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遥摘下玉佩递过去。
说起来也好玩，第一次遇到钱六是因为钱六眼光不错，盯上了当时扮做碗莲的哪吒，这次就更直接了，居然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妖怪看上了哪吒送的那块灵玉。
可能还有灵玉上面系着的，用来当绳子的龙筋？
晏遥不太清楚，只觉得有些妖怪可能真的是缺心眼。
能弄得到这个，怎么也不太像是善茬吧，贸然出手真的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说因为人间现在是末法时代，真正有道行的人并不多，所以在这方面才肆无忌惮？
看着将他护在后面的哪吒，晏遥觉得，单单就踢到铁板的程度而言，这些妖怪一个比一个厉害。
“妖怪本体在暗处，怕是要找出来才行。”他朝四周环顾了一圈，“有蜃气，像是海里的蜃妖，但又不太像。”
蜃妖吐气成楼，繁盛时甚至弄出过海上妖市那样的奇观，不过近些年随着海洋污染和各种各样的开发，就连龙族都把龙宫搬去了深海，更不要说原本就不太喜欢与人打交道的海蜃了。
不过印象中蜃妖是相当温和的妖怪，加之四海物产丰饶，怎么也不像是会当街抢劫的类型，突然袭击的这种妖怪是不是蜃也还未知。
哪吒并没有听他的建议，而是挽了枪花，直接纵身朝天上去了，看样子是准备强行将幻境破开。
晏遥跟在后面摇了摇头，也没有多在原地停留。再待下去，他可保不准自己身上会不会沾到哪吒放的那一地红莲火焰。
幻境是有边际的，就和游戏里的空气墙差不多。晏遥在边缘撞了撞，接着又被弹回来一点，反复几下之后，哪吒终于看不下去了，提醒他道：“有阴气。”
晏遥知道有阴气，这点阴气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朝上撞也不过是因为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幻境，觉得有些新奇罢了。
“我烧掉就好。”他示意晏遥朝后退些。
他眼里映着火光，眉梢也盈满了煞气，出手便用混天绫将整个幻境搅到晃动不安，那些如同空气墙的边缘处也被乾坤圈砸得如崩石四散。
晏遥站在被他画出来那一小块安全的区域，看如巨石般凝成实体的妖气混合体崩落，又在触及几乎遍布整个空间火焰时被化作黑烟焚散。
少年人侧脸轮廓也深，分明地如同刀削斧裁，多一分少一分都显不出这样的凛然气势。他还是头回看见哪吒嘴唇抿得这般直，像一条笔直的线，又像闪着锋芒的薄刃。
但晏遥觉得他更像被风火轮撩起的一天大火，又干脆又直接，刚烈到要么烧尽一切要么熄灭，丝毫余地都不会留下。
不知道封神之战，或者更久远的大闹龙宫时，他是否也是这般呢？晏遥有些出神，突然产生自己要晚生上那么一千年的遗憾来。
“愣着干嘛！出去了！”耳边是哪吒略带不满的喊声，晏遥看着少年人绝对说不上好的脸色，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上。
“本体不用管？”
“不管，回去了。”
晏遥想了想，安抚道：“回去吃宵夜吗？可以煮紫薯粥。”他看见走前面的少年脚步顿了下，正要开口说还有其它选项可以供应，敏锐察觉出哪里不对。
那股阴气并没有散掉。
顾不得多想，他赶紧上前抓住哪吒的手，匆匆带着他避到旁边的路灯下面。
原本他们站着的地方突兀陷了下去，晏遥眼尖那里面正咕噜咕噜冒着泡泡，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毒水。
路灯昏黄，灯光下少年神色亦显模糊，晏遥扭过头去看他的表情，听见他以相当平静地口气重复道：“那便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可能也是这样。”晏遥赶紧劝住他，总觉得哪吒心情更不好了。
有时候海面往往越平静，下面涌动的暗流也就越汹涌。
他有些担心自己说蛮力不可取会让哪吒心情更加不好，只好以一种非常委婉地口吻劝诫道：“找不到妖怪本体，估计打散多少次我们也出不去，只能比拼谁的力量要先耗尽，倒不如跟着幻境走，这样反而快些。”
“早点回去，弄点夜宵看会儿夜间新闻就睡啦。”
片刻之后，哪吒终于点了点头，带着些许迟疑。他的枪还紧握在手上，没有收起来。
“跟着我，不要乱走。”他这样嘱咐晏遥。
晏遥跟在他身后，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跟着呢，不会乱走的，后面也有我看着，你放心。”
哪吒给他丢了个自己体会的眼神，“跟着就行。”
好歹也是正经修成的仙位，他有这么弱吗？晏遥有些怀疑，殊不知给哪吒造成这样印象的正是他自己先前拿触电当渡劫的奇妙比喻。
尽管哪吒说不用，他还是留了个心眼。
哪吒留了团火焰飘在他旁边，既可以帮他驱除那些不断涌上来的阴气，也可以充当照明的作用。晏遥老老实实跟着走，时不时提醒他避开从后方射来的冰锥一类。
“......你就没什么要问？”就这样走了一段路，哪吒有些沉不住气。
他战斗的时候心中便只有战斗，很容易忽视其它，便是有些与他相熟的师兄弟也不太敢切磋交手，用师父太乙真人的话来说就是莲花面却有凶恶像，甚至很多年前就担忧过日后嫁娶一类的问题。
虽然和西天佛教那边有些渊源，但他说到底三清一脉的道家神仙，只要本人乐意，结个婚生个子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玉帝管不着的。
“我给你辛辛苦苦捏成这样是让别人听着你名字就害怕的吗！”基本上每次回金光洞的时候，太乙真人都要板着脸教训他一次，“你看看其他师叔师伯那边的弟子，哪个不比你讨女仙喜欢？光好看有什么用？！”
每次提到这个，仙风道骨的小老头吹胡子瞪眼的，一头白发都能气炸。连呼不成器还算好，严重点甚至还会在整个乾元山范围内给他找男伴女伴，逼他练习温和而标准的微笑。
他当时就有些没好意思开口说就算太乙真人不捏，他本来也是这个模样。
至于他人喜爱这种，他人的事情，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公事是公事，私事又归另外一码了，他早在当年封神的时候就学会把这两者撇清了。
不过因为碍着对方是有再造之恩的师父，他才没有直白表现出拒绝。
不过这也是他遇到什么事不太乐意回乾元山的原因。
可以说晏遥是少有的，面对他的时候没有表现出带着点惧怕的敬畏的神仙。别说是敬畏了，晏遥甚至还敢把他当比自己小的少年人看。
他心里明镜似的清，只不过不说出来而已。
哪吒是战神，威风凛凛不近人情，但晏遥身上却有烟火气，大部分时候甚至表现得不像神仙。
具体怎么样他也说不清，但这或许是选择留下来的原因。
“我有什么要问的？”晏遥摸不着脑袋，“怎么说，是问刚刚为什么直接动手吗？”
他是真的不知道哪吒为什么这么问，一头雾水，“还是为什么让我把玉佩递过去？”
哪吒没回答，重新转过了身，“没什么。”
晏遥心里面猫爪似的挠，没有一处地方是不痒的。他不自觉加快步伐，将自己和少年的距离拉进不少，锲而不舍地追问他：“到底是什么？你不要说话说一半，我难受。”
“当然是问为什么你这么弱怎么带着你。”哪吒被他问烦了，微微侧过头，“当然是因为我厉害。”
说着，他迅速将头扭回去，把刚刚要回来的玉佩随手一抛，稳当套在了晏遥的脖子上，“给，这回就没问题了。”
再看着晏遥，他担心自己可能会忍不住勾嘴角。
晏遥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玉，又盯着少年马尾辫时不时甩动几下的后脑勺，说不清自己是应该恼还是笑比较合适些。
什么因为我厉害所以带几个你都没问题......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他确实修为不高，但是也没有弱到说拖后腿的地步。这样的说话方式，换做谁都得生气。
可哪吒又帮他把玉佩的气息遮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完全就是那种口嫌体正直的好少年，晏遥觉得自己根本没法产生类似懊恼这样的情绪。
他话里带着笑，半是敷衍半是夸奖，“嗯，你比大圣还厉害，这总行了吧。”
“我不一定输，他也未必赢。”哪吒居然很认真地回答了他，随手又诛灭了一波迎上来的鬼影，“其它都能赢。”
迷雾四散，少年人吹了声哨，身旁绕着金红火焰顿时化作神鸟，悠悠长鸣之中，诛邪退避，不敢上前。
“这样快。”他说。
“好嘞。”晏遥笑眯眯跟上，边走边和他分析，“蜃妖长于幻境，但还没有到一个接一个如此巧妙的程度。”
“那些据说被抢劫的人遭遇的应该就是我们刚刚看见的鬼影，只是不知为何对方只是吸了精气......唔，也可能扣押了魂魄在，总之没有直接杀掉那些人，说不定还有其它目的。”
既然都遇到了，这种事情还是管一管比较好。天天报道这种□□，闹得人心惶惶的不说，也影响生活的心情。
“藏得很深，不好找。”哪吒简短回答了他，“再破不了，我便直接带你出去。”
晏遥还真担心他上去又是一顿破坏的，“脱身归脱身，管还是要管的，人间这边暂且不说，毕方前辈走之前还特地让我帮忙看着点S市的妖怪呢。”
“......你怎么还答应？”哪吒不知道这件事，当下就皱起了眉，质问道，“之前就告诫过你那个老妖怪一肚子坏水了。”
“你什么时候说过了？”晏遥莫名其妙。
哪吒黑着一张脸提醒他：“毕方店里。”
晏遥仔细想了会儿，才发现哪吒说的可能是当时丢掉了毕方给自己的那条糖果的事。他深深吸了口气，“你又不说又没有提示，谁知道你想要告诫？我还以为那个时候在耍脾气。”
哪吒于是脸色更难看了，闷闷地不说话，有一下没一下地提着路边的小石子，冷漠道：“哦。”
少年人这幅模样看得晏遥简直想给他顺毛，可惜身上没有糖果之类的东西，不能递过去。
他咳嗽一声，解释：“怎么说近些年共促三界和谐也是大工程嘛，严格来说大家都是为了维护和平，就不要计较太多了。”
哪吒没搭理他。
“要是你那时候直接提醒，我说不定还要被吓到呢。”晏遥无奈，“谁能想到路边上捡个莲花能把大名鼎鼎的哪吒三太子给......”
晏遥不说话了。
哪吒不知道什么时候闪身他后面，以几乎是拦腰的姿势将他横抱了起来。
少年怀抱冷冰冰，有浅淡的莲花香气。
“哪吒......”晏遥张了张嘴，随即迅速恢复了沉默。
整片天地似乎都在塌陷，他们身后的道路迅速破裂下沉，这个时候无论说些什么都会分散哪吒的注意力。尽管他很开口说明自己可以跟上，让哪吒放下他。
这种近似公主抱的姿势让他有点不太好意思。
前方不知道是哪里的碎石一粒接一粒地射过来，像是子弹。晏遥水幕撑迟了几秒，不留神让一粒小石划过哪吒的脸，擦出一道细又长的伤口。
伤口处正有血珠朝外冒。
晏遥刚说抬手给他治一治，耳边就响起少年冷且轻的声音，“抓稳。”
话音未落，速度又比说话时提高了一大截，左闪右躲，快到晏遥甚至有些瞧不清这片幻境到底变成了什么样，他拽住少年袖子的一角，防止自己因为抓不稳而掉下去。
神仙还掉下去可就太丢人了啊！
“我还是找不到那个妖怪躲在哪儿。”他挑了个空挡和哪吒说明，“妖气蜃气阴气全混在一起，感觉哪都可能有，又哪里都没有。”
严格来说，他遇见的妖怪并不算少，鬼魅甚至更多，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是不是群体作案啊。”小声嘀咕了一句，心里有些没底。
哪吒没听清：“嗯？”
他跳到了逐渐上升的浮岛上，动作也不像之前那样快了。
“没什么，只是在猜测到底是什么情况。”晏遥回答他，又问：“这幻境停了？”
“还在变化。”哪吒目光掠向远处，语气确凿，“幻境连着别处，这里不是人间。”
晏遥这才发现他已经站定在某座正在升起的浮岛上了，赶紧从他怀里跳下来，点头道：“从天色来看有点像是黄泉那边。”
不过在另一点上，他和哪吒观点却不一样，“我们应该还在人间，只是幻境的形式发生了变化。”
“你去过黄泉？”哪吒眼皮子抬了抬。
晏遥这才发现自己有些说漏嘴，当下便否认道：“没有，只是听说过。”
“据说那边的光和人间仙界都不太一样，仙界是七彩云霞，黄泉那边则是这种......”他努力寻找合适的形容词，“乍看圣洁但实际上偏惨淡的金光。”
“难闻。”哪吒如此评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几缕光上闻出来味道的。
晏遥点了点头，“确实挺难受，说不定我们要磨蹭到天亮。”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他心里面觉得磨蹭到天亮才能解决还算是好的。对付这种连行迹都难发现的妖怪，耗上几天几个月都不算过分。
毕竟幻境的核心在于解，要堪破，而他们现在连个头绪都没有，更别说妖怪的种类弱点这些了。
“真的不是黄泉？”哪吒指了着远方有些模糊的建筑群落，“那边看起来像是十殿。”
“黄泉边上有花的。”晏遥朝他指的方向扫了一眼，打了个哈哈。
“你看这个浮岛的数量。”他发现了新的东西，“不算我们脚下的这个，刚好是九。”
哪吒挑了挑眉，“所以呢？”
他之前便已经注意到这点了，并没有显得多惊讶。
当然，他对于九宫八卦这些不太了解，缺乏敏锐的关注也是表现平淡的重要原因。管他什么阵法幻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都可以形同虚设。
“说不定有蹊跷。”晏遥认真道，闪身去了另一边的浮岛上，“我去试试，能发现什么玄机更好。”
他脚还没有沾地，浮岛上便燃起了熊熊火焰，火势滔天，似乎要择人而噬。晏遥只好换了方向，跳到一旁的浮岛上落脚。
这次大约在岛上站了数秒，便有霜花一路从地面攀爬凝结而上，寒意森森，朔气逼人，参天的玄冰如同镜面，清晰映入人的影子。
和边上的那个岛一样，也是在人离开之后，寒冰才逐渐消失。
须知幻境之内一切皆为虚假，但假到极致亦可成真，也有那种混入真实的幻境。说是胆小也可以，晏遥不敢赌自己看到的到底是幻象还是真实。
玄冰旁边还是火焰。
他撤回来，对哪吒说了一句当心。
“假设这是一个九宫格。”晏遥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又翻了翻，找到了一张还没有来得及扔的小票，用笔在上面画了几下，“按照火冰火的顺序排列，最正中的那一座浮岛可能是火，也可能什么都没有，是安全的。”
哪吒看着青年在那边咬笔杆兀自纠结，还是没开口说出可以他可以直接将这些岛破坏的事。
反正回去也是和晏遥待在一起，那在这里耗一会儿也没什么。他想。
而且是晏遥说要解开幻境破关的。
安不安全要试了才知道，晏遥收好纸笔，冲哪吒点了下头，示意道：“我去中间看看。”
说着又去了中间。
中间什么东西也没有，确实是安全的。
他冲还在原地的哪吒招手，示意他过来，下一秒便看见列焰和寒冰同时拔地而起起，遮天蔽日，挡住了他全部的视线。
不仅如此，那些浮岛开始了移动，冰火交织，两极相错，并且以一种相当快的速度朝他落脚的地方逼近。
显然，他落脚的并非是安全点，而是阵法开关。
晏遥沉默了，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需要弄个转运仪式。
还好哪吒在外面，没有及时进来。内外合作的话，用暴力破开这个阵法应该不成问题。
他掏出了一把雨滴，想了想又觉得不够，把身上的雨啊，风啊，还有多少年前收集的落花落叶全都翻了出来，又带着几分肉疼摸了几根劫雷在手上——这还是多年以前渡劫的时候悄悄扣下来的，他身上就这个有点杀伤力。
虽然这些并没有派上任何用场就是了。
哪吒直接携着烈焰冲了进来，玄冰不敢靠近他，涌上来的那些火也无法伤到他分毫，反而被游弋在他周身的那只神鸟所吞噬。
晏遥下意识将自己那堆东西朝袖子里拢了拢，有些尴尬也有些赧然。
“走了。”哪吒把手递过来，眉峰敛着冷意。
他看不出来半点在催促的模样，晏遥却不敢在原地多磨蹭，赶紧跟了上去。
只是片刻工夫，这个法阵就已经被他手上那杆紫焰蛇矛火尖枪破坏得七七八八。甚至连凝聚的那些火焰和寒冰的时间都没有，那些漂浮着碎石的只要出现想重新合拢的苗头，下一秒就会□□脆利落焚成齑粉。
都不用他原先想象的那样里应外合破坏阵法，哪吒一个人就把阵法能量消耗得干干净净，并且看起来轻松极了。
晏遥很认真觉得，可能他今天发现自己菜且多余的次数比过去几百年都多。
他不是那种很能打的类型，可也不记得自己真有这么弱。只能说哪吒三太子这个品种战斗力太强，过于凶残。
九个浮岛消失之后，幻境还在变化，并没有就这样消散掉的意思。
假如阴路恶鬼是第一关，冰火浮岛是第二关，那他们现在应该是第三关了？这个妖怪创造出的幻境极限到底在哪？
这次依旧是九个浮岛，变幻的只是虚影。
浮岛尽处有巨大的蚌影慢慢浮上来，蚌壳大张，甚至盖住了从天上洒下来的光，将几个浮岛全部都笼罩在了阴影中。
晏遥倒吸一口凉气，惊声道：“居然真是蜃妖。”
万万没想到妖物的真身居然是一早就被他否决的那个选项。不过这只蜃妖的模样看起来奇怪，与传闻并不相同。
“这只蜃死了。”哪吒开口，显然要比他见识广上许多，“所以才能感到阴气。”
他说的话确实很合理，可晏遥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显得古怪。
妖物死了，大部分都是干脆魂飞魄散的下场，有过善行，积累过功德的则好一点，还有兵解转世的机会，这种死了之后还能待在自己身体里的情况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斟酌再三，晏遥谨慎道：“这种例子还没有见过，今天的事情还是两边都汇报一下吧。”
“而且我们还没弄清那些人是被吸了精气还是魂魄被拘在这里，打起来的时候不要直接下死手，说不定能问出什么。”
哪吒斜斜瞥过来一眼，抱怨道：“你聪明点，当时不答应毕方的那点小算盘，现在也不会有这个麻烦了。”
“也不用收拾这个妖怪的烂摊子。”
一番话理直气壮，完全不管是自己送了玉佩两人才被盯上拖入幻境的事实。
晏遥已经学会无视掉他奇奇怪怪的逻辑了，“就算今天不遇到，我还是在S市，这只蜃妖要是有异常，最后肯定还是会有配合调查的文件发下来，没有省掉多少工夫啊。”
哪吒想了想，觉得青年也不无道理，哦了一声，把枪尖对准了那只巨大的蚌影，“那就怪这只蜃妖好了，都是它惹的麻烦。”
这话简直又凶又不讲道理，晏遥去忍不住盯着他看，愣是从那张看不出多少表情的帅脸上看出了点可爱。
先前那道被飞石划出的伤口早好了，只有渗出的几滴血珠在他脸上凝了层浅浅的痂，不细看的话根本瞧不出什么。
“待在原地别动。”
话音未落，哪吒就擒枪踏上了高台，风吹得他马尾乱飞，枪杆上红绫也猎猎作响。风火轮边上撩着的几缕火焰还没散去，他便已经闪身飞到了另一处地方落脚。
晏遥很艰难才捕捉到他的动作，大多时候只能看见携裹着火焰的的残影。
清楚自己就算跟上去也未必能帮到忙，他很老实地待在原地撑开法术防护，观战的同时也没有忽视周围的动静。
目前而言，他努力自保不出事就是对哪吒最大的帮助。毕竟蜃妖不敌，很大可能会对他下手，以他作为筹码进行威胁。
一枪如流星，直接将紧闭的蚌壳击到破碎。巨大的窟窿露出发黑腐烂的肉。蜃妖吃痛，两片蚌壳反而大张，不知从何处吸引来许多水气，化作滔天海浪，夹杂着狂风席卷而来。
水是黄泉水，鹅毛不浮，便是神仙遇上了也不好受。
假如说先前还算淡定，晏遥现在则是有些急了，也不管有没有用上传音的法术，直接冲战场的方向提醒，“把浪隔开！”
浪头朝前推，他出口提醒不过片刻，蜃妖便转吐为吸，水势瞬变，巨浪顿时化作潮水，似乎要将人也一并带到蚌壳之中。
晏遥在战场外都能感觉到莫名吸力，狂风将他衣服头发吹得一团糟，不由更加担忧起正在打斗中的哪吒来。
目光微闪，晏遥手上已经握好了劫雷，开始积蓄雷电。
既然这只蜃妖算阴物，那他就弄场规模小一些的天劫出来好了，天劫至刚至阳，他就不信这只蜃妖能安然无恙。
比他动作更快的是哪吒。雷云积蓄完毕之前，乾坤圈便已经震退了一江潮水。
少年人显现出三头六臂的莲花法相，脚踏风火轮，威风凛凛地立于浪潮之上，混天绫狂乱地跟着风在舞，红得比火焰还热烈。
迎风踏浪，就好像是史诗里正在发生的场面一样。
晏遥脑子里空白一片，甚至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震撼。他只觉得哪吒既是狮子又是莲花，有力且美。
光是身上的气势，他就已经压过了巨大的蚌影不知道多少倍。
哪吒迎浪而上，枪尖直指那只巨大的蜃妖。混天绫与乾坤圈将巨大的妖影紧紧束缚住，哪吒反手就将它捅了个对穿。
除了制造幻境，能兴风浪之外，这只蜃妖本身并没有多少战斗能力，在这样的正面冲突之中，只有当砧板上鱼肉的份。
蜃妖被击落的瞬间，幻境也随潮水消退。
他们还是在回去的路上，一轮明月不知何时爬了上来，月华穿破厚重的云层，冷冷地洒下。
意识还没回复，晏遥便本能地朝哪吒身上甩了个遮蔽行迹的法术，以免他这幅打扮被路人看到。
携带管制刀具犯法，枪当然也不行。
万一被误会成这几天犯事的抢劫犯怎么办？
可惜蜃妖狡猾，幻境破了便抽身逃走，也不知道躲去了什么地方。不过这次让它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精力出来兴风作浪了。
掏出手机，他准备趁着影响还比较深刻先打个草稿，还没敲几个字，手机就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夺到了一旁。
想也不用想，会干这种事情的只有哪吒。
晏遥只好抬头，无奈道：“工作呢。”
战事方歇，少年人眼睛里仿佛还燃着丝丝缕缕的火焰，目光也带着几分摄人的压迫力。他兀自将手机揣到了口袋里面，直到晏遥将目光停在自己身上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怕吗？”
晏遥不知道他问的怕不怕到底是指哪一个。
事实上，虽然他是生在和平年代、没经历过封神西游这些的小神仙，但生前也看过不少兵荒马乱朝代兴衰，还不至于说遇到个有些特殊的蜃妖就手忙脚乱失了分寸。
至于其它方面，就更不需要怕了。
他正对上少年人带着怀疑和审视的目光，微微一笑，眼底澄澈坦然。
“我怕什么？”他有些坏心眼地反问了回去，同时催促哪吒，“你快把手机给我，我还要干正事。”
哪吒不为所动，“你先说怕不怕。”
“不怕。”晏遥拗不过他，“特别帅，又凶又美，就像谢芷说的那样，简直A破天际。”
但其实这都不是他心里的那个形容词，也远远不足以描述出当时他那种心情。
A破天际是什么意思哪吒不懂。目光在晏遥身上扫了几圈，确认青年没有敷衍的意思之后他才把手机重新交给晏遥。
晏遥手机还没捂热，就听见他又翻起了旧账。
“不缺人手？嗯？”
少年甚至模仿他的口气，将场景又还原了一遍，为了追求逼真效果，甚至还模仿他当时的样子微微板着脸。
“真的......小工程，真的不缺人手......”
之前怎么他怎么没看出来哪吒在促狭方面也有天分呢？晏遥面无表情，觉得自己再不采取点手段，可能明天就要换哪吒当店长了。
可是又舍不得。
方才说话的时候哪吒勾着嘴角，看起来别提有多阳光俊俏，连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凛然气息都被冲淡了不少。
——流言害人，哪吒多好的一个神仙啊？
“那时候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啊。”他赶紧解释，“我在S市待了四五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带恶意的妖怪。”
“S市治安真的很好的。”
之前遇到的钱六是真傻，自己往枪口上撞，不算在内。
哪吒嗤了一声，相当不给面子，“那是毕方先前镇着，他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肯定会冒出来，除非你像他那样。”
话停在了这里，哪吒没再往下说。
“啊？”晏遥茫然，“像他那样？”
“就是圈地盘，把整个S市都用自己的气息裹起来，让别人一看就知道这里是他的，敢闹事后果自负。”哪吒撇了下嘴，似乎对这种行为十分不屑，“你想的话，也可以试试。”
“我没有圈地盘的爱好。”晏遥果断拒绝，又冲他招了下手，“你凑近一点，我帮你把痂擦掉。”
除了先前被划出来的那道之外，哪吒脸上还有一道可能是在交战中被风刮出来的口子斜飞过眉毛，堪堪截在眼角处。
当然，这无损于他的帅气，甚至让他多了几分野性之美。
哪吒眯着眼睛凑过来，微微低着头。
晏遥刚伸出手，就看见那颗有些毛绒绒的脑袋又缩了回去，“血痂而已，走了。”
他当着晏遥的面若无其事地擦了把脸，“你之前说要煮什么？”
晏遥：呵呵：-）
“我没说过要煮什么，是你记错了吧。”他很冷淡地回复哪吒，“大晚上的还吃什么东西，回去洗洗睡了。”
“还有，你得把今天的事情记录下，最好写出来自己的体会和发现，然后交给我整理，和我的那份一起报告上去。”
哪吒就当没听见，“我要喝紫薯粥。”
“没有紫薯，你吃米去吧。”晏遥才不想理他，“米袋就在橱柜里，你回去自己开。”
“我救了你。”哪吒回头，很认真地分析，“要不是我，你要在里面关很久才能出来，所以你应该报答我。”
晏遥眼皮子一翻，“那是因为你送的玉佩。”
“毕方拜托你接管，你早晚要撞上，玉佩只能算提前让你遇到这只蜃妖。”哪吒不慌不忙，重新把锅扣回了晏遥头上。
“你自己说的，为了社会秩序三界和谐，就算没被当成目标也要管。”
晏遥：......
行吧，他已经说不过哪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藕哥重振雄风[？]在这章摆脱米虫形象[？
不知道你们怎么感觉反正我真的很萌三头六臂这个设定，也萌藕哥原型的佛教夜叉神。
加上藕哥的颜，妥妥的一个恃美行凶。虽然这个凶是指手段（你）
藕哥切开黑，但是晏晏也不白啊。
不过晏晏段位要低一点，他心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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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努力日六的，爱我请不要养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