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临时营地交易情报的人是克洛琳德和娜维娅, 一方代表了官方机构审判庭,一方则代表了民间机构刺玫会。
莱欧斯利有些惊讶于刺玫会这会儿本身就处于忙乱的状态,却接下来这么多与重建无关的麻烦事, 会不会让他们的人手变得不足起来。但娜维娅说,当下这种时候, 也许刺玫会呈现出来人手不足的情况更容易达到你们的目的。
莱欧斯利的食指点了点桌面:“你是刺玫会的会长,你认为当下这个决策正确并能承担起它的后果就行。”
他把这些天收集到的所有情报和这两位讲解了一下,你咬着糖站在一边看着那张小黑板, 有些无趣地发了会儿呆。
你不喜欢琐碎的排查环节,更喜欢推理环节, 主要是因为前者费时费力, 但不需要太动脑子,而后者简单又轻松。
更别说现下计划的所有步骤都已经由莱欧斯利监督安排下去了,你其实没什么可做的, 最多,在边上催一催, 问问他现在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克洛琳德和娜维娅拿到情报后便离开了,莱欧斯利要去确认梅洛彼得堡的重建情况, 你没跟去, 重新捡起了自己的取材行动, 钻进人群里采访他们进入梅洛彼得堡的原因。
大概是因为上了陆地, 望见了澄澈的天空和宽阔的大地,海鸥和风都十分悠然自在。原先生活在压抑环境下的人们多少有些浮躁, 心里惦记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总用渴望的眼神眺望着远方。
为了防止越狱, 莱欧斯利特意加强了巡逻管理的人手。但人想要违反规则总是有很多法子的,更别说这里不是梅洛彼得堡那种相对封闭的地方, 人要跑简直不要不要太轻松。
你取材的时候顺手打包回来了一群,一个一个地问他们为什么要跑,有人说家里还有孩子要回去看看,有人说这里待着不舒服,有人说自己只是出去看看风景。
你全都记下来,他们看着你的动作,脸色发白,好半会儿才问你:“您是要给……公爵看吗?”
你头也不抬:“看情况吧。”
要是莱欧斯利问你要了,你就给他看呗。他没问你你就懒得说了。
但显然你的话让他们产生了误解,一时间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扭曲古怪了起来。一个短发的女人抿着苦涩的笑容,往你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迈了一步,语气踟蹰:“拉蒂西亚小姐,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你点头:“嗯,说说。”
她见你面色平静地允许了,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一时间多少放下了心,双手交叠着放在腹部前方,慢慢地道:“我有一个孩子,他今年才七岁,身体不好,我们家条件也不好,为了给我的孩子买药,所以我才不得不去偷东西卖了拿钱。我一直很害怕被抓住,但是我儿子的病实在太重了,断了药他就活不下去,那些药也太贵了,我平常摆摊根本赚不够钱。所以现在我很担心他,您知道吗?他身体很差,没人照顾、没有药吃就会死的!我一直想要回去看看,我生怕我服完刑回去之后,他就永远地离我而去。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我保证我就去看一眼,我就去看一眼就回来!”
你在她混乱的逻辑里明白了她的动机,一边把她刚才的话整理到本子上,一边说:“枫丹廷会照顾你的儿子,不用担心,而且我认为,在枫丹廷的照顾下,你的儿子说不定活得更好。”
你抬头,视线掠过她,看向她背后的人:“下一个。”
“不!拉蒂西亚小姐!你听我说——”
你托着下巴点点本子:“你担心也没用,没服完刑就是不能出去。还不如在这里多做点事儿,争取一下减刑的机会。而且你只是服刑一年,很快的。”
“你懂什么!一天对于我儿子来说都是相当宝贵的时间!”她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苦的点上,突然之间暴怒地说,“枫丹廷的人知道该怎么照顾他吗?他们根本不了解他,不知道他要睡垫三层绒毛被的床,不知道他的屋子必须定时通风,但是不能连续通风超过一个小时,通风的次数多了他会咳嗽发烧,他们不知道他吃饭吃不了重盐重油,吃不了什么面包煎牛排,他什么都吃不了只能吃清淡的汤水食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要重新磨合,我怎么能够放心?!”
你说:“所以呢,最开始你没有想过自己做那些事会让他和你分离吗?”
“我想过啊,我当然想过啊!我怎么可能没想过,所以我才害怕啊。”她捂住脸哭了出来,“但是他需要的药太贵了,只有这种办法能够赚到够多的钱。”
你疑惑地歪了歪头,想说些什么,最终懒得说,只是道:“哦。”然后把目光移开了,“你呢,你有什么苦衷?”
被你看着的年轻人眨了眨眼睛,说:“我也是想回家看看,我爸妈会担心我的。”
“不建议你回家。毕竟你父母要么有法律意识,要么没有法律意识,前者会把你打一顿,后者让你为非作歹到头来还得回梅洛彼得堡,所以你还是在这儿待着比较好。”你面无表情,“下一个。”
“额,我、我就是上厕所,不小心走远了。”
“眼瞎就让人陪着你。别乱添麻烦。下一个。”
“我……”
“不用编理由了,下一个。”
……
莱欧斯利从梅洛彼得堡回来时,发现前来汇报的看守满脸都是灿烂的笑意。他多看了对方两眼,笑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是因为拉蒂西亚小姐。”看守讲述了一遍刚才抓到的越狱的犯人们,然后道,“人都是拉蒂西亚小姐抓回来的,刚才她一个一个地问理由,把人都怼了一遍呢。”
莱欧斯利松了松领带,不怎么意外地说道:“她是又觉得无聊了吧。周围的巡逻加强些,眼睛放亮点,别让那些揣着小心思的人跑了。梅洛彼得堡的重建工作很顺利,不出意外,一个半月后我们就能回去了。”
“回去也好,”看守松了口气说,“在水上的管理要比在梅洛彼得堡里麻烦不少呢。”
“水下毕竟只有那么一点地方。”莱欧斯利只这么说了一句,更多的分析都没有说出口。随后他问,“那群人呢?”
“罚他们去劳动了。拉蒂西亚小姐说禁闭室没那么多,而他们精力充沛,不如来帮忙干点事。”
听着他一口一个“拉蒂西亚小姐”,语气里是满满的崇拜和纵容,惹得莱欧斯利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拉蒂西亚莫不是要成为梅洛彼得堡里的偶像级人物了?”
看守挠着脑袋嘿嘿笑:“毕竟那可是拉蒂西亚小姐。而且公爵您也对她青睐有加呀。”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风向标的公爵先生哼笑了一声,摆了摆手,只是问道:“她人呢?”
“应该是在您办公室。”
莱欧斯利点了点头,确认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这边运行正常后,才登船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你这个霸道的家伙又抛弃了自己的小书桌,趴在他的办公桌上写着信,见他进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莱欧斯利扫视了一眼自己的办公桌:“美露莘们又进来扫荡了?”
“习惯就好,不是很可爱吗。”你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写了两个字就把笔一撂,对着坐在你的椅子上的莱欧斯利抱怨,“好无聊啊——”
他岔开腿趴在椅背上看着你:“要不你去刺玫会住几天?”
“不去。”你踢掉鞋子踩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腿,浑身散发黑气,“我讨厌等……”
“那就来写稿子。”
“今天的份已经写完了。”
“超额完成任务也行啊。”
“我不要。”
你仿佛原地自闭了一般,缩在他的椅子里成了一个灰黑色的球。莱欧斯利走过去拿起桌面上的文件材料翻了翻,站着把公务处理了,随后看着一份会面请求挑眉,道:“走吧,带你去城里吃东西。”
你从手臂弯里抬起头看着他手里的文件:“你要去哪?”
“去见个伯爵。”
“公爵厉害还是伯爵厉害?”
“公爵还是典狱长呢,你说谁更厉害?”
你了然,放下腿去穿鞋:“那走吧,我去给你撑场子,嗯,说不定还能在他家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当场给你的梅洛彼得堡添新血液。”
他失笑道:“希望不必如此。”
你掠过他,兴致勃勃地往外走。莱欧斯利放下手里的文件,手指摸上自己手臂上缠着的绷带,紧了紧,心道,倒还真不知道这位伯爵找他有什么事,信上只说了要谈一谈梅洛彼得堡重建的资助情况,顺便还有点其他事。
希望伯爵不是要用钱来干点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比如威胁,比如贿赂。
很快莱欧斯利就意识到自己想多了,这位伯爵确实有借着他和莱欧斯利认识的特权来做些什么事,但这个事儿嘛……
莱欧斯利朝面前这位曾经的水神大人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芙宁娜小姐,下午好。”
芙宁娜客气地说:“下午好,公爵先生。还有……”她偏转眼眸看见了你,顿时有些咬牙切齿,勉强按下了暴躁的心思,对你说,“好久不见,拉蒂西亚小姐。”
你淡然点头:“确实好久不见了,水神大人。”
“你是故意的吧,明知道我现在已经不是水神了。”她抱起胳膊看着你,有点生气的样子。
你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啊,不好意思,叫习惯了。芙宁娜你肯定不会在意的,对吧?嗯,我就知道。”
芙宁娜气得跺脚:“……我什么都没说!你又擅自给我定我自己的想法!”
莱欧斯利看看跳脚的前水神大人,再看看一派悠闲逗猫逗得无比自然、想必没少干这种事的你,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知道你胆大包天,没想到你这么胆大包天,连神都敢逗。
你:神?除了力量比人类强,所经历的岁月比人类多,他们和人类没有区别。再说了,芙宁娜现在就是人类啊。那么我用对待人类的方法对待她,有什么问题吗?虽然她是神的时候我也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