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周铭第一次见许宜依同异性撒娇。
印象里总是阳光明媚可爱朝气,同样也能独立自主到能处理好社团一切事物的女孩儿,原来看到爱的人也会娇气的缩进对方怀里,也会像恋爱中其他女孩儿那样无理取闹的向爱人撒娇。
原来,她也可以全身心依赖别人。
而不是在他提出可以帮助的时候,她说:我可以的,就不给社长添麻烦啦。
只有面对普通朋友才会不想麻烦对方。
往往喜欢一个人,你会控制不住的想要去给他“添乱”。
他只是那个普通朋友...
口袋里的两张门票突然就变得冰冷无比,紧贴着大腿皮肤,比夜里的寒风还要让人刺骨清醒。
这张门票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提前买好了,他以为自己有很多机会将票送给她,所以他总是让自己等一等,再等一等。
想找个阳光正好、天气晴朗,他将票送给她,然后牵着她的手,一起在校园湖区漫步的日子。
但直到这一刻,看到司卿誉强势的闯入,又不容拒绝的将许宜依拖到怀里,而片刻前不让他碰的许宜依,这会亲昵无比的撒着娇让司卿誉背她走——
周铭满脸错愕,频频后退。
最后,错愕变成了失落、难过。
他转身离开了,背影看起来非常狼狈。
也就是这时候周铭才知道,想要表白从来都不需要什么合适的时机,只要喜欢,你和她的每一次见面、每一次对话,都将会是一场盛大的告白。
而他,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也是因为他的犹豫不定,无形之中,他已经将喜欢的女孩儿推到了别人的怀里...
司卿誉冷漠的看着周铭远去。
就在刚刚,周铭还是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撕碎的样子,司卿誉以为周铭至少会做点什么,结果到头来他就这么走了,反倒让司卿誉有种占着岁数大欺负小朋友的无耻感。
他不悦的蹙了蹙眉。
对于周铭,司卿誉从最开始见到他,就有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敌意。
这种敌意不同于对许宜依身边其他异性,比起幼稚的吃醋,还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愠怒。
周铭乍一看和他太过于相似了,某个瞬间,司卿誉差点都要以为自己是谁的替身....
单论外表,周铭和司卿誉一样,长相清冷。
只不过司卿誉要比周铭多几分成熟男人的欲,帅的也更客观更扎眼。
周铭更多的则是清隽斯文。
简单形象点来说,前者就像被冰封的神明,遗世独立,不染世俗。
后者更像浑身书卷气的高冷学霸。
两人气质初见也是相近的,然而真正接触后就会发现,周铭只是长得高岭之花了一点,本人很温和,对熟络的人他也可以很热情。
这点司卿誉和周铭截然不同。
司卿誉的冷是由内到外,是骨子里就冷漠无情,仿佛世间一切都激不起他半分兴趣。他本人只会比他那张脸更加让人难以接近。
可往往这样的人,一旦有了目标,势必会不择手段将猎物圈禁。
哪怕现在这个猎物被他亲手放出了牢笼,他也会像匹恶狼一样,紧紧坠在猎物身后,自虐一般的目睹猎物落入下一个猎人的陷阱。
而这个新的猎人,也会由他亲自来为自己心爱的猎物挑选,凡是不合格的,都会被他毫不留情的撕咬出局。
疯狂、变态到不可理喻。
所以,周铭不论是在许宜依这里,还是在司卿誉这里,都已经出局了...
路灯映在司卿誉侧脸,他神色晦暗的收回自己漠然的视线。
许宜依见他半天没有蹲下,就捧着他的脸揉啊揉,不满道:“快点呀。”
顷刻间,司卿誉身上的寒气消散不见。
他垂眸看她。
她气鼓鼓的样子像只小河豚。
才这么一会儿就不耐烦,还有小情绪了。
他牵了下唇,修长的食指抵住许宜依的脑门,将她轻轻推开一点距离,无奈却也宠溺道:“许宜依,我真是欠你的。”
许宜依眨了眨眼,把自己耳朵凑了过去,“什么呀?丝丝你在叫我吗?”
司卿誉无声笑笑,没再多言,转身半蹲下来后,对她说:“上来。”
许宜依眼睛亮晶晶,往后趔趄了几步,一个助跑!
“我来啦!”
司卿誉被她猛然一撞,惯性的往前倒去。
男人反应迅速的单手撑了下地面,另一只手本能的就护住了身后的人。
司卿誉轻斥她:“许宜依,别胡闹。”
许宜依不高兴了,耷拉下嘴角,“丝丝你好凶哦。”
司卿誉败给她了,点了点她额头,让她趴好别乱动,背着她起身。
才刚起来,许宜依就跟想起什么了似的,急忙抱住他的脑袋,把他脑袋当成方向盘操控着他向右看。
喝醉酒的人说起话来口齿不清还胡言乱语。
一会儿说瑾瑾丢掉了,让他去找瑾瑾,一会儿又说瑾瑾还在ktv唱歌,要回去和瑾瑾唱歌....
司卿誉“被迫”看向还靠着路灯杆坐在地上的陈瑾,原本的面无表情也变的无可奈何。
头疼的按了按额角,他对还抱着他脑袋转来转去的许宜依说:“放手。”
喝醉酒的人没晕,他要先被她转晕了。
许宜依晃着脑袋,还在执着的让他看陈瑾,“带上瑾瑾嘛。”
司卿誉就发现,认识许宜依到现在,她不过喝醉酒三四次,他却次次都拿她没办法。
最后他只能任由许宜依继续遥控他脑袋,上前去叫陈瑾。
陈瑾迷迷糊糊睁开眼,伸着脖子凑过来看他大半天后,突然大叫:“卧槽卧槽!依依依依!快看,是前夫哥!”
前夫哥本人:“......”
司卿誉面色古怪,侧过脸意味深长的看了身后的许宜依一眼。
许宜依双颊绯红,正笑的见眉不见眼,压根感知不到司卿誉危险的目光。
司卿誉懒得跟醉鬼计较,问陈瑾,“能走吗?”
陈瑾喝得没许宜依多,这会儿吹了风脑袋也稍微清明了一点。
听到有人跟她说能走吗,她狂点头,“当然!你等着啊,我这就起来给你走两步!”
司卿誉看她自己在那里扑腾半天也没起来,耐心告罄,直接伸手过去捏着陈瑾的肩膀,拎小鸡仔一样把人给拎起来后,对她说:“自己走?”
陈瑾被捏疼了,刚要骂,对上司卿誉那张冷脸,瞬间又被吓成了鹌鹑,点着头乖乖跟在他身边。
两姐妹倒是一个比一个会看人脸色。
司卿誉轻摇了下头。
这时,安静在司卿誉肩上闭眼休息的许宜依被风吹的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收紧两条细嫩的手臂,把司卿誉抱的更紧。
司卿誉抬手,手背贴了贴她的脸颊,又贴了贴她胳膊。
喝了酒的人,脸滚烫,但露在外面的胳膊冰凉。
他皱眉,背着许宜依往回走。
听到开车门的声音,喝醉酒的许宜依反应前所未有的敏捷,她立马就用双腿夹,紧司卿誉的腰,脑袋在他肩膀滚来滚去,抗拒道:“不要坐车,头晕。”
司卿誉安抚的拍了拍她脑袋,说:“不坐。拿件衣服就回家。”
许宜依听到后,紧紧钳着男人腰的两条腿才慢慢放松下来。
司卿誉伸手够到副驾驶的西装外套,动作别扭的给身后的人披在身上。
等许宜依胳膊没那么凉了,司卿誉拿出手机拨了郑艇舟电话让他来开车。
手机那边传来郑艇舟的哀怨,“我的活爹,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你没老婆不需要休息,我还有老婆呢!”
听得出郑艇舟已经睡了,怨念大的能养活十个邪剑仙。
司卿誉无动于衷,将身后的人背稳,说了一串地址,道:“用你的备用钥匙。”
郑艇舟服了,“换车的是你,随便把我车扔大街的也是你,行行行,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司卿誉淡淡:“这辈子也欠不少。”
郑艇舟哽住,“也是。行吧,知道了活爹,马上就去呢活爹。”
司卿誉:“挂了。”
郑艇舟欸欸欸了几声,“先别啊,你人呢?有车你不开,你去哪儿?”
身后的许宜依嗫喏了句什么,司卿誉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偏过一点头,问她:“怎么了?”
许宜依不舒服的五官都拧成了一团,嘟嘟囔囔,“恶心,难受...”
司卿誉对那边的郑艇舟说:“先挂了,明天说。”
不等郑艇舟八卦,司卿誉就已经挂断将手机放回兜里,随后又单手拧开了刚才顺手从车里拿的矿泉水,把水喂到了许宜依嘴边。
许宜依似乎对这样的伺候习以为常,仰着头就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又安静的躺在了他肩膀。
司卿誉拎着水,转眼又把差点撞到树的陈瑾拽了回来,操心的带着两姐妹回家。
这一路上,许宜依断断续续醒过好几次,每次醒来都要在司卿誉耳边叽叽喳喳好一阵。
一会儿说——
“丝丝我跟你说哦,我们学校今天运动会,我们社团拿了第三!”
司卿誉:“嗯,厉害。”
许宜依:“瑾瑾五十米跑了第三。可惜我脚受伤了不能参加,好遗憾哦。”
司卿誉:“...把你的笑藏一藏。”
许宜依嘻嘻道:“没有呀,我明明很遗憾的,如果我脚没受伤,我肯定要五十米,一百米,三千米,我还能跳高跳远扔铅球...”
司卿誉:“是吗,这么厉害?”
许宜依:“当然,我可是六边形战士!”又问他,“丝丝你知道什么是六边形战士吗?六边形战士就是——”
许宜依开始给司卿誉举例子,说自己游戏就是六边形拉满,又开始说自己游戏里哪个英雄玩的最好,说着说着又去抱怨前几天被队友坑到掉段,掉完段的话题再次跑偏到开始夸司卿誉长得真好看,他怎么能这么好看呢,女娲也太偏心了,她要起诉女娲,让司卿誉帮她打官司。
司卿誉被她天马行空、一会儿一个想法的脑回路搞得忍俊不禁。
排排路灯下,男人勾起唇角,眼尾荡出漂亮的弧度,将他周身冷冽的气息彻底融化。
他身后的女孩儿话特别密,男人话虽然不多,但却基本上句句都能做到简单的回应。
许宜依还在喋喋不休的夸他笑起来有多好看多好看云云。
司卿誉转过头。
女生皮肤娇嫩,没有半点瑕疵的面颊之上染着一层酒后的薄红,浅色的红蔓延至她的眼眶乃至眼尾,比起醉酒,更像是情,欲之后染上的绯色。
她眼睛很黑很亮,司卿誉清楚的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他自己。
或许爱人的眼睛都是这世间最好的滤镜。
司卿誉头一次发现,他在她眼里,竟然是这样的——
没那么不近人情。
有了温度。
生动的像个活人了...
郑艇舟婚礼时说:“你这样的,就该找个性格活泼点的、最好能折腾死你的,要不然你都不知道什么叫生活。”
司卿誉定定看着身后的女孩儿,一时间竟是有点走了神。
晚风吹的枝头的树叶哗哗作响,地面上金黄色落叶被秋风轻轻扬起又无声落下。
今年的秋天似乎比往年都要温柔,天上的星星更加璀璨,月光也是那么清亮。
平日里繁忙之下没时间去欣赏的景色,在这一晚好像格外动人。
秋天走过一半。
在这个秋天的夜晚,司卿誉透过许宜依那双眼睛,看到了一整个世界。
鲜活的、明亮的世界...
许宜依说累了,说不动了,脑袋往司卿誉肩上一搁,又睡了过去。
好半晌后,司卿誉抬起手,轻轻触碰了那双已经合上的眼睛。
薄薄的眼皮之下,细小的脉络在轻轻跳动着,正如他此刻胸腔里那颗变得滚烫的心脏...
他轻轻地、轻轻地叫了一声:“依依...”
温柔又虔诚。
又走过一段马路,司卿誉把乱跑的陈瑾拎了回来,动作幅度太大,许宜依又醒了。
她:“丝丝我跟你说哦,我们学校今天运动会,我们社团拿第三!”
司卿誉说:“嗯。很厉害。”
许宜依:“是吧是吧!瑾瑾也拿了第三哦!”
司卿誉无奈,“依依,睡吧。”
许宜依哦了声,闭上眼。
半分钟不到,她:“丝丝我跟你说哦,我们学校今天运动会,我们社团拿第三!”
司卿誉:“.....”
他叹气:“嗯。很厉害。”
就这样,一路上复读机依依都在不断重复他们社团拿第三,不断重复的告诉司卿誉什么叫六边形战士。
司卿誉本打算她睡着后打车。他自己倒没什么,就是陈瑾动不动就会疯跑。他要一边接许宜依的茬儿,不接话许宜依又要闹小情绪,一边还要去把陈瑾揪回来,免得她摔倒受伤...
司卿誉还是头一次被两个小朋友搞的焦头烂额,比他手底下最难断的官司都还要难搞。
又过了一个小时,许宜依这次是真的累了,睡过去之后就没再醒。
司卿誉把陈瑾拎到马路边后,叫了辆出租。
快凌晨一点,司卿誉才带着两姐妹回来。
只是临到家门口,许宜依突然又弹跳起来,司卿誉连忙勾手将她护住。
他沉声:“许宜依,老实点。”
许宜依乖乖趴了回去。
隔了两秒,她瘪瘪嘴,“丝丝,你为什么在别人的梦里也要这么凶。一点都不可爱。”
接了一路的话,司卿誉不想理醉鬼了,伸手去开门。
却在这时,他听到许宜依又囔囔:“丝丝,你都已经好久没来我梦里...”
开门的手停滞在了半空,司卿誉怔住。
许宜依还在说:“丝丝,你说我以后是不是都不会再梦到你了。”
心脏像是被猛然插入了一把刀,司卿誉面色瞬间苍白。
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许宜依说已经不会再梦到他了。
对于司卿誉而言,这句话更像是在说:司卿誉,我已经开始忘记你了。
明明是他想要的结果,但直到此刻听到许宜依亲口说出来,他才发现比起被她这么轻轻放下,他更愿意让她厌恶自己。
而喝醉酒的人并不需要听到回答,就能自动跳到下一个话题。
许宜依开始说起了别的。
“丝丝你是不是还没有听日出那天我许的愿?”女生小鹿眼弯弯,声音甜甜道:“有三个呀。”
她双手环着司卿誉的脖子,掰着手指头,在司卿誉胸口处数手指。
“第一个,希望丝丝感冒快点好。你要学会照顾自己身体,生病那么难受,以后都不要再生病了。”
“第二个,我还想听丝丝的故事,多讲讲嘛,作为交换,我也可以给你讲我的呀。”
“第三个....唔,什么来着?好像有点忘记了...”
许宜依细眉打结,努力回忆。
终于,她想起来了,开心的在司卿誉耳边说了什么,说完就下巴搭在司卿誉肩膀,犯困的重新闭了眼。
她醒得快,安静的也快,一点都没注意到,背着她的人,从听到她第一个愿望开始,就浑身僵硬。
直到她最后一个心愿在他耳边落下,司卿誉放在她后背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无数情绪在心头翻涌,到最后积攒到了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淡色眼眸。
背着光,在没人看清的暗色里,司卿誉红了眼眶...
今夜月光明亮,星光璀璨。
许宜依醉酒后重新念出的那三个愿望,在她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已经实现了。
司卿誉感冒好了。
司卿誉有了想对她倾诉过去的欲望。
司卿誉很爱她,分别的这些天,只会让他更清醒的认识到他自己的感情。
他爱她到近乎偏执。
所以,许宜依最后说:希望丝丝以后可以多喜欢我一点,比我喜欢你要再多一点。
她说:“丝丝,你的喜欢太少了,我好伤心...”
司卿誉想告诉她,不是的。
他其实一直很爱她...
从洛杉矶到北城,从他们初识到现在。
那些没有宣之于口的喜欢,藏在每一个对她的拥抱里,每一次和她的亲吻中。
是一次次对她无理取闹的妥协,也是被他一次又一次打破的自我底线。
司卿誉早已经不再是那个每天上班只知道处理工作,回家只喜欢自己一个人安静休息片刻的司卿誉了。
上班的时候他开始抽空看微信,只是想知道许宜依有没有发消息,有没有更新朋友圈。
忙碌的时候他会在想:她现在应该也在上课,不知道她是在认真听讲还是在偷偷打游戏。
下班他也不是直接回家,而是开车来她学校门口...
他变得很不像他。
他知道,自己在沉沦。
但同样的,他也不想去改变什么。
清醒的让自己沦陷这件事,打从洛杉矶她演技拙劣的倒过来,他伸手扶她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