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野辗转反侧,一整晚都没睡。
第二天早上，他坐在餐桌旁，神色难掩疲惫,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机械地吃早饭。
“给我来一碗白粥。”
突然听到沈言归的声音,秦野脑海里的弦绷紧，不敢去看他。
这段时间,沈言归醒得很晚,从不下楼吃早饭,今天却一反常态，主动从楼上下来,还坐在了秦野旁边。
沈言归神态自然,已经从昨晚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他确实头脑发昏，犯了错,但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一直困住自己，挣扎着走不出来。
感受到沈言归的气息，秦野刚刚平复的心情又翻滚起来。
沈言归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秦野的人际关系十分简单，只和沈言归意义不明的纠缠在一起。
他们明明是非常亲密的关系,可以理所当然地向前一步,但两人相处的方式却十分微妙,沈言归若即若离，态度暧|昧,而秦野则想拉开两人的距离，只报恩不谈其他。
但秦野现在才发现，他之前只是在逃避。
他跟沈言归根本不可能划清界限,沈言归不知何时入侵到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能轻而易举地挑起他的情绪。
而在此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人。
昨天晚上的那个梦只是个提醒，让秦野想明白了这些，但也让他困在了新的纠结中。
他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另一个主角还是沈言归？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并不一定是正确的，若只是个荒诞的梦，他还能够自我辩解，但梦里的他是主动的，梦外的身体也臣服于欲望。
两者加起来，成了无可辩解，也无法逃避的现实。
他难道对沈言归……
这个念头刚产生，秦野情不自禁地看向沈言归，目光深沉，眸色晦暗。
沈言归毫无预兆地转过头，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秦野的心跳立刻乱了，手中拿着的勺子掉下，与瓷板碰撞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一声戳破了秦野平静的假象。
沈言归挑了挑眉，审视地看着秦野。
秦野喉咙干涩，大脑发昏发胀，表现出了异样。
沈言归柔软的心肠不多，他没留给秦野调整情绪的时间，直接说道：“你今天有其他事情吗？”
秦野下意识想要躲着沈言归，但话到嘴边又临时改了口，“没有。”
沈言归点了点头，“那你帮我给小小洗澡吧。”
说到这，沈言归不知想到了什么，嫌弃地蹙了下眉：“小小不知去哪玩了，身上太脏，趴在床边睡了一晚，床单都成褐色的了。”
秦野习惯照顾沈言归，思绪都在围着他打转，立刻接话，“好，吃完饭后我们在院子里给他洗澡。”
沈言归点了点头，把碗放了下来。
秦野顾不上其他，关切地问道：“你就吃这么一点？”
“已经吃饱了，”沈言归怕秦野又要唠叨，主动举手投降，“我再吃半个奶黄包，这总行了吧。”
秦野知道过犹不及，没再逼沈言归。
沈言归率先吃完了饭，坐在沙发上，一边看财经杂志，一边等秦野。
秦野的腿像是有千斤重，继续在餐桌前磨蹭。
他现在有了别的心思，沈言归总在他面前晃，对秦野来说，无疑是一种刺激。
沈言归却偏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半个小时过去，他见秦野还在吃早饭，调侃道：“你昨晚没睡觉，去干别的事情了吗，才会饿成这样？”
秦野：“……”
他刚好喝了一口粥，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差点被呛得咳嗽。
秦野艰难地咽了下去，努力掩饰住心虚，但目光触及沈言归的一瞬，像是被烫到了，猝然收回了目光，飘忽地看着虚空的一点。
沈言归笑了笑，了然于心。
秦野的长相十分唬人，脸皮却很薄，又是个小道德标兵，估计还，因为昨晚的事情别扭。
沈言归叹了口气，体谅秦野那颗小心脏，没再刺激他。
秦野知道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又过了十几分钟，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情后，这才硬着头皮朝沈言归走去，“我们什么时候去给小小洗澡？”
“现在就去。”沈言归毫无心理负担的使唤秦野：“你去把小小抱下来。”
秦野正好不想跟沈言归单独相处，终于找到了转移注意力的事情，什么都没说，大步朝楼上走去。
小小能吃能睡，能跑能跳，长得特别快，腰背变得更加挺拔，四肢有力，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长成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
小小很乖的被秦野抱在怀里，但看到沈言归时，前腿向前扒拉，想要跳到沈言归身上。
沈言归向后躲了一步，看着有力的狗腿，心情十分复杂。
等小小长大了，随便往他身上一跳，就能压掉他半条命。
秦野也意识到了这点，手臂不断用力，紧紧地抱着小小。
小小看到两人的举动，尖尖的耳朵动了动，似乎意识到沈言归需要轻拿轻放，好好保护，只是矜持的哼唧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走吧，我们去外面给他洗澡。”沈言归说道。
他们刚走出门，小小看着外面的草坪，本能占据了高地，扑棱着四条腿，双眼放光地看着前方，想要下来玩。
秦野没松开它，抱到了水池旁，才将小小放下。
小小不知道秦野他们要做什么，站在水池里，甩着舌头喝他的洗澡水。
沈言归：“……”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管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沈言归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轻抿了一口茶水，随口说道：“洗吧。”
秦野：“……”
他早就应该猜到以沈言归的性格，嘴上说着一起给狗洗澡，但绝对会把这件麻烦事甩给他。
秦野已经习惯了，认命地叹了口气，蹲下|身给小小洗澡。
小小并不害怕洗澡，把这当成游戏，十分开心地在水池里扑腾，甩了秦野一脸水。
秦野用手背随意地抹了把脸，水珠从额角滑落，眉眼线条凌厉，五官轮廓更显坚毅。
沈言归像是从未认真看过秦野，用目光细细地打量着他。
两人的年纪相差八岁，他一直把秦野当成个小辈，此刻才发现是他一叶障目，秦野早就褪去了年少人的青涩，有了男人的成熟，气质也十分深沉，再加上出色的外表，应该很受人欢迎。
沈言归的思绪由此发散开，回想起了校庆那天的事情。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目光，赤|裸裸地盯着秦野看。
秦野假装没有注意到，只是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僵硬，耳朵也发红发烫，几乎快要滴血了。
秦野深吸了口气，但初夏连空气都是闷热的，大脑依然充血发胀，昏昏沉沉，他难耐地握了下拳头，忍无可忍，刚要开口询问，却对上了沈言归的目光。
沈言归的思绪被扯了回来，满眼无辜地问道：“有什么不对吗？你怎么这样看我？”
“……”就没见过这样恶人先告状的，秦野却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收回了目光，继续给小小洗澡。
小小顶着一身的泡沫，十分乖地站着，还根据秦野的指令，听话地抬腿撅屁|股，洗得特别快。
等要给小小冲泡沫时，沈言归总算想起来主人的职责，终于要搭把手了。
他贴着秦野蹲下|身，撩起水往小小身上泼，又趁着洗澡的名义，摸了几下狗肚子。
小小仿佛知道是沈言归把他抱回来了，对沈言归的动作有种格爱的纵容，主动倒在了满是泡沫的水池里，摇着尾巴露出肚子，任由沈言归摸。
被摸舒服了，湿漉漉的尾巴还在泡沫里甩来甩去，水波不断荡漾开。
沈言归一边撸狗，一边缠绕着柔软的狗毛，在手指上转了几圈，又随手捏了个尖尖的形状，像是盯着一个榴莲头。
……这不像是给狗洗澡，更像是在玩水。
秦野沉默了几秒，拿沈言归没有一点办法。
两人的肩并肩靠在一起，秦野感受到沈言归的气息和体温，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两下，眼神闪烁了两下，煎熬地忍受着。
因为沈言归的存在，冲洗环节的时间拉长了两倍，好不容易洗完了，趁秦野去关水龙头，小小本能地转动身体，疯狂甩水。
还站在原地的沈言归：“……”
就离谱，沈言归感觉好像下了一场只淋他的雨，衣服的前襟基本都湿透了，衬衣的布料变得透明，紧紧贴在身上。
管家等在一旁，本在等着擦狗，现在却匆匆忙忙地给沈言归送来了浴巾。
沈言归身体太弱，不能着凉，秦野顾不上其他，大步走过来，展开浴巾，把沈言归紧紧包住。
“回房间，我带你去换件干净的衣服。”秦野的身体先意识动了， 将人半搂在怀里， 表情格外紧张，手臂却不敢用力，生怕会弄疼沈言归。
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对待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沈言归没把这当回事，等回到房间后，秦野将衬衣送到他手上，他才慢吞吞地松开浴巾，当着秦野的面换起了衣服。
秦野僵在原地，当看到衬衣下圆润的肩膀上，猝然收回了目光，慌乱地转过头去。
他像是看到了极其旖旎的画面，呼吸和心跳都乱了，血管里流淌着的是滚滚的岩浆，身体发热发烫，都快冒热气了。
脑海里的那根弦终于搭对了。
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在有力地证明一件事：不知何时，沈言归悄然入侵了他的心，将那占满了。
秦野重重地闭了下眼，但脑海里都是关于沈言归的画面。
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他喜欢上了沈言归。
这些情绪酝酿了很久，如今终于放开了闸口，汹涌地朝他奔来，将他整个人裹挟其中。
太迟了，他察觉到得太迟了，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秦野没再逃避，垂在一侧的手控制不住地握成拳头，慢慢转过身来。
只是一个转身的动作，对秦野来说，却如一个世纪般漫长，他终于看到了沈言归。
沈言归正在系扣子，察觉到沈言归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
眉眼慵懒地舒展开，目光温柔，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像是盛满星光的幽湖。
秦野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心却沉了下去。
沈言归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也会这样看着温云宇，甚至是一个陌生人。
沈言归对他所有的偏爱，不过是因为把他当成了一个能获得乐趣的玩物，不是喜欢他。
眼前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