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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恨不知所终一笑而泯

  钟煜朝沈怀霜走去,拉着他的臂膀起来,原地绕了一圈,发带荡漾,他摁着沈怀霜的肩膀,让坐在镜子前。

  镜子前已经全然一空,只剩下当年钟煜留给沈怀霜的发簪和梳子。

  钟煜娴熟熟地帮沈怀霜梳头,穿过发丝,挽起他的发髻、系好发带。他还帮沈怀霜挑了衣服,拉着他的手,正大光明地青山上走出去。

  沈怀霜一直走在钟煜的半步后,他由着钟煜去牵他,他们穿梭在集市中,走在杨柳抽丝的河畔边。

  石桥下,撑船的船夫徐徐撑起竹蒿,远远划出长条的水痕,河底满是荇草,水汽蔓延,鼻尖满是秋时丰收的味道。

  沈怀霜驻足望了望,他才低头,余光瞥见桥上有个卖冰糖山楂的小贩。

  钟煜买了整整一包冰糖山楂,他的手一直和沈怀霜牵着,沈怀霜感觉到手上的拉力再变小,接着,他肩膀靠上了钟煜的肩膀,手里也就落了那一枚小小的山楂。

  “尝尝吧,这个不酸。”

  冰糖山楂这果点红艳艳的,像是滚过了澄黄的琥珀。

  沈怀霜收山楂在掌心,一路和钟煜从桥头下去。糖壳融化在他手里,是粘稠的,他再低头的时候,那枚山楂表皮的焦糖早就不见了。

  钟煜在沈怀霜耳边道:“糖化了就不好吃了,你再换一个尝尝。”这话和崐仑山下时,一模一样。

  钟煜又拿了枚山楂,含笑放在他面前。

  沈怀霜不想接,青年把那块山楂送进了他嘴边。

  钟煜像弥补过曾经少年时不敢做也不敢宣之于口的爱意,压着沈怀霜的后背,几步踉跄,靠在了柳树上。

  桥下的位置不算太隐蔽,好在来人不多。

  沈怀霜唇上接触到的东西软绵得不可思议,唇齿交融,耳畔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背后压的力道不沉,但他常年不变的心跳越发加速地跳动起来。

  那个吻很悠长,风声在放大,呼吸声在放大。

  糖壳和果味在齿颊间爆开,唇齿间都是甜的。

  钟煜好不容易才舍得和沈怀霜分开,他牵过沈怀霜的手,徐徐走着,走两步,就回头对他笑。他又急于向所有人证明他喜欢这个眼前人一样,紧紧扣着沈怀霜的手,他时而肆无忌惮,时而小心翼翼。

  下桥的时候,钟煜反扣着沈怀霜的手,他走了会儿,却没找到卖栗子的摊,像是陷入了短暂的怔愣。

  沈怀霜偏头望了他一眼,叹道:“没事,吃面也是一样的。”

  “好。”钟煜对上他目光,莞尔一笑。他很快找到一家好的馄饨铺子,和沈怀霜坐下,吃完了面,又和他抢起一碗馄饨。

  沈怀霜一开始不给,钟煜就去抢,抢到后来沈怀霜不想吃了,钟煜又抱着碗,一口一口喂给沈怀霜吃。

  钟煜看沈怀霜吃了下去,又对着沈怀霜明朗地笑。

  一切就好像回复到了那场陡然的变故发生之前。

  他们都没有变。

  钟煜喜欢沈怀霜也不再是一个埋藏已久的秘密。

  到了夜间,他又带着沈怀霜坐在楼顶,看着烟火重重,夜风吹来,满目火树银花,沈怀霜抬头,仰望着,静静地看,钟煜就坐在他旁边,陪着他,看着他静静地看,像提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说:“沈怀霜,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沈怀霜本来没什么情绪,一天看钟煜反常地带他逛了一圈大赵,心绪早已如波平如镜的池水。他听到了那句喜欢,心口像被针刺了下,痛意不断放大。

  他很少会落泪,眼前又开始模糊起来,头疼到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钟煜所有笨拙与炽烈的表达都在告诉他,他喜欢他。

  可他不想要钟煜现在这样的喜欢,那样的喜欢像压在身上如千斤中的石头。可他过去也的确很沉溺在钟煜给他的温情里,不自觉地沉溺了很多很多年。

  狂风又起时,烟花在沈怀霜耳边震响,身前又多了只手。钟煜指着天际,对他笑道:“你看,那是天狼星。”

  ……入了夜,钟煜回到空荡荡的房间里,在床上抱着沈怀霜,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抱着他,指节缠着他的头发:“让我再抱抱你。”

  沈怀霜没再动了,深叹了口气,又感觉到钟煜贴着他额头,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钟煜每一次夜半醒过来,都如同受到惊吓,先看沈怀霜是不是在怀里。钟煜抱他实在太紧了,他动一下,沈怀霜也会马上醒过来。

  这后半夜,两个人都没法睡。

  沈怀霜很少说话,难得他也道:“既然都睡不着,不如我们都不睡了,去庭院里吧。”

  满庭槐花如霜雪,风过时,吹落满庭。

  夜里温酒,沈怀霜坐在铜炉前,瞧了眼那热锅,看着钟煜从袖中取出了一早备下的白堕春醪。

  沈怀霜斟了整整满杯。他饮了整整一杯,用完一杯,又添了一杯。

  钟煜换过一身衣衫,夜风吹来,满是沐浴后的淡香。他也从一旁取过一个酒壶。

  白堕春廖,这酒水颜色浓且甚,近乎如剔透。

  钟煜递了酒瓶过来,一身锦衣,模样英武,装束却如少年时,长开后,眉宇更见深邃英朗。

  他眼底的光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一低头。气息擦过,那一股热流灼得沈怀霜一激灵,让他浑身发烫,比酒醉还要上头。

  沈怀霜握了酒壶,一身白衣,发带飘荡,捧着酒瓶,青瓷瓶摩挲过他的口,注了清流下去。

  沈怀霜撑着桌面,分明想起来,却拖着身体,几乎跌过在桌上,可倒下时,腰上揽过一双手,把他抱在怀里。

  那怀抱沈怀霜根本就没想过推开。

  捏着他手的肩膀也分明没有用力,可它晃了两下,却像把沈怀霜满身的酒气晃了出来。

  沈怀霜反握住钟煜的手,抬头看过去,只用气音道:“子渊,别晃,我难受。”

  那双手果然停了下来。

  头顶上的群星闪了闪,星罗棋布,像银河。

  沈怀霜望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在脑海中也看到了银河。夜风吹起他的衣摆,还有他垂落在地上的发丝。

  沈怀霜抬手捂住了额头,额下汹涌的醉意涌了上来,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低`哼了声。

  钟煜觉得自己头皮都要炸了。他攥过沈怀霜的手,心口也颤抖了起来,又低头,望了沈怀霜一会儿。

  唇畔开合,钟煜开口声音已经在颤抖,他的嗓子哑了,嘴角紧绷,低声唤了好几声:“沈怀霜……”

  他把沈怀霜全揉进自己怀里,像做了个莫大的决定,缓缓问道:“你、在意我么?”

  沈怀霜收了收指节,心口狂跳,连他自己都觉得这速度太快了,快得好像不能承载。他喉头滑动,把那点狂乱一点点压了下去。

  他终于听懂了。

  于是点了点头。

  钟煜又问:“你喜欢我么?”

  沈怀霜面上茫然,他极其吃力又缓慢地点了下头,面庞上,滴落了让他觉得滚烫的东西。

  肩上落了双手,抱得他很用力。

  沈怀霜躺在原地,袖口入了风,刚才擦拭过泪水的皮肤变得极其冰凉。

  他抬手触了触,凝望着指尖。

  泪水顺着他的指节滑落手掌,一路淌下去,臂膀上又落下了一行滚烫的泪。

  钟煜反问:“什么时候的事?”从前那个骨头跌碎了,怎么样都不会流泪的人,哪怕被折辱也要硬着一口气去挣扎的人,在哽咽,声音依旧硬朗。

  沈怀霜只答:“我不知道。”

  钟煜望了他一眼,那目光复杂,沈怀霜头一回觉得如果他不说些什么,就像有什么东西要永永远远地破碎了一样。钟煜身上像压了千斤重的担子,就在沈怀霜回答之后,所有的碎石土崩瓦解,杂乱无序地落了一地。

  钟煜嘴唇发抖,几乎快抱不住身下人,他低下头,又忍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轻声道:“沈怀霜。我爱、你。”

  沈怀霜望着他,眼底像有水光晃过,他又听钟煜说道:“可是……我不知道该去怎么让你喜欢、让你也来爱我,好像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有时候,我觉得你离我那么近,近到好像触手就能碰到你。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好远,猜不透你到底在想什么。”钟煜反抱住了沈怀霜,“你说过,今生若是爱慕对了人,大抵是不会慌乱的,可是我学不会,好像就是怎么学也学不会。”

  “子渊……”停顿间,沈怀霜抬头望着天上的群星,只知道自己在开口回答,“学不会的东西,你就暂时放一放吧。”

  “你还记不记得,从前在崐仑的时候,你学东西总是很着急。”说到这里,沈怀霜也像陷入了回忆中,他声音放缓,一如从前,“那个时候,我就劝你,要你不要着急,总有想得明白的一天的。”

  “这件事也是一样的。”

  “你总有一天会想得明白。”

  “我说分开,其实是打算留给自己一点时间,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我才对你说,我想和你停一停。”

  情绪汹涌又激烈,他们又稀里糊涂地抱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谁的衣带先落地,幕天席地,沈怀霜躺在石桌上,他闭上眼睛。

  反正事情已经乱成一团。

  他也不想去想这件事了。

  庭院里紧闭着冬雪破冰,哗然而激烈的激越水流,像是藏住了一整个冬天的汛期。

  最原始又纯粹的冲动撞在一起,沈怀霜偶尔也会流露出之前的模样,他随和、耐心,又很愿意去迁就对方,就好像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发生那场意外。

  泪水模糊间,沈怀霜抓紧了钟煜的手腕,手背青筋凸起,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凝在眉下的汗水在晃动。

  “子渊,像之前那样。”

  “可以那样对我。”

  钟煜就在他眼前,习惯性地伸出手,全身只有手上的动作是温柔的。他会耐心地擦去沈怀霜额上的汗,抬起沈怀霜的后背,让他不至于被桌子碰得太厉害。

  可这一下托得杯水车薪。

  沈怀霜睁开眼,靠上去,额头抵在了钟煜下巴上。他贴得很紧,又随着钟煜额头移动,两人的额抵靠在了一起。

  幕天席地,他看到了天上的群星摇晃,纷纷扬扬地好像要坠在身上。

  浪潮一阵又一阵,不会停歇,滚滚而来。

  钟煜求他要多少,他便给多少。

  取之不尽,源源不绝。

  他惯会给钟煜留下刻骨难忘的记忆,就像他在他年少时做过的桩桩件件,仅仅用这一个晚上,就让钟煜用余生都去怀念今夜的这一场盛潮。

  盛潮之后。

  第二日便到了。第119章 送君从此去

  到了沈怀霜离开那日,钟煜是被一阵风铃声唤醒的,他从梦中醒来的刹那,恍然觉得自己还在梦中,凝神听了一会儿,才听清那阵清透的铃声响在他的耳畔,声清而透,柔和地缠住了他。

  钟煜顺着朦胧的视线望过去,缓缓睁开眼。

  沈怀霜卧在床头,他分明是醒了,却也没起来。乌黑的发丝铺展在床侧,墨色淌在白衣上,他伸出手,轻轻地转着手里的铃铛,又坦荡地露着臂膀上弄出来的痕迹,好像也并不在意这样一件小事。

  叮叮。

  铃铛青色的流苏在沈怀霜手里前后摇晃,声音很轻,还是他昨天从箱子里找出来的。

  沈怀霜晃了一会儿,察觉到钟煜在看他了,他转过头,道:“我声音弄太响了?”

  沈怀霜眼神也是清明的,和钟煜对视之后,他又不自觉地收起清水铃。

  “我正好也醒了。”钟煜侧卧在他身侧,他伸出手,转过沈怀霜的发丝,绕了两圈,他又把手递过去,掌心朝上,朝沈怀霜勾了勾。

  他转念想到沈怀霜不会靠过来,又改勾手为揽:“让我再抱你一会儿。”

  叮叮的风铃声又响起,风铃的流苏拖曳在床上。

  沈怀霜靠在钟煜怀里,没有开口,他的额头靠在了钟煜下巴上,枕在了钟煜的臂弯,一时间也什么都没想。落入的怀抱很暖,靠久了又让他觉得像个暖炉,风铃明明没有了声音,可他好像又听到了一阵阵风铃声。

  沉默中,时间好像变得很慢,沈怀霜听见钟煜的心跳,他从一到十细细数了好几拍。数到了一百,他靠在钟煜身上,又选择了沉默。

  沈怀霜不知道数了多少下,最后他数错了拍子,抬起头,摸索过钟煜的眉眼。

  指节落在钟煜额头上,漆黑的眸子就在掌下,长睫眨动时又顿了顿,让他觉得很痒。

  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只剩下了他们呼吸的声音。

  钟煜贴上时愣了下神,又看到沈怀霜对他道:“子渊,珍重。”

  钟煜握着沈怀霜的手,低头,缓缓对沈怀霜扯出一个笑:“你也要一样。走吧,我送送你。”

  从青山上下来后,钟煜陪着沈怀霜站在他身后,草场上,有很多送别的人。送别时要折柳,秋天是柳树都黄了,再不如春时碧绿。

  钟煜拂过头顶上的柳条,手上抓了抓。

  他已经没有再送沈怀霜柳条的意义,而他送柳的这个人也不会再回来。

  可钟煜还是折了一段柳,捧在手里,踌躇着要递出去时,亮如银雪的剑碰在他手上,佩剑上青色的剑穗晃动。

  秋风起,满目萧瑟。

  光斑穿过柳树,碎碎落了满地,周围满是送别的人,手中拿着包裹和果点。

  沈怀霜垂眸,抬手取过无量剑,抽了出来,又合上道:“这是我在师门时师父传给我的剑。如今这把剑,我也留给你。”

  钟煜望着他:“这是你的剑,我用不着。”

  剑握在他手里,剑穗随风荡漾,沈怀霜身上穿着钟煜给他的白衣,衣衫飘荡,翻身上马道:“你是我学生,我也就留给你了。”

  钟煜颦了颦眉,从剑身上取下剑穗,牵过沈怀霜手里的缰绳,把玉放回了他的掌心:“剑穗就是给你的,你收着吧。”

  那个剑穗还是钟煜当年在崐仑时用光了所有的灵石,买给沈怀霜买的。剑上的剑穗有防身的效果,足以抵挡化神以上的修为。他知道沈怀霜用剑无人出其右,可他还是会担心他会受伤,担心别人从暗处捅刀。

  沈怀霜取过剑穗,手攥缰绳,挥起长鞭,颔首而去:“走了。”

  白衣飘荡,他徒留给钟煜一个天地间的背影。

  钟煜抱住剑立在原地,直到眼前再看不见沈怀霜的身影。

  天地之大,四周寂静。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他还没有认识沈怀霜的时候。

  世间独他一人。

  在钟煜习惯了沈怀霜那么多年之后,他终于又变成了一个人。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站在青巷口,看着沈怀霜与他道别。

  长道上,沈怀霜骑马上了灵气缭绕处,他想着要抽剑,下意识地望自己腰侧一握,又从乾坤袖里取出他年少时用的剑。

  那柄剑上缠绕青丝,剑鞘瞧得出是有些年头了,白银色剑鞘如故,看得出剑主保养得到,抽剑后,剑身崭新似白雪。

  那是他刚入玄清门下时元白道人给他的剑。

  这把剑叫忘生,巧也巧得是,它和钟煜的平生剑名字很像,它们颜色截然不同,剑意却一样汹涌。

  白光爆涨,剑尖立在沈怀霜眉心,再睁眼,长剑如注入汹涌灵力,脱手后立在沈怀霜足尖下。

  忘生如日行千里的旧驹,它虽有了些年头,剑气依旧汹涌,载着沈怀霜稳稳地回了崐仑。

  崐仑山上,沈怀霜低头,略过高峰处。

  最是离别时,他最不喜欢道别。

  因为好像不说,就如同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忘生剑带他飞过听山居的居处,山上红云树开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种下的。

  沈怀霜目光略过,飞往玉琼峰顶,收了剑。他在玉琼峰独自留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闭关,他什么都没有想。

  偶尔,他也会想到玄清门的旧事。

  偶尔,记忆中也会添入另一个人。

  想到钟煜的时候,沈怀霜也会从闭关的时候醒过来,他会去看自己的灵核和道心,而每一回视察,它们都完整如故,道心周围也薄薄晕染了一层光,那是大道所成的样子。

  恍然间,他也会想起,钟煜的状况会不会比以前好一点。

  那枚勾玉还贴在沈怀霜心口,好几次他闭关醒过来,最先察觉到的就是心口的那块玉,它从玄清门而来,如今,它又被他从这里带走。

  可玉早已不是那块旧玉,人也早不是那个旧人。

  飞升当日,沈怀霜在地界处开了个结界,每走到一处,他便加固一层结界。

  渡劫飞升时,常见天雷劫。

  天雷轰顶,几乎要以全身灵力与之相抗衡,他不想让那道雷影响到崐仑。

  暴雷来的那一日,沈怀霜渡过了数万道雷劫,他心绪如故,好像只是迎来了一件最寻常的事。他置身于高空,浮空在世上,最后一层雷劫堪堪度过,他却恍然听到了什么东西坍塌的声音。

  声音如地裂山崩,巨响无数。

  崐仑的镇妖塔被一道黑雾折断,金光频发,却有无数道妖物肆意流窜而出。崐仑上空浮空数万人,却有一条如镇妖塔般高的巨蟒吞吃塔身,阻挡来人。

  雷劫不过最后一道,沈怀霜却偏了剑锋,暴雷落在他身上,他却硬生生受下了浑身剧烈的疼痛,不假思索地背离而去。

  剑穗替他受下了那暴雷的一击,玉身摔落地上,碎成两瓣。

  沈怀霜不知道他还剩下多少灵力,他在忘生剑中灌入了所有的灵力,握着剑柄,刺在地上,灵流如结界大开,白光如山风汹涌呼啸。地上刹那如生参天大树,揽住了所有奔逃的妖物。

  天地间响动剧烈,魔蛟竖瞳一凛,凶狠地盯向沈怀霜,咆哮声后,它在地上甩尾,撞开一道幻境。黑雾层层缭绕,沈怀霜还来不及回应崐仑人的声音,耳畔传来了丝丝缕缕的魔音。

  “大道苍生选一个,我赌对了你会选苍生。”魔音压低了声音,轻笑声不断回荡,“和我走,我就不杀这些崐仑人。”

  “这问题我也给你选,还是二选一。”

  沈怀霜再忍不住喉头的翻涌,吐出一口血,他撑着剑,反手抹过手背上的血迹,取剑柄在手,竟如主动约战:“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回答我!”

  魔雾与他缠绕而过,齐齐落了幻境中。

  这幻境如灌满黑水的密林,沈怀霜曾经和丹青子在这里缠斗过一回,他杀过丹青子很多次,可丹青子是不死之躯,最后钟煜把他救出来时,他捅瞎过丹青子的一只眼。

  幻境内充斥着来人回荡的声响。

  两股气流交错。

  灵气肆意流窜而暴涨,魔气罡风与清流交错,一段浑浊,一段清透。

  幻境内的笑声阵阵,一声比一声响。

  笑声肆意,直戳沈怀霜耳膜。

  沈怀霜握住忘生剑,在剑尖注入暴涨的灵力,剑身因承载灵力不能而震颤不已。他最后再不能握住剑,喉头上猛然掐住了一只手,呼吸逼仄,沈怀霜反握住那只手,拧眉望着他。

  魔雾带着他坠在了地上,沈怀霜身前阴影中缓缓走出来一团黑雾缭绕的身形。

  那团影子没有具体的模样,它变成了那日夺舍少年的模样。丹青子蹲下身,掐着沈怀霜的脖子,抬起眸子,他的一只眼是澄黄的竖瞳,而另一只眼俨然是瞎的。

  沈怀霜冷道:“魔种。”

  丹青子负手,缓缓点头,点头之余,面上的笑容愈盛,他安闲自在地压低了声音,倾身道:“有你飞升的一日,就是你我重逢之时。沈怀霜,九州大陆第一剑修,你输在我手里,也不算浪得虚名。你要是听话,你就和我回九州大陆,在魔域里我说不定可以对你好点。”

  沈怀霜只觉得眼前人不可理喻,从前他就不知道为何眼前人对他执念如此之重,但他们的的确确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丹青子知道他过去的玄清门,也知道他在九州大陆的剑尊之名。

  可他们既不相识,也没有任何交集的可能。

  沈怀霜从喉头挤出声音,反问道:“你何来怨念如此之重。”

  丹青子对他笑了笑,指尖绕过他的发丝,又撇下血迹,淡淡道:“你在九州大陆不知道我而已,直到你飞升之后不明下落,我就随着你来了这鬼地方。”

  “这两个世界有个通道,你可能没有发现。”说着,他凑到了沈怀霜耳畔边,那缕清淡的味道若有若无地勾过来,他又笑了笑,“我就把你从这里带回去。还有你身上什么味道?我闻着舒服,往后你也天天给我用。”

  丹青子偏过头,目光长久地落在沈怀霜的面上,手又覆在沈怀霜面上,喉头忽然一动。

  那双手像遮住了什么,挡住了他的心。

  就像他在期许那么久的那样。

  果然六界第一剑修,一剑惊鸿,人如白玉。

  染脏他以后,也一定更生动。

  落在沈怀霜面上的手停了,覆盖在沈怀霜手边。

  沈怀霜敛息,他近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朝后靠去。

  “啧。你自己也不是人事不知的人了。”丹青子牵住沈怀霜的手,指尖抚摸着腕上红痕,“想来这身躯一定和你修道一样,定有过人之处,否则怎么会让你身边一个两个徒弟都那么馋。”

  指尖细腻未触摸够,手中蓦地一空。

  腰间佩剑蓦地抽出,丹青子后知后觉沈怀霜差点想杀他,一时未反应过来,面上霎时阴晴不定。他挑了挑眉,打断了握剑的手,怒极反笑,几乎捏碎掌中腕骨:“恼怒什么,是谁不知廉耻地天天和弟子滚在一起,你一声声叫他叫得真是热切啊,沈仙尊,勾栏瓦舍我去过那么多地方,都没听过像你那么能叫的。”

  “子渊。”丹青子学着沈怀霜的口吻道,“你就是这样叫他的?”

  沈怀霜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握过丹青子的手,发了狠地撞在墙上,他抵着墙壁,撞一回不够,又抽出了丹青子的佩剑。一剑抽出,利落地抹在他脖子上。

  “脾气真大。”丹青子化作一团黑雾,他阴测测地笑了两声,继而踩在沈怀霜的腿上,咯地一声,几乎把膝骨踏断。

  沈怀霜腿上有旧伤,这一下痛意突然,他折倒,跪在了地上,接着,脖子上落了只手。

  沈怀霜喉头被他掐紧,唇色发白,面色绷紧,不见恐慌分毫。

  丹青子气愤之余,盯着沈怀霜看了半晌,竟也忘了沈怀霜这么笃定的缘由从何而来。

  他五指用力之余,攀住沈怀霜的臂膀,顶着他在墙上,又掐住了沈怀霜喉头,想从这人身上找出一丝两丝恐慌的痕迹。

  沈怀霜被撞在墙上,他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挂怀的模样。剑芒在侧,锋利如白霜的刀锋映出他眉眼,眉心下坠。

  他手中没有剑,剑意却合在他手,剑光挥闪,如祭出数百把剑,狂风肆意涌入他的衣袍。

  灵力爆裂的刹那,丹青子偏过头,不可置信一笑:“你就是爆了灵核也要和我一起死?”

  “好,那我陪你一起玩。”

  “你喜欢你徒弟是不是?”

  “我把他叫出来,再给你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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