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光线还很不错，有些洋洋洒洒的，落在了裴子乾和汝沐阳拉开了窗帘的窗户上。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继后那过分尖锐的癫狂的笑声之后，无论是现在拥有大心脏的汝沐阳，还是身经百战的裴子乾，都觉得有些胆寒。
汝沐阳觉得，自己一直聪明的、运行很快的大脑，似乎开始罢工了，他好久之后，才问出来：“继后的意思，是什么？”
裴子乾第一次见到这么恍惚的汝沐阳，他十分担忧地将汝沐阳抱在怀里，轻声说道：“这是一个好消息啊——继后说，当年你的那个妹妹，并没有死，是活着的。”
汝沐阳摇了摇头，轻声否决道：“不、不可能，母后当年在生下孩子之后，就昏了过去，所以她可能不清楚，在听到这一个消息的时候，可能真的会被骗，但是当年……我是真的亲眼看到过，妹妹的尸体的。”
那个尸体，小小的，很僵硬，已经成型了，只是她在出生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呼吸，就已经彻底地永远丧失了生命。
所以，她本应该漂亮的、红扑扑的笑脸，被憋成了绛紫色，看起来毫无生机，甚至可以称得上可怕。
那是汝沐阳第一次，心中的恨意简直无法平静，他不顾旁人的反对，将自己的妹妹抱在怀里，缩在角落里，微微敛着自己的眸子，因为他担心自己一旦把眼睛全部睁开，就会让周围的人看到，他严重根本遮掩不住的，滔天的恨意。
即使是现在，在听到有关自己妹妹的事情，汝沐阳还是会想起来那一张憋到绛紫色的小脸，感受到那一具身体上源源不断传来的冰凉的温度——也正是这样，汝沐阳才可以那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妹妹是真的死了，而他的怀里抱着的，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哦度无法再让她的身上，有任何的温度，也不能让她的身体，再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死了就是死了。
旁人再怎么哀求，在怎么悲痛，都不能让一个死了的人复活。
这是这个世界，难得的、公平的准则。
但是那个时候的汝沐阳还小，所以一直都在认真的等待着，等待着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契机出现，希望自己的妹妹，可以忽然拥有呼吸，然后再活过来。
汝沐阳可以亲手将自己的妹妹养大，将她养的亭亭玉立，会乖乖地叫哥哥。
如果是这样的话，汝沐阳可能会在那段时间，稍微开心一点点吧。
但是很可惜，一直到汝沐阳的妹妹下葬，他都没有等到，那个根本就不可能的奇迹。
汝沐阳是亲眼看到自己的妹妹被埋下去的，他有些不能接受现实，甚至做出了，现在看来，十分幼稚的事情。
他像是傻了一样，询问那个站在一旁，做出沉痛表情，但是实际上没有多沉痛的礼官。
他问：“大人，我的妹妹有没有可能还或者啊？如果她活着，我们把她给埋下去了，他会不会很害怕，会不会很难过？”
礼官即使心中没有多少悲痛，看到这样一个过分难过，甚至看起来形销骨立的少年，也会心软片刻。
但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依然尖锐且果决。
礼官说：“绝无可能。”
绝无可能。
他的妹妹，觉悟可能已经活着了啊。
裴子乾静静地听着汝沐阳说话，然后控制不住地心疼。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在裴子乾的严重，汝沐阳都是坚定且可靠的，他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其实内心深处，十分温柔。
在更加熟悉、且深刻的了解汝沐阳之后，裴子乾更是坚定了这一点。
但是，在想到那个坚定的、柔软的少年，在亲眼看到自己的妹妹下葬，明知道绝不可能，但是却依然抱着一些可笑的、过分幼稚的想法，期盼的问着礼官，最后却得到了那样一个冷冰冰的答案之后，裴子乾觉得，自己简直要难受到无法呼吸了。
反倒是汝沐阳，在将自己最难过的事情之一，说出来之后，他先反应过来，拍拍难过到说不出话，看起来像是要无声无息地碎掉的裴子乾，说道：“我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
裴子乾点点头，蹭到汝沐阳的身边，在汝沐阳的脸上落下很多个亲亲。
像是亲亲风暴。
汝沐阳的心情又放松了一些，他说道：“现在有你了啊……我可以把很多事情都说给你听，不用刻意隐藏自己的脆弱和难过，而你会陪在我的身边，永远的包容我。”
“我会的。”裴子乾十分认真地保证：“我会的。”
汝沐阳相信，他可以说到做到。
但是现在更重要的事情，并不是继续沉溺在那些悲痛和难过中，他在觉得自己的心情调整的差不多之后，捧住裴子乾的脸颊，制止住了裴子乾的亲亲风暴，说道：“我现在在想，我的妹妹，可能真的还活着。”
裴子乾有些诧异地问道：“可是你不是亲眼……”
但是，在想到刚才，打电话过来的是继后之后，裴子乾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他冷下表情，说道：“继后可真是，一点能做人的事情，都不愿意做啊。”
汝沐阳见裴子乾猜到了，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所以，如果当年，生下死胎的那个人是继后，而我的好父皇，他经不住继后的劝说——或者继后根本就没有劝说，而是一开始就是先皇的想法……”
汝沐阳在说到这里之后，忽然顿住了，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不，不会的，那个老东西，他没有那个脑子。”
继后看起来柔弱，一直都是一个仰仗着自己丈夫，丈夫时候仰仗着自己的儿子生活下去的菟丝草，但是那种阴毒的、恶劣的想法，是先皇在认识继后之后，才能做出来的。
一个人的智商不会忽然拔高一个层级，除非他的身后，有了一个军师。
一个没有自主进攻能力，但是蔫坏到不行的omega，很适合这个军师的位置。
汝沐阳的母亲其实并不是愚蠢，而是过分善良了，她从一开始，就被贵族的omega教育，给规训地服从且柔弱，所以即使她知道了自己的丈夫出轨，也只是会默默的枯萎，而不是想办法解决那些让自己难受的人和事情。
这并不能被称为是一种错误，这只是人在受到自己身边的环境影响之后，所养成的性格的限制。
汝沐阳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的妈妈不好过，也没有觉得善良这种美德是拖后腿的东西，所以他更加厌憎那些，在发觉善良的人好欺负之后，就开始肆无忌惮散发恶意的东西。
最后，汝沐阳得出了结论。
“当年养在继后身边，那个根本不受宠的女性omega，汝水苒，应该就是我的亲妹妹。”
一开始，汝沐阳只是以为，继后是一个很典型的，重A请o不把O当人的类型，现在看来，他很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虐待元后的女儿而已。
也就是说，在汝沐阳知情的情况下，汝水苒已经受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苦了……
汝沐阳说完，微微皱起眉头，思考道：“可是，继后她行事十分阴毒，如果这一切只是一个陷阱的话……”
如果当年汝沐阳的妹妹确实是死了，但是继后却在这种时候，说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汝沐阳自己误会，然后最后再更加疯狂地告诉汝沐阳，“你最后还是上当了，你的妹妹早就死了个彻底，我这几天看着你那么尽心竭力地营救我的女儿，真是十分感激。”
汝沐阳不知道，如果事情最后的结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到底会如何自处。
裴子乾见汝沐阳犹豫，说道：“但是沐沐哥，就算是假的，我们也不用担心什么，我们只需要按照，这个信息是真的来处理。”
虽然在曾经的裴子乾眼中，汝水苒是继后所出，但是他对于汝水苒的感官，一直都没有汝于日那几个家伙那么差。
可能是因为，汝水苒一直都安静到沉默的地步，不会像是跳梁小丑一样，做出那种完全无脑的举动。
也有可能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裴子乾觉得，汝水苒真的，和汝沐阳有些相似。
无论是气质、长相，还是五官的走向和分布，似乎都有一些说不上来的相似。
裴子乾没有见过汝沐阳的母亲，所以不知道那个柔弱且温柔的元后，是什么模样，如果他见过的话，说不定早就察觉不对劲了。
现在想来，如果汝水苒真的是汝沐阳的亲妹妹，那确实是十分有可能的。
裴子乾不想让汝沐阳后悔，所以在汝沐阳不想接受现实，还在犹豫的时候，他十分愿意在汝沐阳之前，帮助汝沐阳做下决定。
而汝沐阳，也就只差这么一个决定而已。
在裴子乾说出建议之后不久，汝沐阳就站起来，轻声说道：“你说得对。”
本来现在是下班时间，汝沐阳和裴子乾都穿着回到家里之后，比较休闲的衣服。
但是现在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现在再穿这些，就已经不太合适了，裴子乾在汝沐阳在给议会通知这件事的时候，将汝沐阳可能用得到的那些服装，全都准备了一些，在汝沐阳挂断电话的时候，递给了汝沐阳。
如果是十年乃至于二十年前的汝沐阳，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可能会十分无措，甚至有些紧张。
但是现在不会了。
因为他已经不是独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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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