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过来给司卿誉拔针。
许宜依嘴甜的说:“谢谢姐姐,辛苦啦。”
护士笑说不客气,又去给临床换输液。
司卿誉起身反手按了按后脖颈,拿了柜子上的金丝眼镜,对许宜依说:“我去躺洗手间,你在这儿坐一会。”
许宜依乖乖的点头,“知道啦。”
司卿誉看着她头顶。
许宜依刚睡醒,马尾松松垮垮,头顶还有两撮头发翘着,一晃一晃。
司卿誉垂在身侧的指尖不由得动了动。
许宜依见他还站着,就催:“你快去啊。”
司卿誉不轻不重的嗯,默了两秒后,还是抬起了手。
冰凉的指尖轻轻擦过许宜依的头皮,白皙修长的手指插,进她柔软的发丝。
司卿誉将她头顶不安分的两撮头发抚顺,掌心顺势贴着她的后脑勺轻轻一按,“别乱跑,知道?”
他嗓音带着感冒后的沙哑,磁性又低沉,说话的语气也要比平时轻和一点。
浑身滚过一阵电流,许宜依身体微微颤栗,双颊漫起薄红,她鼓着脸不自在的推着他,“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什么嘛,突然这么温柔。
她别扭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司卿誉又揉了揉她的脑袋,才抽手往洗手间那边去。
等到了急诊室通往医院走廊的拐角处,司卿誉忍不住回头。
急诊室的灯光很亮,女孩儿穿着颜色鲜艳的百褶裙,正百无聊赖的坐在病床边晃脚玩儿。
她很乖很听话...
脸上的那抹浅笑散去,司卿誉眸色晦暗。
大概是医院没开冷气,闷的他有点喘不上气。
身上没带烟,他只好去外面吹风缓缓。
夜色沉寂,距离新生的日出还有不到四个小时。
司卿誉目光没有焦点的落在远处的黑暗中...
他其实也可以不做选择,现在这样的相处并没有什么不好。
只要他想,即便以后他们成为一家人,他也能疯狂从她身上索取。
只要他愿意,他有的是办法让她留在他身边。
司卿誉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人。
小时候的他就是条疯狗,疯狗长大后,渐渐学会了伪装。
他可以是风光霁月的君子,也可以是恶劣无耻的小人。
最可怕的不是疯子发病,是疯子可以清醒的控制自己不去发疯。
司卿誉就是这样的人。
洛杉矶那会儿,许宜依要是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司卿誉偶尔的失控,都是在她睡着的时候。
她被他几乎送到喉咙的佘根吻到窒息,迷迷糊糊醒过来,就看到男人金丝眼镜稳稳架在鼻梁,床头暖黄色的灯光让气氛潮,湿暧昧。
司卿誉那双狭长的凤眼,像是阴鸷的毒蛇,静静注视着她,比他的吻更加黏腻危险。
许宜依喜欢他,所以也不会想到,这时候的司卿誉,其实更希望她是睡着的。
只有她睡着的时候,他肆无忌惮的索取才不会吓到她。
他喜欢的她乖乖躺在他怀里,喜欢他让她张嘴抬腿,她就听话的将腿搭在他掌心。
司卿誉是个很极端的人,他控制欲非常强,凡是超出他预期、脱离他计划的,都会让他感到不悦。
于是,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重新将其掌控。
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会是那个将主动权握在手中的人。
直到有天——
许宜依说:“司卿誉,你能不能别总干涉我的私生活?你这样真的让我很烦。我又不是你的宠物,做什么你都要管。”
司卿誉当时就有点没控制好情绪,戾气很重的训斥了她一顿。
许宜依被骂哭了,摔门离去。
最开始,司卿誉还当是小朋友闹情绪,态度冷淡的想着她闹够了自己会回来。
等外面的天色都暗下来了,无论是门外,还是微信,都死寂无声。
司卿誉开始坐不住了。
一连打了好几通电话,不是占线就是被挂断,最后好不容易接通,司卿誉就听到她又跑去了酒吧。
脸色变得很难看,去酒吧接人的路上,司卿誉全程都紧闭着眼。
他在控制自己,至少等会见到人,他要想办法把人先带回来,至于其他,等她清醒后再说。
然而,等他站在许宜依面前,许宜依又哭又闹,甚至还对他拳脚相加,她说讨厌他,她说让他滚远一点...
司卿誉一张脸阴沉到能滴出水来。
自我控制都成了徒劳。
他上前没有轻重的拽住她胳膊,强行就将人拖起来抱走。
许宜依挣扎了一路。
他动作粗鲁的将她按进出租车后座,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转头看向她时,眼底是失控后的暴戾凶狠。
原本折腾的许宜依,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她的识趣,让司卿誉紧皱的眉松了一点。
见她衣服滑落,他又板着脸伸手过去要给她穿好。
却在手伸过去的那一瞬间,被她躲开了。
许宜依像林间受惊的小鹿,惊慌无助的往后退缩。
司卿誉动作一滞,连带着身体也僵在了原地。
她在害怕。
她很怕他。
这个认知侵袭大脑的那一刻,司卿誉开始感到不安....
这一整晚,司卿誉都没敢闭眼。
他就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守着她。
他知道,他其实是在害怕。
怕自己一觉醒来她就消失不见。
但庆幸的是,许宜依气来的快消的也快。
她喝醉酒断了片,忘记了昨晚出租车里他那副可怕的样子。
只知道她醒来的时候,他坐在她床边守着她,在她睁眼的第一时间,他在关心她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她将这个理解为他和好的信号。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司卿誉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被她喜欢。
而同样的,司卿誉也因为这件事,慢慢收起了对她的掌控欲。
大部分时候,他都不再用他的那一套自我约束去控制她。
所以,真相其实是,在他清醒的认为“二十岁的许宜依精力无限,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他也没打算让她为自己改变什么”——之前…
在那之前,他曾经也没那么清醒过。
他甚至想试图画地为牢,将她圈禁在他的金丝笼里。
让他有所收敛的,仅仅只是因为:她会怕。她不喜欢。
如今也一样。
摆在他们之间的,无非就是年龄、生活习惯、性格,以及未来他们很快会成为一家人的现实。
实际上,这些他都可以直接无视,只要他想要,许宜依这辈子都别想甩开他。
可她要是不喜欢怎么办?
她要是会害怕怎么办?
等之后他们成为家人,她的处境会不会变的难堪?她会不会比现在的他更痛苦?
他甚至都可以不在乎她是否会讨厌他。
但仅仅是想到她在洛杉矶那晚害怕自己的样子,他就没办法再让自己心里的那些恶念继续蔓延....
晚风阵阵,却吹不走司卿誉的烦闷。
从前能够做到漠视一切的上位者,忽然有一天开始变得瞻前顾后。
上位者知道,这是被猎物被驯化的前兆。
因为在成为猎物之前,他也曾是猎人...
急诊室。
护士过来给病人换药,见许宜依一个人等的无聊,就跟她闲聊了两句。
“那个是你男朋友吧?”护士调侃。
许宜依弯了弯眼睛,没有正面回答。
护士当她默认,就说:“你男朋友对你很好。”
那会儿女孩儿趴在床边打盹,男人就单手将女孩儿抱上了床,让她睡的更舒服一点。
明明他才是那个病人,但似乎男人要更在乎更关心怀里的这个女孩儿。
许宜依脸一红,抑制不住的开心得意,嘴上却很傲娇,“也还行吧,他有时候还挺讨厌的。”
比如动不动就惹她生气,还不主动和她道歉。
护士笑了起来:“男人都这样,至少我看你男友比大部分男人都要强,会疼人。”
许宜依嘴角都要咧到太阳穴了,正要说什么,眼睛一抬,就看到司卿誉回来了。
她立马就向他挥手。
司卿誉脚步顿了几秒才朝她走过来。
护士暧昧的看许宜依一眼,许宜依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对已经到她面前的司卿誉说:“你怎么去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身体不舒服晕倒在洗手间,想过去捞你呢。”
司卿誉眉眼间的阴霾挥散了一点。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鞋,边给她穿边轻描淡写道:“是吗,鞋都没穿,想捞人?”
许宜依被他攥着的那只脚不安分的踢了他手心一下,哼道:“你要是再不来,我没准真去捞你了。”
司卿誉抬手就在她额头弹了一下,算是还她那一脚。
末了,拿好她的书包,转身半蹲在地上,说:“上来吧。”
许宜依也不矫情,直接趴在他背上,还跟拍启动按钮一样拍拍他肩膀,扬声:“出发!”
司卿誉勾了勾唇,背着她往外走。
许宜依不是个安静的性子,没一会儿就在他身后动来动去,摸摸他的脸又摸摸他的额头。
司卿誉后背紧绷。
许宜依摸完他又摸着自己的脑门说:“唔,好像是不怎么烧了。气色也好多了。”她开始犹豫,“要不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去看日出?你今晚先回去睡一觉,明天应该能好很多。”
要是今晚再这么一折腾,明天病的更严重怎么办?
司卿誉腾了只手出来,按下她又来探他额头的那只小手,舌根发苦道:“没事,已经好了。”
许宜依知道他死脑筋,多说无用,她也就没在劝。
她又开始好奇。
“我们去哪儿看日出啊?”
司卿誉说:“华南郊区那边。”
许宜依:“那边啊,离市区好远的,开车要两个多小时吧。”
司卿誉:“嗯。”
许宜依:“那不行,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来开车!”
司卿誉:“你来?”
许宜依眼睛一眯,不悦:“司卿誉!你这是在质疑秋名山车神吗?告诉你哦,我可是拿过比赛冠军的!”
司卿誉意外,“赛车冠军?”
许宜依嘚瑟的在相册里翻出自己举着奖杯站在领奖台上的照片给他看。
司卿誉垂眸扫了眼。
许宜依穿着白色的赛车服,低马尾略有些凌乱的散落在肩,她小鹿眼弯成了月牙儿,开心到让看到照片的司卿誉都被她感染到了。
照片里的许宜依看起来不过刚成年,有一种肆意生长,野生蓬勃的美。
很耀眼。
身体里的痒意攀附他四肢百骸,
司卿誉骨子里的恶念在看到照片的短短几秒,顷刻间便滋生繁衍。
他匆忙又狼狈的移开视线。
许宜依还在喋喋不休,“怎么样,这下相信了吧。再说,本秋名山车神的副驾驶可不是谁都能坐得了的,你是除老许、瑾瑾、维子、子阔哥....额,反正能坐车神的副驾驶,小司啊,你应该感到荣幸。”
耳边叽叽喳喳,司卿誉向来喜静,此刻却贪念的希望她的气息再留久一点。
好半天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脚打石膏的秋名山车神?”
许宜依被噎了一下。
司卿誉淡淡:“我这儿没有赛车让你开,车神。”
许宜依:“....”
她还不是想让他在车上休息一下嘛,好心当成驴肝肺,不管他了!
司卿誉听不到她的声音了,有点焦躁。
距离停车位还有一段距离。
司卿誉呼吸凌乱的叫她:“依依。”
许宜依:“哼。”
司卿誉就失笑,“生气了?”
许宜依偷瞄他,傲娇道:“一点点吧。”
他背着她彻底融入月色里,嗓音有几分沉,“依依。”
许宜依憋着笑,“你老叫我干嘛啊。”
司卿誉抿了抿唇,片刻后,他才开口,语气有几分凄凉。
他说:“别不说话。”
她的沉默,让他感觉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骨髓深处,让他痛苦到几乎要发疯…
他知道自己等会要做什么,所以身体的每一寸的肌肤,都在渴望她在最后这几个小时里,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他一点,最好能在他身上留下永远无法抹去的痕迹。
许宜依听出他情绪好像不太对,关心道:“司卿誉,你是不是很难受啊?”
病人都要格外敏感情绪化,她以为司卿誉是因为生病,身体不舒服导致的。
她听到司卿誉低低嗯了声,紧接着,男人沙哑的嗓音敲击着她的耳膜。
他说:“嗯,很难受。”
许宜依就苦口婆心,“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身体,不要再生病了。”
他生病脆弱的样子,看的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司卿誉说好。
上车后。
许宜依听司卿誉的话,开始随便找话题和他聊。
她也没指望他这个话不多的人能给她捧哏,就这么一个人在车里说着单口相声。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宜依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他们洛杉矶看日出的那次。
“你还记得当时我为什么带你去看的日出吗?”她兴高采烈的问。
司卿誉蹙了下眉,“有吗?”
许宜依撅起嘴,“什么嘛!那天可是我们交往的日子,你居然不——”话没说完,就看到司卿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知道自己被耍了,许宜依就打了他胳膊一下,娇嗔:“司卿誉!”
司卿誉单手打方向盘,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一般。
许宜依毛被捋顺了,才继续说了起来——
那天是她正式追求司卿誉的第十三天。
晚上她在司卿誉房间门外等他回来,她原计划是想邀请司卿誉一起去看午夜场的电影。
司卿誉回来的很晚,许宜依人都快要等睡着了,昏昏欲睡间才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她当即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结果起太猛,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
司卿誉面无表情的伸手扶住了她。
许宜依嘿嘿一笑说谢谢,说完就发现,司卿誉脸色不是很好。
自从许宜依认识司卿誉以来,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狼狈?
许宜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司卿誉下巴上都有青色的胡茬了,眼下也是大片乌青,眉头也不耐烦的拧在一起,眼底也浮着几分躁意。
她收起自己的笑容,担心道:“司卿誉,你现在还好吗?”
司卿誉看起来不是很想说话,和她一起靠在酒店房间外,阖上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宜依看他这样很心疼,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司卿誉摇头。
许宜依又问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放松一下?
司卿誉无声。
许宜依想到了之前她闲聊时问司卿誉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他说的好像是爬山攀岩之类的?
于是她又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爬山,她知道一个有名的景点,那里的日出特别漂亮,他们现在赶过去,爬到山顶刚好可以看到早上的日出。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她其实也没报太大期待,已经在脑海里准备下一个方案了。
没想到司卿誉缓缓掀起了眼皮,对她说:“我换身衣服。”
许宜依眼睛一亮,激动道:“我也去换!”
五分钟后,两人在楼下大厅集合。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两人打车到山脚后,就发现这个时间来爬山的人还不少。
许宜依仰头看了眼这个距离,偷偷在司卿誉身后丧起了小脸!
救命啊!早知道她就提议去攀岩了,至少她还能在下面看司卿誉玩儿,单纯看美人攀岩是多赏心悦目的一件事!
她后悔选择爬山了呜呜呜。
这时,前面的美人回头看她。
垂头丧气的许宜依立马精神亢奋,握起拳头做了向上冲的动作,一股脑的就小跑到了司卿誉前面,嘴里还念着“冲呀”!
夜色里,跟在她身后的人眼底的倦色被零星的笑意一点一点填满。
早上六点过十分,许宜依和司卿誉终于不那么顺利的抵达了山顶。
之所以说不那么顺利,是因为后半段基本都是司卿誉把她拖上来的,她整个人都快要挂司卿誉胳膊上了,令许宜依感动的是,司卿誉毫无怨言,任由她抱着他的胳膊,也不嫌她麻烦,中途还好几次迁就她,陪她停下来休息。
如果说许宜依在这之前对司卿誉的喜欢是一个草莓冰激凌。
那现在就是十个!
许宜依在心里振臂高呼:司卿誉!人美心善!真是许宜依好男友的最佳人选!
距离日出还有不到十分钟,登顶后,许宜依也没歇着,拉着司卿誉马不停蹄的就找了最佳的地理位置。
她挑的这个位置视野非常开拓,前面是不能站人的,后续有人过来,只能站在他们身后或者身边。
位置找好,许宜依就开始静候日出。
过程中,她转头看了司卿誉好几眼。
男人无法忽略她强烈的目光,在她又一次转头过来的时候,垂眸和她对上视线。
许宜依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抓包,愣了愣下,对他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巧的是,许宜依笑起来的那一秒,远处的朝阳从地平线崭露头角,霎时间,万丈霞光。
这大概是司卿誉很多年都无法忘怀的一幕——
山顶的微风吹的树梢哗哗作响,女孩儿柔顺的发丝被风扬起,黑发轻轻拂过她的粉嫩的面颊。
山顶的日出变得触手可及,天边的云朵都被如火的日出染上了一层浅色的红。
风带着逐渐变成玫瑰色的日出映在她身后,像是为她披上了绚烂的披风。
她好像山间唯一一朵盛开的玫瑰花。
娇艳的。
耀眼的。
胜过这山间的一切。
这是司卿誉第一次觉得,原来,山顶的“日出”美的这么让人震撼。
但很快,他就被女孩儿摇着胳膊。
他听到女孩儿急切的说:“快快快,闭上眼睛许愿!”
他恍惚一瞬,回过神后,不解的看她。
许宜依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朝阳,日出快要结束了。
她一着急,就直接踮起脚尖,抬起手,隔着镜片遮住了他的眼睛,语气变得越发焦急,“快点啦!”
被她挡着视线的人薄唇动了动,嗓音清冷:“对日出许愿?”
许宜依就解释:“是呀!一切美好的开始,都是为了迎接我们美好的心愿。就像我们看到流星那样,日出这么美,当然也可以啦!”
又催促道:“你要许了吗?你要许了的话我就放手了哦,我也要许的。”
司卿誉觉得她这就是歪理邪说,但还是轻轻勾起唇角:“嗯。”
许宜依立马就放下手,然后转身面对即将结束的日出,十指交扣放在胸前。
片刻后,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看向身边的人,发现司卿誉早就在看她了,她鼓着脸,“你怎么这么快?你是不是没许?”
司卿誉:“...”
他本来想随口说许了,但对上许宜依认真的目光,他终究还是没去敷衍她,重新面向初阳闭上了眼睛。
几秒后,他睁眼。
许宜依一双小鹿眼亮晶晶,“你许了什么?”
司卿誉敛眉,“不是说对日出许愿?”
许宜依一本正经点头,“对呀。”说完又把脸凑他面前,“所以你到底许了什么?”
司卿誉这下是真搞不懂他们小朋友的脑回路了,只能开口道:“今晚不要失眠。”
最近北城律所那边有个案子和他当年那件事很像。
他已经失眠好几晚了...
许宜依听到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也不难实现嘛。”
司卿誉不以为意,没将她这话放在心上,问她:“你呢?许了什么。”
许宜依竖起三根手指,“我许了三个!”看起来还挺自豪。
她清了清嗓子,非常大方的把三个心愿说给他听。
“第一个,我希望司卿誉在洛杉矶的工作可以圆满结束。”
司卿誉嘴角的笑僵住。
许宜依说完又落下一根手指,“第二个,我希望司卿誉可以每天开心。”
司卿誉笑容不在。
最后一根小指落下,许宜依弯起眼睛,“最后一个愿望,希望司卿誉可以早日接受我的追求。”
说完了,许宜依眨眨眼,在他面前歪了歪脑袋,嗓音里满是雀跃,“所以,全世界最美最美的日出,你听到我的心愿了吗?”
司卿誉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许宜依还在叫他,“日出日出,你听到了吗?”
日出日出...
全世界最好看的日出...
许宜依眼中的日出....
难怪。
难怪她会说,对着日出许愿,愿望会实现。
不过是,她眼中的日出,是他。
而她也希望,她能是他眼里的日出。
她在许愿给他听。
而她,也听到了他的愿望。
这天早上回到酒店,在许宜依要出电梯的那一瞬间,司卿誉叫住了她。
许宜依捂着嘴在打哈欠,听到他叫她,她立马将剩下的半个哈欠咽了回去,“怎么了么?”
电梯里的男人伸手挡着电梯口,神色和往常比起来,看不出任何区别。
他像是在聊今天的天气一样,随口问她:“之前为什么加我微信?”
许宜依大大方方承认:“当然是追你呀。”
电梯里的男人眼底染上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浅浅笑意。
他清冽的嗓音似乎也温和了不少。
他认真看着她,说:“嗯。你追到了。”
许宜依傻在原地。
司卿誉说:“你的第三个愿望,日出说,他帮你实现了。”
“叮——”
电梯门合上。
电梯里,许宜依扑进司卿誉怀里,将司卿誉撞了个满怀。
而司卿誉也做了他在山顶上的时候就很想做的一件事:
他弯下腰,将女孩儿紧紧揉进了自己身体里。
今天开始,他们正式交往。
司卿誉帮许宜依实现了三个愿望。
许宜依也在当晚给司卿誉讲了睡前故事。
神奇的是,司卿誉一夜好梦....
车内。
许宜依添油加醋的将洛杉矶的日出又讲了一遍。
故事收尾的时候,他们正好到达了华南郊区。
此时已经是早上五点五十。
远处地平线,朝阳乍现。
车窗外的世界变成了橙红色,像是有人捏爆了一颗血橙,令人震撼无比。
还在说话的许宜依顿时就收住了声,趴在车窗边,哇道:“好美!”
说完,连忙就拿出手机将天边的美景尽数收进相册。
就在这时,她听到驾驶座的人说——
“不许愿吗?”
许宜依转过头看他,睫毛忽闪,再然后噗嗤一笑,“许呀,当然许。”
这个人,分明将她每一句话都记得很清楚嘛。
她说完,就闭上眼睛,对着车窗外的日出虔诚许愿。
这次她的愿望许的很快,许完后就看向司卿誉,发现他竟然有在认真对待这场日出,不由得有点惊讶。
不过,按照他们对日出许愿的专属约定,他这次这么认真,一定是有什么很重要的心愿对她说——
忽的,许宜依瞪大了眼!
他该不会是要和她表白了吧...
许宜依紧张了。
她开始觉得自己现在穿的不够隆重,头发也乱糟糟的,也没化漂亮的妆,总之哪哪儿都不适合被表白。
可是....
看到司卿誉缓缓睁开眼,显然许完了愿——
许宜依就不由自主的小小呼了口气。
如果他说的话...
她....
咳咳,她也是愿意的。
于是,许宜依就假装不在乎,很无所谓的问:“那个…你许了什么啊?”
司卿誉看了眼她,又望向车窗外金灿灿的初阳。
许宜依瞧不出他在想什么,只听到他语气平静的说:“三个。”
许宜依:“?”
她震惊,“这么多?”
什么鬼?司卿誉也有许这么多愿望的时候?
算了算了,她就勉为其难的都为他实现吧。
许宜依压着自己随时都要翘起来的嘴角,“说说吧,都许了什么?”
司卿誉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不断收紧到指节泛白。
他没有看她,先是说:“把我微信加回来。”
许宜依:“??”
提到这个她就无语了,“你还知道自己被删了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说完拿出手机,本来想去加他,就发现司卿誉已经发送了好友申请,她微微愣了下,抬头看向他的侧脸,“司卿誉,这是你的第一个愿望吗?”
司卿誉说:“嗯。”
许宜依又紧追着问:“你是在向我道歉吗?”
司卿誉说:“是。”停顿几秒,他垂下眼睫,轻声:“对不起。”
许宜依鼻子一酸,“司卿誉,你真的很讨厌!”
怎么现在才跟她道歉啊,她都等好久了。
司卿誉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她。
见她眼圈泛红,他垂在膝上的那只手倏然紧握。
心口那里有把钝刀插了进来。
她现在每一个表情都像这把钝刀,在一点一点碾磨反复的穿透着他的心脏。
无形的折磨让他痛不欲生。
他不再看她,伸手从后座取了个东西给她,对她说:“收下这个。”
“这是第二个愿望。”
许宜依被猝不及防的塞了一个很大的盒子。
她呆呆的看着怀里的礼物,
打开,里面是芭比娃娃,限量款。
红彤彤的眼睛一下子被惊艳填满,她爱不释手的抱着娃娃,激动的就想问他是怎么买的,却在抬头的这一瞬间,笑容凝滞。
司卿誉在看着她。
那双浅色的漂亮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痛苦与悲伤。
他还剩最后一个愿望,可是许宜依突然就不想听了。
不等他开口,她就恳求道:“司卿誉,你能不能不要说了...”
男人没有什么血色的薄唇有点颤抖,“依依...”
许宜依捂住耳朵,她不想听,“你肯定又要说什么不好的话。”
“司卿誉,你总是这样!迷说你好好的一个帅哥,为什么要长嘴呢?”
她开着一些玩笑,试图缓解已经不太对劲的气氛。
但司卿誉眼神一点一点坚决。
许宜依突然就很大声的吼他,“你不准说!”
她情绪激动,打了司卿誉一个措手不及。
许宜依趁机就要开车门逃走。
司卿誉反应比她还快的反锁住了车门。
许宜依再转头过来的时候,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滚。
在她无声的抽泣中,司卿誉疲惫的闭上了眼。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无力过。
“依依,就这样吧。”他说:“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
他会陪你一起开派对,会随时随地都能陪你去约会。
他不会放你鸽子。
他会为你准备浪漫惊喜。
他也会在半夜去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蛋糕。
他能懂你所有奇奇怪怪的脑洞,在你喋喋不休时,做你的捧哏。
他不会让你难堪,不会让你痛苦。
他可能会跟你吵架,但他一定不会像我这样,一句道歉让你等这么久。
他一定会比我更好。
所以....
“依依,就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