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塔中段的苏格兰第一时间听到了上方传来的惨叫和坠落声,短暂的震惊后他立刻准备动身去追正沿着塔吊悬臂逃跑的人影,想必对方正是通过控制塔吊的动臂旋转靠近铁塔,在zero短暂离开椿柚李的片刻时间里,到了她的身边,zero一定也发现了,他离椿柚李坠落的平台比较近,应该留他守着受伤的椿柚李,自己去追——
脚步生生顿住,他现在是苏格兰,不是诸伏景光,格瓦斯在波本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那么在苏格兰眼里,本来就不属于同一派系的波本此刻已不可信,在分身乏术的情况下,他必须优先保护格瓦斯的安全。
诸伏景光咬牙转身冲上楼梯。
与幼驯染心有灵犀的降谷零毫不犹豫地追击而去。
莱伊也很快赶到了平台上,这是一个紧挨着铁塔的施工升降平台,平日里大概用于短距离运输建筑施工材料,散落着一些工具和篷布,椿柚李从铁塔边沿坠落,垂直高度大约有七八米,此时已经陷入昏迷,身下的一摊浅浅的血泊正在缓缓扩大面积,那只平日里聪明过头的黑猫似乎也明白主人伤得不轻,浑身炸毛,不时发出一声与平常完全不一样的呜鸣。
“联系医疗组了吗?”莱伊问。
“叫了,”苏格兰的声音干涩暗哑,“大约还有10分钟到,让我们别动她。”
莱伊点头,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到铁板上,这种程度伤害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应急处理的范畴,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轻易挪动避免二次伤害。
“怎么回事?”他问。
来了。诸伏景光定了定神,低头看着血泊中人事不知的椿柚李:“大约7分钟前我留在中层警戒,与他们俩分开,大约4分钟前格瓦斯尖叫坠落,疑似被一个利用那座塔吊动臂的黑衣人袭击,我赶来平台过程中,波本跳上塔吊,追着黑衣人离开,目前……尚无回应。”
莱伊看了一眼已经不动了的塔吊,掏出手机向琴酒汇报:
格瓦斯任务中坠落受伤,波本不知所踪。
不是这样的,zero并没有接到朗姆或者别的人要伤害椿小姐的命令和情报。诸伏景光想着,可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把人摔下来,到底是谁要置椿小姐于死地,又是谁能准确拿到他们的行动地点地点相关信息呢?
“苏格兰,”等医疗组来的几分钟里,莱伊点了支烟,“格瓦斯的伤势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琴酒的生气程度,除非丢下格瓦斯叛逃,否则我们谁都逃不过琴酒的怒火,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希望你也没有。”
队友冰冷的目光中,莱伊继续说:“你跟波本平日里关系不错,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希望你注意言行,不要在这种时候刺激琴酒——别忘了他有对代号成员的处决权。”
诸伏景光无言以对,只觉得黑暗中一个阴谋的漩涡正把他们都裹挟其中。
……
直到天色渐亮,波本依旧杳无音信。
格瓦斯,重伤。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没法获悉内情,但格瓦斯受伤这一消息不胫而走,任务之余在酒吧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放松休闲的行动组成员们在获知这件事后,不约而同地扫了一眼视线范围内的组织成员,目光在情报员或者其他朗姆下属身上略一停留,毫不留恋地结账离开。
爱尔兰匆匆赶往枡山宅,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已经上了年纪的皮斯科点起了烟斗,沉默着吞云吐雾了一段时间,才道:“这段时间住家里吧。”
爱尔兰点头称是,又疑问:“是……做的?”
皮斯科好笑地摇摇头:“如果夺取普拉米亚笔记本电脑那次任务,你是因为情报组组长玩忽职守才受的伤,难道你就要打上门去跟他拼命么?”
皮斯科敲了敲烟斗:“犯不着,给他点教训得了,你因为情报组渎职吃了亏,朗姆不会说什么的,但你要是一枪崩了他,爽是爽了,你猜朗姆看着没交接的工作,没人管的情报组杂事,不知道被他放在哪的保险箱钥匙,会不会想崩了你?”
“然后他宰了你,我再找他拼命,”皮斯科被自己的假设逗笑了,“嗯,我说这剧情怎么这么熟悉,之前跟贝尔摩德一起看的电影,一条狗引发的血案,《极速追杀》。”
“报复不是这么玩的,就算组织成员多是孤家寡人,那也是人,饭要吃,钱要赚,日子要过,”皮斯科以上了年纪的人特有的慢悠悠语速说着,“东京这片儿的组织啊,要变天了。”
虽然时间还早,但皮斯科年纪大了觉少,两人一起吃了顿早餐,爱尔兰又问他,既然不是朗姆,那是谁干的。
格瓦斯虽然嘴欠手贱人厌狗嫌,但也仅限于此,而且她的祸害对象局限于琴酒和三位威士忌,其他人多是看个乐,组织里谁会恨她恨到宁可冒着被琴酒一节一节拆了的风险去害她?如果不是组织里的,人谁又能获取威士忌三人组+格瓦斯这种阵容的任务资料?
“他们私下说你不如那三位威士忌,我还为你鸣不平,”皮斯科感慨,“是不如啊,光是耐性就差了一截。”
爱尔兰一把年纪还要经历这种“别人家的孩子”局面,无语地扯了扯嘴角,不再多说。
“耐心点,爱尔兰,目光放长远,很多事不是非要立刻知道答案,”皮斯科谆谆善诱,“等到风平浪静,看谁是这一局里获益最多的人。”
……
苏格兰坐在手术室外,十指交握,身边的塑料椅上是那只黑猫,莱伊在手术开始后离开返回铁塔寻找那份资料去了,苏格兰之前强打起精神发消息问他有没有找到,他没回复,苏格兰便不再问了。
“要吃点东西吗?还是喝点水?”渡边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时,苏格兰拒绝了,却转头问那只黑猫。
黑猫只是盯着手术室门,对他的问话毫无反应。
二黑是能听懂人话的,不是“过来”、“吃饭了”这种很容易建立起条件反射的命令,它能听懂很复杂的话,并且精准执行,甚至很多时候椿柚李只要一个眼神,它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它听得懂,只是不想回答。
手术结束后,琴酒来了一趟,听医生解释格瓦斯的伤情,不耐烦地让他简略点。
亲手为这位杀神治疗过,深知他脾性的外科医生没有再应用专业术语:“虽然手术还算顺利,但格瓦斯大人伤得太重,不一定能挺过术后危险期,就算挺过来了……”
“也不一定能醒。”
琴酒没有什么表示,离开了医疗站。
外科医生收拾着东西,嘀咕着:“不知道这次又要死多少人……”
苏格兰也不知道。
降谷零追到了黑衣人,对方逃无可逃时,掏枪瞄准了他,降谷零比他动作晚,枪口却同时对准了他,双方在暗巷中对峙,降谷零借助巷口车辆驶过的短暂微光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卡耀(cayo)。”
叫出这个代号的降谷零微微冒出一点汗,让他后背有些发麻:不同于自己“很能打的情报员”身份,卡耀就是个纯粹的杀手,他大费周章地利用塔吊钻了苏格兰、莱伊和自己的护卫空子,成功接近椿柚李,却只是把她从七八米高的地方推下去,这根本不合理,且不说坠楼的后果不确定性因素太多,有人平地摔都能硬外膜水肿去世,也有人从五楼掉下只受轻伤,除非楼层够高或者当时情况缺乏选择,否则专业杀手根本不该把坠楼作为击杀方式。
更何况七八米高也就是三楼,坠亡的可能性着实有些小,但要说朗姆派他来给格瓦斯个教训,七八米又太高了,格瓦斯那样孱弱的体质,摔成重伤甚至瘫痪的可能性不小,不管是出于哪个目的,这一选择都很奇怪。
朗姆到底想让他干什么?
卡耀似乎有些慌乱,明明是与波本差不多的体质,跑了同样的距离,喘息却有些乱,骂了几句脏话后,他勒令波本放下枪,说自己是在执行任务,波本无权干涉。
降谷零毫不动容,搭在扳机上的手指逐渐收紧。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巷口,车上下来的男人没有靠近,而是拿出一部手机,电话那头的人声音经过处理,正持枪对峙的两人却能听出来是谁。
朗姆令两人上车。
降谷零被蒙上眼睛带到一处地下基地,身上的枪械武器被收走后,继续往下,在迷宫一样的地下通道绕了十多分钟后,终于到了一个房间。虽然蒙眼的黑布依然没有被摘下,但降谷零知道,他正与组织的二把手朗姆共处一室。
朗姆先是安抚了惴惴不安的卡耀,询问他事发经过,卡耀看一眼身边依然被黑布蒙眼的波本,朗姆说不要紧,都是自己人。
“我按照大人的意思,准备在信号塔上动手,地方我勘察过了,楼梯可达的最高层和平台中间高差只有3米左右,下面还有篷布,摔下去顶多受伤骨折,并不致命,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把她推下去后,才发现平台降低了很多。”
朗姆问格瓦斯实际上摔下去的高度有多少。
卡耀嗫嚅:“至少……7米。”
“7米啊……”朗姆重复着这一高度数据。
7米。降谷零心中一紧,椿柚李还——
一声枪响。
热流喷溅到了降谷零脸上,令他浑身僵硬。
随后,一把还散发着热量的手.枪被一双戴着手套的手放进了自己手里,只一摸,降谷零就知道那是自己的配枪。
“波本,你跟他们相处时间很长了,格瓦斯一直对你很宽容。”变声器处理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对于格瓦斯,我很抱歉,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