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得到郑琳的赔偿金,苏辰终于如愿以偿饱餐一顿。

  可惜西装头的心情一直不大好,吃完饭没玩几个项目就说要回去了。

  小汽车上,傅时毓瞥了苏辰好几眼,等苏辰转过脸看他,他又不说话。

  一来二去,搞得苏辰也紧张兮兮地:“咋啦?”

  “没什么。”傅时毓扭过头。

  “诶呀,别客气。”苏辰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从沙发椅上弹起来,眉飞色舞地讲述起自己如何与大西装头,也就是西装头哥哥斗智斗勇的场面。

  傅时毓没想到他这么能自言自语,恼羞成怒地捂住耳朵:“吵死了!”

  苏辰一脸不可思议:“你不想听吗?”

  明明精彩绝伦!

  “不想听。”

  傅时毓一边拒绝一边心虚地瞄了一眼兰兰。

  他鬼使神差地才表露出道谢的意图,现在被这个笨蛋公之于众……

  早知道看也不看他了。

  幸好兰兰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似乎没察觉到什么。

  傅时毓闭上眼睛:“我困了,要眯一会。”

  “噢噢。”玩了一整天,苏辰也蛮累的,他善解人意地说道:“那我不大声说话了,你睡吧。”

  一开始,傅时毓只想让苹果脸闭嘴。

  结果四周一安静下来,意识开始模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等傅时毓一睡着,苏辰宛如一只被定了时间的钟,扭扭屁股从沙发椅上爬起来,悄悄地问:“兰兰姐姐,傅时毓的爸爸会来主持公道吗?”

  兰兰吓了一跳:“辰辰,你没睡呀?”

  “嘿嘿。”苏辰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他精力旺盛,轻微的疲倦影响不到他维护正义。

  “少爷太忙了。”兰兰愁容满面:“等主持公道的时候,这事早过去了。”

  苏辰震惊:“这么久吗?”

  “是啊。”兰兰叹气:“每月只回来几次,如果赶上出差,一月一次都没有。”

  这么苦/逼?

  苏辰瞠目结舌。

  果然,西装头除了富有,跟他们这些福利院的小孩子也没什么区别嘛。

  傅爸爸不在,维持正义任道而重远啊。

  ……

  周末后,苏辰被正式通知转学。

  他还有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

  一进教室,苏辰把台板里的教科书,文具袋统统塞进书包里,鼓鼓囊囊,像个吃饱喝足的青蛙肚子。

  谭青青也没来上课。

  不知为何,嘉藤小学拒绝了她的入学申请,突如其来的举动对这位雄心壮志的班花打击非常大,她像泄了气的皮球,灰溜溜转去别的私立小学了。

  苏辰突然想到,一旦转学,他就要跟桂花分道扬镳,心头顿时涌上万般不舍,抱着桂花粗矿的胳膊不肯撒手,泪眼汪汪地说道:“呜呜呜,我以后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咦——

  鼻涕水都沾到胳膊上了。

  桂花嫌弃地抽出手:“急啥呀?还剩一个星期呢。”

  “可是、可是一个星期很快就会过去的。”苏辰忧伤地说道。

  他还有很多话题还没跟桂花聊完,很多故事没跟桂花分享。

  “唉,我们住福利院的,迟早都会散的,不散等于没有人领养,那岂不是更不好。”

  嘴上这么说,桂花一样有些落寞:“而且以后你回福利院,也找不到我了。”

  “啊?”苏辰挠挠脑袋:“为啥?”

  桂花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因为已经有人决定领养我了。”

  苏辰反应慢半拍,回过神来的时候,意识到桂花也要离开福利院了。

  他双手托腮,一半高兴一半忧伤。

  真好啊,桂花也被收养了。

  以后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不过,以后是不是再也看不到桂花了?

  也不知道领养桂花的家庭好不好……

  会不会被欺负?

  想着想着,苏辰泪眼婆娑了。

  他一把握住桂花的手,哽咽道:“我们还能见面的对不对?”

  桂花点点头:“当然。”

  苏辰擤了两下鼻涕:“你、你为啥这么确定?”

  桂花肯定也不能保证,但她不忍心打击苏辰,于是回答得很抽象:“可能因为……地球是圆的吧。”

  ……

  下午放学,苏辰照例在校门口等待傅时毓。

  凌厉的寒风差点把他仅存的神志吹恍惚了。

  为啥他天天放学不能直接回家要傻站着吹半小时的风?

  苏辰左思右想,猛然醒悟过来……

  一切的缘由,都是西装头和钟爷爷吵架。

  今天的经历,已经让他悟出很多人生大道理。

  比如人与人相处是有限的……

  时间就是金钱,说不定哪天就要天人永隔了呢?

  就像他和桂花一样,虽然桂花没有死,但是以后大概率见不到了。

  苏辰眉头紧皱,摩挲着下巴,低头沉思,一副小大人模样。

  现在误会不解开,以后就没机会了。

  不如……尝试让傅时毓和钟爷爷和好?

  念头闪过的一瞬间,苏辰感觉这个任务宏大而艰巨。

  要是能完成,一定很有成就感。

  他背着小手,反复踱步,终于在傅时毓出现的那一刹那下定了决心。

  西装头不愧是西装头。

  上身西服下/身西裤,外面裹着价值不菲的羽绒服,一张精雕细琢的小脸被鹅绒包裹了一半,神情冷峻、高高在上,要不是背着个小书包,不然这行头仿佛不是放学,而是谈生意的,好拉风噢——

  苏辰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猛地目光如炬地看着从远处缓缓走近的傅时毓,认真地说道:“傅时毓,我们一起坐钟爷爷的车回家吧!”

  傅时毓高傲冷酷的小表情一顿:“……”

  苏辰握紧小拳头,又慷慨激昂地重复了一遍。

  傅时毓蹙了蹙眉,转身就走:“不要。”

  苏辰跟在后面追问:“为啥呀?”

  “无可奉告。”但凡谁被触及逆鳞都会不爽,傅时毓稍变温和的态度又冷淡了下去,直直快步走着,两条腿跟风火轮似的。

  一直追了三条街,两只小豆丁都气喘吁吁,苏辰抓住傅时毓的手一边大喘气一边超努力地调解矛盾:“不要这么小气嘛,你都生好久的气了,钟爷爷天天开车跟着你,超累的……”

  傅时毓像被戳爆了的气球,一下子沉下了脸。

  “我没有逼他天天跟着。”他抽出手,冷冷道:“走开。”

  苏辰被唬住了,满心热情像被浇了一头凉水一下子被扑了个精光,一直紧追不舍的步伐也不敢再往前挪,乖乖站在原地不动了:“你……你怎么这么凶呀……”

  傅时毓道:“因为你很烦。”

  不要就不要,干嘛凶巴巴地。

  苏辰大受打击。

  换作平时,傅时毓还会冷哼一声作为回应,但今天连回应都不想做了,变得更加冷酷,看都不看苏辰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等我——”

  话音刚落,苏辰脚底打滑,摔了个四仰八叉:“诶哟。”

  傅时毓迟疑了一下,扭头看到了自家黑色的小轿车,探照灯像一双幽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的动向:“……”烦死了。

  等苏辰吃力地从地面上爬起来,傅时毓早走远了。

  膝盖痛,脚踝痛,没人管,还丢脸。

  苏辰呆呆地环顾周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没过一会,等候在转角处的酷炫小轿车启动,缓缓停到苏辰眼前。

  钟先生打开门,把卷成一只球的苏辰抱了上车。

  “好痛……”苏辰巨委屈。

  钟先生怜爱地拍拍他的小脑袋:“好了好了,辰辰别伤心了。”

  苏辰趴在小汽车上,耸拉着脑袋:“钟爷爷,傅时毓好像不愿意跟你和好……”

  “不用勉强。”钟先生的态度倒是很佛系:“还是先等小少爷消气吧。”

  苏辰嘴里念念叨叨:“西装头,讨厌鬼,没有同学爱。”

  “是,是。”钟先生顺着他的话安抚:“傅时毓是全天下最讨厌的人了。”

  苏辰怨气十足:“钟爷爷,你是不是也觉得傅时毓爱穿西装装成熟。”

  “那是学校规定的服装。”钟先生耐心解释:“以后辰辰转到嘉藤小学,也会有一模一样的小西装。”

  “是嘛……”苏辰将信将疑地瘪瘪嘴,好像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似的,圆嘟嘟的脸蛋充满了迷茫:“那你咋知道傅时毓的绰号叫西装头呀?”

  钟先生脚踩油门,发动了小轿车:“因为辰辰的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不用读就懂了。”

  “噢——”苏辰转转眼珠,紧张兮兮地说:“钟爷爷,你千万不要告诉傅时毓,他心眼特别小,等会又生气了。”

  钟先生:“好,帮你保密。”

  苏辰放心了,便开始关心起人生大事:“对了钟爷爷,今天晚饭有什么好吃的呀?”

  钟先生给车转了个弯,回答:“椒盐猪蹄。”

  苏辰眼睛一亮:“椒、椒盐猪蹄……是皮脆脆的那种吗?”

  钟先生笑着应道:“没错。”

  “太好了!”苏辰欢呼。

  不过对于西装头,他内心还是很气的。

  回去就跟他绝交。

  苏辰努力扒拉着安全带绑在腰间上,愤愤地想。

  ……

  晚餐过后,傅时毓照常来看动物世界。

  ——自从上次迷上了这档节目,他每次要和苏辰一起看完动物世界,才会回房间写作业。

  一见西装头走近,苏辰就立即垂下快乐的小脸,迅速换了个频道。

  电视机里很快传来“滴滴答答”战斗机对抗的声音:“弹珠警察,战甲变身!”

  这动画片真幼稚。

  傅时毓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就去拿遥控器,谁知道被苏辰抢先一步夺走了,于是郁闷地问道:“你不看动物世界了?”

  苏辰还在怄气:“不喜欢动物世界了!”

  傅时毓惊讶他变心如此之快,不过毕竟先来后到,还是决定尊重祝福,默默起身回房写作业去了。

  第二天,傅时毓抢先一步霸占了电视机,结果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动物世界的频道是几号,调了两下没找到,开口问苏辰又觉得没面子,便兴致缺缺地把遥控器扔到一边。

  没想到下一秒苏辰便捡起遥控器,屏幕前又响起傻乎乎的口号声:“弹珠警察,战甲变身——”

  难听的变身口号。

  傅时毓道:“还是看动物世界吧。”

  苏辰一口回绝:“不要。”

  “你明明更喜欢动物世界。”

  傅时毓蹙着眉道:“我昨天一走你就换台了。”

  “噢。”苏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电视机:“可能你一走,动物世界就变好看了吧。”

  苹果脸声音软软糯糯,但语气非常欠揍。

  这个笨蛋——

  等兰兰听到声音的时候,苏辰和傅时毓已经就遥控器争夺的问题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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