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严谨的思考,幸村精市还是觉得椿小姐并不是教师。
虽然冰帝的忍足侑士叫她老师,但在东瀛,老师也不是教师独有的称呼,医生、律师、官员、作家和其他有指导地位的人,都可以称呼为老师,椿小姐应该是个……
艺术家。
大约还是个抽象主义或者超现实主义流派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书本都只是在取材,寻找艺术灵感而已。
没错,一定是这样。
幸村精市说服了自己。
……
“忍足,你在搞什么?”迹部景吾没有去接擦着脸飞过去的网球,任由它飞出界外,“专程跑来找我打球,又心不在焉,你最好搞清楚捉弄本大爷的代价。”
迹部景吾没兴趣继续,拎着球拍离开了球场,到球场边的椅子上坐下,女仆递上毛巾和运动饮料。
忍足侑士也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昨天我去了趟金井综合医院,意外发现,立海大的部长幸村精市竟然在那里住院。”
迹部景吾没什么大的反应:“难怪今年的地区预选赛幸村都没有到场。”
两人坐着喝了会儿茶,迹部景吾不耐烦地赶客:“不打球就回自己家去,不要浪费本大爷的周末时间。”
“息怒息怒,怒伤肝,”忍足侑士笑道,“还在生那个大嘴巴一年级的气?他是俄裔,Baba Yaga本来就是他们国家的——”
“忍足侑士!”迹部景吾重重地把水壶顿落在茶几上,面目狰狞。
他们十二个人都难过于雅加的失联,但只有他听到了失联前那声惨叫。
那是迹部心头无法愈合的伤口,历久弥新的痛楚。无数个惊醒的深夜,迹部景吾都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些去找她。
雅加说得对,他太幼稚了,竟然为了……
“我当然知道什么是不能开玩笑的。”忍足侑士拍了拍好友的肩,“去梳洗一下?雅加老师喜欢你穿得漂漂亮亮的。”
迹部景吾已经吃过一次犹豫败北的亏,这次直接把司机催得满头大汗,压着超速的边一路飙车到医院,拽着忍足侑士让他指路。
忍足侑士只能哀叹自己身上这件运动服算是毁了,肯定被小景拽变形了。
“雅加!”病房门没关,迹部景吾直接冲了进去。
萩原研二趁机逃出柚李的魔爪——她在网上看到一个猫猫跳舞视频,非要抓着他试试,跟女孩子跳舞当然好,被女孩子抱着跳舞真是算了……
柚李呆呆地望着不知道因为运动还是激动而气喘吁吁的人,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忍足侑士:“这位是?”
“这怎么回事?!”迹部景吾一把抓过好友质问,他可没说过雅加摔坏了脑子!
“轻点轻点,”忍足侑士艰难地护着自己单薄的运动服,他可不想在医院里爆衣,“老师,快别逗小景了,他要把我衣服扯破了!”
“胡说八道!”柚李提高了嗓门,“我家小景可可爱爱,哪有这么老!”
忍足侑士&迹部景吾:……
“雅加!”
迹部景吾的激动和胆怯瞬间歪成了气愤,他伸手扣住那坏女人的脑袋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又在摸到头皮上一处缝合疤时触电一般缩回手。
少年站在病床前不说话。
柚李伸手拉过一只握成拳头的手:“小景,别怕,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好个屁。
迹部景吾在床边凳子坐下,反握住那只热得过分的手掌,另一只手撸高她的袖口,看到了手臂上另一处缝合疤痕。
忍足说,雅加是摔伤,她身上像这样或者更严重的伤疤,一定还有很多很多。
她刚失联那阵子,不知道那通断在惨叫中的电话的队员们在不安中猜测,说她可能是一时起意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出国玩去了,没带手机和电脑……
为什么那不是真的呢?这个坏女人从来都不靠谱,为什么偏偏要在受伤这件事上这么认真?
忍足侑士拉起了两张病床中间的帘子,柚李摸了摸小孩翘曲的头发,心中愧疚:除了亲眼目睹她被推下去的萩原研二,小景就是她出事现场的最近“目击者”了。
这大半年来,那通电话一定是小景的心理阴影了。
“抱歉——”
“我不想听这个!”少年咬牙切齿质问,“为什么一直不联系我?!”
“这样不好吗?”柚李挪了挪姿势靠着床头坐好,忍足侑士体贴地过来帮她把枕头垫在腰后,“小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同你父亲商量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如就让它——”
“不好,本大爷开得起不散的筵席。”迹部景吾打断那些自己不爱听的鬼话,“而且父亲总有一天会退休,你早晚都要跟我这个继承人打交道。”
“小景,”柚李叹气,“我和你父亲都希望你至少等到成年再接触这些,网球不好玩吗,校园恋爱不甜蜜吗?你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当大人,为什么要急于一时?”
“收起你那些歪理,”迹部景吾很清楚,跟这坏女人辩论只会被她带到沟里,最好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以后父亲知道的事情我全都要知道,二,我现在就把你送出国治疗。”
“没有第三个选择,”他瞪了一眼还想说什么的雅加,“虽然还没有继承家业,但我毕竟是唯一的继承人,把你送到国外庄园我还是做得到。”
你说的这个“送”恐怕不太合法吧,柚李无奈,小景没有吓唬她,如果他非要把自己送出国保护起来,他真的做得到。
是自己吓坏了他。
“好好好,”柚李举手投降,“我会告诉你父亲这件事,只要他不反对。”
“如果他反对,”大少爷高傲地哼了一声,“让他亲自跟我说。”
翅膀硬了啊,也不知道迹部先生作何感想。
大约,会无奈又欣慰吧。
幸村精市里面拉上帘子时主动离开病房避嫌,把空间留给他们,他到花园里散了半小时步,又跟离开的冰帝二人组碰了个面。
三人简单打了个招呼,迹部景吾却没继续向前走。
要问自己为什么住院么?幸村精市心想。
“幸村,雅加——椿柚李,她应该很欣赏你吧。”幸村精市疑惑地看着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冰帝部长,“那个肤浅的女人永远只关注皮相,但是无所谓。”
幸村精市越发疑惑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无论是球技还是美貌,你都赢不了本大爷!”
冰帝二人组离开走到医院门口,幸村精市依旧驻足望着他们的背影:
好怪,再看一眼。
幸村精市的想法终于还是在几天后被证伪了:
椿小姐似乎真的是个老师。
星期三下午,冰帝网球部的三年级正选像午休时间冲向食堂的学生们一样,一齐嗷嗷叫着“椿老师”或者“雅加老师”冲进病房。
柚李早知道他们要来,提心吊胆等了半下午,此刻看到人,眼泪都要下来了:
“妹妹,来!”
依旧拥有老师宠爱的向日岳人快乐扑上去,被老师一把抱住呼噜脑袋:“在这冰冷的少年郎半年变大叔脸的可怕世界里,只有你是最后的温暖了。”
还好妹妹依旧是妹妹呜呜呜!
“谁是大叔脸啊!”周日已经被臭女人吐槽过长得老的迹部景吾大怒。
……
在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投喂下,柚李的脸色和身形一日日脱离饿殍状态,向正常人靠拢,而有一件事也越发拖不下去了。
“你帮我看吧,我不敢看。”柚李打开邮箱,把电脑屏幕转向萩原研二。
[……小阵平说你再不说自己在哪,不跟他们见面,他就要和我姐一起以亲友的身份向警察报案说你失踪了。]浏览完了充斥着威胁、怒斥、指控等等激烈言辞的邮件,萩原研二感觉有点气短:感叹号太多了,哪怕是默读也有点气短。
“啊啊啊!”柚李焦躁地拍床,“我不是跟他们报平安了吗,电话也打过了!怎么还是非要见面!”
[因为你一直不肯跟他们开视频,也没有寄新的照片过去。]萩原研二也很头秃,他理解柚李暂时不敢跟他们见面,也理解姐姐和小阵平已经多到溢出来的担忧,这件事就是……无解啊,不让他们见人,他们只会更担心,更要见,但见面了怎么解释?小阵平可不是好糊弄的,这家伙简直有着野兽般敏锐的直觉,万一让他看出端倪,又跑去查黑衣组织,上次论坛账号的事可是费劲找借口搬家才勉强给平了,这次可怎么办……
“椿,你怎么了,头疼吗?”一人一猫正想辙想得毛发蓬乱,诸伏景光又送晚饭来了。
叮!
一个点子在柚李脑中浮现。
“绿川啊,”柚李赶紧让他坐下,目光灼灼地在对方越发浓郁的不安中拉着他的手拉家常,“你应该知道,我父母都没了。”
诸伏景光迟疑地点点头。
“现在的问题就是,有些事,必须要家人才能解决。”
“绿川桑,”柚李低语,“成为我的家人吧?”
诸伏景光:他好像听到了非常、非常不得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