡出了事。……不知道她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她在等我们的动作。要不了多久了。”艾尔海森冲神明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
纳西妲展开信纸,一目十行扫过去,视线落到尾,又从头看了一遍。
最后她放下信,四叶草盛开的翠绿色眼眸中思绪万千,错综复杂的思维网络信息流交替汇总,于某一时刻如午后的林中湖面一般平静。
“混乱吗……希望不要出事才好。”
*
“起床了——公爵先生——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你捏着自己披风上的羽毛装饰,扫了两下莱欧斯利的脸颊,成功地把沉睡中的睡美人唤醒了。
睡美人那双一点也不温柔、反而看着还让人多少有些胆寒的雾霾蓝眼睛缓缓暴露在夕阳浓郁的橙光下,又变得颜色浅淡起来。不过蒙着一层霞光,倒像是璃月仙人洞天福地上头飘着的瑰丽云彩了。
在这一瞬间,典狱长这个人,也很有童话色彩啊。你琢磨着新故事的走向,随口对莱欧斯利说:“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说想写童话故事?”
莱欧斯利茫然地“嗯?”了一声,骨头懒洋洋地贴在椅子上,一时半会儿还没缓过来。
你兴致勃勃地和他分享自己的新灵感:“我现在手里写的是之前还没写完的悬疑小说,按照这个进度,债还完了差不多小说就完结了,可以新开一本了。我打算新开一个童话故事,世界观什么的可以回去再琢磨,总之故事里一定要有传说中的狼。当他沉睡时世界蒙昧,当他苏醒时秩序井然,于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将时间分为狼眠和醒觉两个时间段,两个时间段的生物活跃实际上受到一种名为‘寐’的存在调控……”
你的思路在述说中逐渐完善。新世界观很有幻想风格,和之前的悬疑小说有些不一样,似乎只是一群小动物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时间段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的故事,但按照一般小说风格,这其中应该有主角的存在。
显然你还没有想好到底应该是一个怎么样的主角,开启的又是一段怎么样的故事,只是有了这样一个梦幻却并不和平的背景,甚至连背景都只是一种想法。
世界观的打磨还需要很多的时间。
你把脑子里临时想到的东西都榨干了,这才停下过度活跃的思考,转而一瞬不眨地盯着眼前一直没说话的人。
莱欧斯利迎着你直白的目光,慢吞吞地问:“没了?”
你说:“我又不是很想写了。”
他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哈?”
你松了口气:“想完了,所以不想写了。”
莱欧斯利微笑:“你这个做法似乎有些不太道德。挑起了我的兴趣,然后就不管了?”
你眯着眼睛,似乎对自己的做法引起他的不满而感到愉悦,歪歪头说:“对呀,你能拿我怎么办?”
莱欧斯利搭在椅背上的手指转过来抵在下巴上,拖长音“嗯”了一会儿,放下手抬眼看你:“没收你的咖啡。”
你摆摆手指:“你之前说过,不进女性的房间。”
“我可没这么说过。”莱欧斯利纠正你道,“我只是说,不随意进。再说了,维恩歌莱号是我的,我在我家里四处走走,又不违法。”
你停止嘚瑟,理智地思考了一下这条逻辑的合理性,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莱欧斯利仿佛打拳赢了一般,笑眯眯地看着你:“怎样?考虑考虑?好歹负点责任吧。”
你表情凝重,好一会儿慢吞吞地说:“我要修改设定。一只萧瑟的被狼群抛弃了的狼加入了主角团。”
莱欧斯利鼓掌:“太好了,主角团终于有人了。其他主角呢?有没有一只会抢别人薯条的小鸟?”
你敏锐地意识到他说的就是你,于是摇摇头,轻快地说:“只有一只叨狼毛做窝的鸟,狼很快就被它叨秃了,然而想抓却又抓不着,哎呀,真是太可惜了。”
狼的原型很事不关己地笑了半晌,才说:“那狼一定是觉得鸟的窝太简陋了,所以才贡献了一下自己吧。哎呀,它真是太善良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逐渐昏沉下去的天色,见夕阳已经隐没在远处的山后,于是单方面地结束了这场对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往前方迈出了脚步:“到你心心念念的吃晚饭的时间了。快走吧。”
你跟上他,背起手道:“须弥怎么还不回信啊——”
“哦,说起来,你的初代解药实验了吗?”
“咦。我把这事儿给忘了。”你恍然大悟道,“回去再做。希望风笛不要怪我,我本来也不擅长这种事啊,忘掉很正常的。”
莱欧斯利缓缓说:“问题是,当初爆炸时,我的茶叶文件什么的都放在办公室里被炸没了,你那份药有留出来吗?”
你呆呆地说:“没有诶。”
那个时候你根本不记得好吧。
莱欧斯利耸了耸肩:“嗯哼,你可以直接告诉她,出了点意外,初代数据和你的咖啡一起烟消云散了。”
你:“……好理由。”
当晚你回去就这么写信给须弥,顺便琢磨起自己的童话故事世界观。
难得有空的时间,希格雯过来办公室休息,见你抱着本子坐在沙发里随意地写写画画,便好奇地在你身边坐下来,为你的故事添了几分美露莘独有的色彩。
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几乎都是在等待,等待须弥那边的消息,也等待枫丹这边的消息。
最开始须弥的信送过来时,你还以为是自己想要的局面已经产生了,结果打开来一看,才发现是小吉祥草王的亲笔。她在信中简单说明了目前的所有进度,最后一段点明了某人不怕死的行为,话里话外都是让你管管。
莱欧斯利对此的评价是:“和你学的?”
你扫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别污蔑我。但给自己打入需要研究的药剂对一个解药制作者来说其实是一种常见的做法。”
“我可没听过这种做法。”
“那你现在听说过了。”
莱欧斯利抱起胳膊问:“他们似乎对此颇有微词……你却好像很赞同她的做法?”
“不算赞同。”你喝了一口咖啡,然后说,“我只是清楚她的能力,所以信任她的判断。毕竟这药被她吸食比被任何人吸食都有价值,所以单从解决事情的角度来看,这相当高效。”
“而且你凭什么认为一个仅仅凭借数据调查就能将这种药的最低剂量算出来的人会把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你意味深长地说,“她有点疯,但这不代表她没有脑子。所以在我看来,他们的紧张与担忧都没什么意义。而且要真出了事儿,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所以你完全不担心?”
“当然不。”你面无表情地说,“等这件事解决了,我会好好地骂一顿这个蠢货,毕竟这东西成瘾性这么强、危害这么大,她那个药罐子竟然还敢直接冲,艾尔海森怎么帮我看着的。这件事我扭头就告诉给她老师,顺便再给白术一份。”
莱欧斯利听着不认识的名字,眨了眨眼睛问:“你都管不着她,他们两个能管得着?”
你知道这是公爵先生搜集情报的意识又冒出来了,想了想没觉得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于是道:“钟离先生是她的老师,博学多识而且性情稳重,从小看着她长大,类似于父母一样。而白术是她的大夫,她能活到现在,全靠不卜庐吊着命。这两个人算得上唯二她怕的人了。”
莱欧斯利托着下巴,眼里带着点随性轻松的笑意:“哦……你怕他们吗?”
你觉得莫名其妙:“他们和我利益不相关,我为什么要怕他们。”
“人大概多少都有害怕的事物吧,你没有?”
“我没有。”你笃定地说,“常人怕的那几样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我也没有害怕的人。”
莱欧斯利道:“不,你有。”
你示意他说来听听。
于是莱欧斯利说:“你怕没有咖啡,还没有案子。”
你沉默了两秒钟,移开了视线:“这确实……但这两样东西都不可能消失。咖啡可能,但案子是不会的。只要人还存在,那么欲.望就存在,欲.望产生的冲突就存在,所以你别想用这个要挟我。”
莱欧斯利无辜地说:“我怎么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你想想也是,他不会不让你破案,他只会让你别喝咖啡。噫,管的真宽,下次他再威胁你,你就拿他的茶叶威胁他。反正和你不一样,他的茶叶没了一次,最近重新搜集,这会儿看得正紧,宝贝着呢,拿来当“茶质”,效果不知道比你那随时可以再买的咖啡好多少。
莱欧斯利忽地心中警铃大作,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人惦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