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脑袋发出桀桀的怪笑声，然而只得到了两个猎物其中一个的回应。
还是极为冷淡不耐的一瞥。
晏遥还在等着蛇妖回答，乍然见到相柳冲过来，第一反应便是他不应该过来冒犯打扰。
蛇妖都没有招供呢，现在远远轮还不到相柳来提供证词。
要打就好好让哪吒打，跑过来干吗？
下意识想要张口训斥，那颗蛇脑袋就突然被踢了过来。晏遥拎着蛇妖闪避开，乍然瞥见方才给予相柳重击的风火轮。
那只冒着火的小金轮晃悠悠飞回了少年脚下，完全看不出来方才踹脑袋时的狠辣利索。
视线无意间跟着风火轮转，然后便看见了带着点错愕，但总体上来说面色阴沉的哪吒。
晏遥猛地回神，差点把手里面的蛇妖丢出去。
“……我只是路过买菜！”情急之下，晏遥慌忙找了个借口，“附近那家超市的蔬菜不太新鲜！”
哪吒深深看了他一眼，默然道：“这里离家半个市区。”
半个市区还找不到一家合适的菜市场或者超市买菜，这个借口实在过于蹩脚了。
而且他刚刚追击相柳时便发现了晏遥的气息，只是以为晏遥不放心他才跟过来，便没有再留手，真正将相柳的脑袋当成球来对待。
发泄不爽是一部分，占比更大的原因想让晏遥看看自己的实力，炫耀炫耀。
他当时只觉察到晏遥动了自己的法术，却没在附近感知到对方，便以为他在远方观战，也就没有花更多的心思在这方面。
既然晏遥在看，他好好除妖就是了，其它的等他解决完相柳的脑袋，把他提回去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过程出了点差错，但结果和他预计的不会有什么区别。
他甚至都想好到时候晏遥是什么反应了。
晏遥肯定会很感谢他。
可是现实和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晏遥没有听他的乖乖等着还跟了过来，不但跟了过来，甚至还趁着他没注意的时候加入了战场。
咬着嘴唇，哪吒心里有点不舒服。
太危险了，要不是刚刚他了追过来，晏遥肯定要受伤，被抓住也不是说没有可能。
“……我发誓我真的只是出来看看，至少一开始是这样的。”晏遥眼珠子没停下来过，“后来有点不放心就跟上来了，是刚到不久。”
“我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在压着相柳打了，就想着要不要帮忙把那个妖怪给找到。”他把蛇妖提到稍微前面一点的位置，试图用他来吸引注意，“就是这个，刚好发现妖气，然后你就追着相柳过来了。”
哪吒还真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觉得如果晏遥真的一开始就过来了，肯定瞒不住自己眼睛，心里面稍微舒服了点。
但还是不高兴。
“这里不安全。”他催促晏遥，“你到外面去，其它的事情打完再说。”
这是事后算账的意思了。
反正蛇妖没溜，晏遥也乐意随他处置，当下就点了点头，试图蒙混过关：“那我外边去了，刚好你打完就能来找我，我们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哪吒轻描淡写地反驳了回去，“庆祝也不行，你在那儿等着。”
说着，他扬了扬眉毛，枪花一挑，催促似的道：“回去等着。”
阳奉阴违是这么好糊弄过去的吗？
贿赂失败，晏遥耸肩，带着蛇妖开始往外退。哪吒脸色比刚刚看见他的时候要好了不少，等会认个错，再哄一哄，估计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他似乎忘了有个词叫做秋后算账，也不像刚刚审问蛇妖时那般严肃，气场也逐渐恢复成平时那种温和无害的状态。
谈话的时候，整个脑袋都被砸入树林的相柳被他们无视了很久。
既然相柳没有急着攻过来，那说会儿话再继续打也不迟。
两个人都是这样想的。
蛇妖估计是被吓破了胆，被他抓在手上的时候颤动就没有停止过，晏遥还在想有什么办法让他开口，兼之信任哪吒，也就没有再关注战场上的变化。
相柳不可能放他们这样走，不管合不合适当补品，但只要抓住了这个人就可以和突然杀出来的毛头小子谈条件这件事他是明白的。
他趁着两人各自转身的工夫朝晏遥咬了过去。
明白胜负只在一瞬的道理，他几乎是用上了剩余所有的能量，将毒全聚集在了口腔里。
只要被他咬上一口……
只要被他咬上一口……
电光石火，晏遥感觉到身后杀意，几乎是下意识弹出了藏在袖子里面的数块小石子。
有佛语云一砂一极/乐，他当然做不到那个程度，只能将这几块沙砾祭成几座大山那样的重量和大小。
他原本是打算日后在这上面养点花草动物之类的，今天砸出去后等于前功尽弃，估计又得找石子从头再来了。小石子容易找，可好看又合眼缘的也要费功夫啊。更不要说还要认真温养这些。
比石子更快弹出去的是哪吒的枪，凌厉的破空声后，那杆燃着烈火的枪几乎是笔直插在了相柳面前。
“当我不存在？”哪吒转过身。
话音还没有落，晏遥就被他用混天绫卷着放到了身后。
“你还是在这好了。”他这样对晏遥说，头也未回，甚至混天绫都没有松开，就把青年那样严实的绑在后方位置。
晏遥在后方光明正大看他，有点心疼自己的小石子。哪吒拉他拉得太快了，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来，全砸相柳脑袋上了，浪费。
相柳发出倒吸气的嘶嘶声，只觉得自己身上仿佛有大山压过，疼痛不说，行动也费力。
晏遥吐了下舌头，甚至有点想学着哪吒一样，抬头望天的时候吹上那么声哨。
哪吒在呢，它一个脑袋也想搞偷袭，不是典型的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嘛。
“我现在都在后面了，你松开呗。”混天绫太紧，他被捆得不舒服，试图和哪吒商量，“没混天绫在你不太好捆人的。”
“松了让你继续跑吗？”哪吒莫名生气，说话也相当不讲道理：“后边待着。”
晏遥还想开口辩解，就被他下一句话堵在了喉咙里。
“被偷袭的是你不是我。”
他想说“那你这样绑着我，万一相柳又来我也逃不开”“被束缚着不舒服也不方便行动”，但又觉得哪吒多半会更加理直气壮地回答他。
比如“我在他还能偷袭？”这种狂妄自大的话，简直又霸道又合理。
晏遥干脆保持沉默，继续心疼起自己那几粒小石子。
说起来，他还没有带哪吒去过什么花鸟市场古玩一条街这类的地方。要不哪天他去捡石头的时候也带着哪吒去逛逛？
至于蛇妖那边，他已经放弃让蛇妖说话了。想要知道点什么，果然还是应该等事情结束之后交给专业人员来审讯。
……虽然很可能最后问出来的东西他不够权限知道。
哪吒那边还在继续单方面□□相柳的那个脑袋，怎么看都像是趁机泄愤。
仿佛被几座大山重新压回封印里面的相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被金灿灿的乾坤圈砸到满场乱窜，真正像个球那样被到处追赶。
他只是一颗脑袋，不是本尊，又没有力量来源可以补充，只能被打得越缩越小，口吐黑雾，不停说出求饶诱惑许诺的话，以期求这个杀神一般的少年可以放过自己。
哪吒充耳不闻，直到心里面那股莫名之气消了大半才停下。
他拎起早就没有什么力气反抗的蛇脑袋——在数番消耗之后它变得差不多像是篮球大小，拎着不但轻松，更显得潇洒。
拎着口不能言怀疑人生的相柳脑袋，哪吒站定在晏遥面前。他也不说话，只是冲着晏遥挑了挑眉，打定了注意要听他主动开口。
“……打完了也不放啊？”被他这样看着，晏遥浑身不自在。
“既然相柳的脑袋抓住了，我们就回去复命吧。消耗这么大，刚好可以吃顿好的弥补弥补。 ”
哪吒闭上眼，嗯声道：“还有呢，继续说。”
“你不放我，总不能让这样就蹦回去吧。”晏遥原地跳了几下，“这样，被别人看见你和我一起，不也是给你丢人嘛。”
“我可以带你回去。”想也不想，哪吒回答道。
他打定主意要给晏遥点苦头尝尝，让他知道什么事情可以掺合什么事情不能掺合。
——而且晏遥之前答应过他。
晏遥却想起来那天晚上自己被抱着跑的事。
大半个城区呢，要是这样再来一回，他老脸还要不要啦？没人看见也不行！
“那我要怎么办你才能把我放开。”晏遥叹气，主动举白旗认输，“总不能这么一直捆着我吧？”
“可以啊。”哪吒想了想，“神仙不吃饭也没什么。”
从脸色来看，他心情也没有表现出的那样差。晏遥觉得自己还可以挣扎一下，清了清嗓子道：“请容许我抗议，不吃饭饿不死不代表不吃不会难受......而且红枣桂花银耳羹这种你又不会煮。”
哪吒一脸仙气，偏偏就是不松口：“我又不是一定要喝，甜品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听他这样说，晏遥脑子里只剩下完了两个大字。以前这种诱惑虽然不一定百分百奏效，但好歹是能让哪吒动摇几分的，连甜食也诱惑不了对方，他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松一松嘛，我保证下次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了。”
他就差指天发誓表明衷心了，哪吒还是一口咬定。无奈之余，晏遥不由感到些许挫败——有点像人间寻常家庭那种弟弟妹妹不听话的感觉。
“好吧好吧好吧。”两个字连说了三遍，晏遥彻底投降，“只要能松开，你说什么都行。”
“以后都听我的。”哪吒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准说谎。”
“这个不行。”晏遥果断拒绝，“涉及到个人自由我拒绝，你再绑一会儿好了。”
青年突然认真的样子让哪吒差点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不过只是差点而已。他觉得，没有让晏遥以后不准对其它人好，让晏遥一直看着他一个人已经他很大方了。
“......真绑着了啊？”先松口的依旧是晏遥，“我手上还提着一只蛇妖，你让我松开他，然后再继续绑我也好啊。”
哪吒不肯松口，他就稍微谦让一点呗，不然还能怎么办？顺着他来，过几天也就气消了，只是很小的事情而已，没有必要因为这个破坏两个人之间的情谊。
他口气软了许多，说着说着便感觉有些好笑：“等你哪天消气了再把我松开，或者想吃什么时候把我放开，煮完饭我自己给你绑，这样总满意了吧？”
“确实是我不对，下次再遇上这种情况肯定会和你打商量......”在哪吒眼神迅速降温之前，晏遥果断改口，“不对，是不会有下次了，以后你指东我绝对不往西。”
“真的？”哪吒眼皮未动，“我怎么知道你刚刚不是骗我。”
“我发誓总可以了吧？”晏遥好笑道，“好歹我也是个神仙，发的誓总不会有谎。”
“对天发誓？”哪吒摇头，“不行。”
话是这样说，捆着晏遥的混天绫却松开了，像条游龙一样乖乖缩回了哪吒袖子里。
“要发誓就对我发誓好了。”不知道想到什么，少年语气陡然轻快许多，像掠过树梢的风，“松开你了，你想想要发什么誓。”
还能发什么誓呢，无非就是那些呗。晏遥草草打了个腹稿，真看向哪吒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就说不出口。少年正盯着他看，眼神坚定而炙热，简直能把他整个人都烧起来。
“不是要发誓？”他催促了一遍，又凶巴巴地揪出来混天绫威胁道，“你是不是还想被捆着。”
“你总得让我想想发什么誓啊，这么正式呢。”晏遥临时找了个借口。
哪吒诧异道：“这有什么好想的？”
“你要听我的，相信我，不能因为有其它人在就偏袒其它人。”他想起来龙女的事，“不止是那条龙，别的也不可以。”
“哪有这样奇奇怪怪的誓言。”晏遥忍不住吐槽，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单单把龙女拎出来说事。
不过他也没有再提龙女，不然保不准站在身前的少年还要和刺猬似的再炸上一波。
太不讲道理了。他想。
但是没有办法忽视，更没有办法拒绝。
“你把这个蛇妖放下来。”哪吒见他不答，突然记起来自己还有说好的东西没有送出去。
“反正他跑不掉。”
抓了蛇妖这么久，后来又被哪吒不由分说用混天绫捆住，晏遥手腕确实有点发酸。谨慎起见，他用定身术将蛇妖定住，这才将安心对方安置到了旁边。
蛇妖的状态还是不对劲。
“你绑松点，太紧了难受。”晏遥犹豫，“打个商量，你绑也别像刚刚那样全绑，给我留两条腿走路，可以吗？”
哪吒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扬眉道：“我说要绑你了？”
他将失去意识的相柳头颅递给晏遥，交出去的时候下意识抿了抿嘴唇，“先前说的，给你。”
“先问问上边这个不送回去要不要紧，”晏遥接过，不知道为什么也严肃起来，“要是能留下的话，我回去找个透明的展示柜把它装起来。”
说话的时候他看了眼鼻青脸肿，满头蛇发也被烧毁大半的相柳，有点嫌弃。
“太丑了，最好做点处理，不然吓人。”
哪吒点头，“是很丑，但是相柳很有名，可以镇住妖怪们。”
“毕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这样放着，这样他们也不敢不听你的。”
“我有时候不在你的店里。”哪吒什么都考虑好了，“你得有个东西镇着。”
原来他之前说要把相柳的头带回来是这样的意思。
晏遥心脏扑通狂跳。
“我把东西给你了，你怎么还不发誓。”这样认真而郑重的说完，他又忍不住催了一遍，“就照着我之前说的那个发誓，快点。”
晏遥：......
“好，好的。”晏遥勉强道，努力回想少年之前到底说了哪些内容。
信他的，听他的，还有什么来着.....？
“我愿意对哪吒发誓，我晏遥......”晏遥一边斟酌润色一边开口，还没说出几个字，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地震动起来。
“——等等，我接个电话。”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他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的姓名后，瞳孔猛缩。
是李天王打来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之后，已经不再直男的藕哥常常会想到那个下午。
如果他再直球一点，不提发誓的事情，或许他和晏遥早就成了。
相柳：？你难什么，考虑一下我啊我被山砸被当球体还要看你们直男恩爱我不要面子的？
本来是定的九点发但是和大佬聊天以至于摸到现在，我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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