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施律脸上是一贯的淡漠,语气中还带着一丝玩笑,让人分不清他的话是真是假,席觅微却心中一紧,脱口问道:“我们也不算认识,施老板说的是哪个席小姐?”

  “席小姐觉得呢?”施律沉沉看着她,幽深的凤眸中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好像在说她明知故问。

  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指甲陷入细嫩的皮肉,扎得掌心发疼,席觅微这才寻回一丝冷静,可声音却因为气愤和不甘变得有些颤抖:“施老板若想结婚,找什么样人家都可以,实在没必要拿我来开玩笑。”

  稍微查一查,席家那些事就瞒不住,而她在席家孤立无援的处境更是明眼人一看就懂。

  这半年来她好几次被相亲还“放人鸽子”,圈子里关于她的传闻也不少,有同情她被亲爹当棋子的,有讽刺她眼高手低、目中无人的,有吃瓜看戏的,也有等着看她这么“作”,将来的老公和婆家收拾她的。

  但至少没有人会当着她的面,拿她联姻的事来开玩笑,说你别挑,跟我结婚得了。

  可面对施律,生气他贸然提及自己婚事的同时,席觅微却希望他是在开玩笑,让他讽刺嘲笑一顿也总比真的要跟他对抗来得好。

  惹不起她总躲得起。

  她从未想过真的跟施律扯上什么关系,可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她就真没有选择余地了。

  他虽不说能在京港商界一手遮天,叫小小一个她彻底屈服却易如反掌。

  昨晚还觉得不用怕施律,这一刻席觅微却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只要有在乎的东西,一旦被盯上,就不能不怕。

  “不是玩笑,”施律仰头喝尽杯中茶水,看向席觅微的眼里暗潮汹涌,语气依然轻描淡写,“我对你算一见钟情。”

  初见时席觅微不过一个三四岁的奶娃娃,他自己当时也不到八岁,哪懂什么一见钟情?他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放不下,可她却显然将他忘了个干净,两人也算是重新认识,眼下这么说是最合理的理由。

  只是她显然对他有所戒备,甚至因为他的背景和身份连带着对他这个人都有些排斥,要是这话说得太认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这避富家子弟如蛇蝎的小姑娘会被吓到,而后将他推得更远。

  “施老板还说不是玩笑,”花瓣一般的朱唇边勾起一丝冷笑,席觅微轻声反问,“有谁会在墓地里对人一见钟情?”

  她比施律小了四岁,从小到大若说交集,她在他小学和初中毕业时作为低年级的观众在台下远远听过他演讲不知道算不算。

  更别提后来施律出国,几乎就没出现过,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对话便是那天在外公墓碑前。

  周围都是坟墓,而她刚和家里吵过架,忘了穿外套还冻得直打哆嗦,且非常失态地在一个陌生人跟前哭了鼻子,既不漂亮也不优雅。

  若是这样也能一见钟情,施六少的癖好也太别致了些。

  谭涟今天也跟着施律一块来了,不过他没在二楼包间,而是歪在楼下的沙发上玩游戏,此时他的耳机里传来一个有力的女声:“First blood!”

  席觅微的反应施律早已猜到,明知不可能凭一句话就让她点头,可里头依然掺杂了真心,不奢望她放在心上,但也要她亲耳听过他的表白。

  往后想起,他们的婚姻也不算开始于一场交易。

  “席小姐就算不信我,也该对自己的样貌有自信。”他耷下眼皮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茶杯,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眼中情绪。

  “施总纵横商场这么久,什么美人没见过,也不见您为谁倾过心,”席觅微并不上当,心中虽然有些怕,却挺着腰杆虚张声势地把话说了下去,“可见皮囊于您而言什么都不算。若说逢场作戏我信,一见钟情么,施总怕是早就不玩了。我也不是十几岁的小丫头,您实在没必要拿这种话来安慰我这颗小小的棋子,不如说说真实原因吧。”

  她不过一个小门小户、不受重视、手里没握着半点产业的半孤女,还不至于因为顶着一张好看点的脸就值得施六少爷花这么多心思和时间。

  若真是看上了这张脸,他只需要跟大伯说一句,席家自然会将她绑到他跟前;席家加上施家,她毫无反抗能力。

  她本是来替外公下棋的,却早就成了施律手中的一枚棋子。可棋子也有心,也有权力抗争,如果能有回旋余地最好,要是没有,就算是死,她也要死个明白。

  能说不能说的话都说完了,席觅微鼓足的那点勇气也跑光了,不敢再和施律对视,趁低头喝茶的当儿错开视线交汇,侧头欣赏隔窗外的街景。

  称呼又换了,“施总”“您”,施律听着席觅微将他推得越发遥远的称呼,眼神伪装得温和平静,心里却像被人撕开一个小口,温热的血液从中涌出,又被她语气中的冰冷、讽刺和不屑霎时冻住。

  不过相比自己,施律更在意的是眼前这一抹柔弱的月白倩影。

  她明知道在他提出要跟她结婚时便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却依然倔强地试图“拆穿”他的谎言和面具,哪怕已经因为委屈、愤怒、或许还有些许害怕而使得她眼窝泛红、声音发颤,也依然端庄地坐在他面前,用看似尖锐的话语武装自己,强迫自己面对自己无法抗衡的“敌人”。

  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小兽,虽然连和狩猎者对视都不敢,却依然在做最后的挣扎。

  席家的人这些年做得好啊,生生将当年那个开心就笑、烦恼就皱着小脸要立刻解决、想要什么都会直接说出来的大胆可爱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这般隐忍无助的模样。

  施律闭了闭眼,敛下其中翻腾的怒意,锋利的嘴角微微勾起:“施家替我准备了几个未婚妻人选,要我挑一个联姻。”

  席觅微见他终于开始说正事,便也正色道:“施家选的必然都是和施总门当户对的名媛,我显然不在其列。”

  “是不在,你是我选的,”施律拿起棋盘上一枚棋子把玩着,语气淡然,眼中却掠过一丝阴鸷,“我厌恶被人裹挟约束。”

  席觅微听完后半句,第一反应就是感觉有希望将自己摘出来,立刻抓住这个口子理智地分析:“可施家肯定看不上席家,席家以后却要攀着你,你夹在两家中间也难做,一样被裹挟约束。不如……选一个家世好又爱你的女人,起码你的妻子能对你一心一意,不会让你为难。”

  “一心一意,不让我为难?”施律被她满脸为难、一心一意将他往别人身边推的话噎得额角直冒青筋,话都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席觅微连连点头,施六少虽然名声不大好,可颜值高家世好,也有能力,富二代圈子里他的老婆粉不在少数,便又大着胆子继续替人出谋划策:“你要是不想选施家挑好的人,那就从那些喜欢你的人里面找,总有符合你要求、施家也能同意的。”

  说完,席觅微还露出今天以来最为灿烂和真诚的笑容,满脸写着“你看,这主意是不是很棒?快点去跟别人结婚吧!”

  “Double kill!”铿锵有力的女声再一次从耳机里传出,谭涟高兴得差点跳起来:“Yes!这把给力,看小爷我来个五连杀!”

  施律都快被某人这期待他放过自己的眼神给气出了内伤,远远看着她看了太久,如今有能力排开所有阻力走到她身边,却已经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进她心里了。

  幸好他有足有的耐心,又善于伪装和谈判,遂拿了公事公办的口吻循循善诱:“爱我又嫁给了我,势必期待得到回应,得不到便失落、绝望、猜忌进而怨恨,不得安宁。我不想在外打拼完,回来还要面对日积月累的怨气和她娘家人别有用心的指点。”

  “不如找你这样,家里对我有些用处,”他顿了顿,没叫人听出话里的其他意味,“又根本就不爱我的。”

  席觅微闻言端起茶杯,却没有喝茶,美目流转间倒是从施律前后的话里捋出了一些头绪。

  施家在京港经营了好几代,树大根深但人也多,整体要比席家复杂得多,施律想要真的掌控亚坤集团怕是也没有那么容易。

  那些人表面上是特地请施律回来主持大局,背地里只怕是暗潮涌动,不服者众多。毕竟他们在国内经营了这么多年,哪会心甘情愿将大权交给一个这么年轻的后辈?

  那些联姻对象背后的家族只怕也和施家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施律娶了其中任何一个都会受人掣肘。

  而以他连爱自己的人都不会给回应、还担心她破坏他安宁的冷酷性子,枕边又怎么肯让那些不怀好意的家族的女人躺?

  但选席家的人就不一样了,大伯他们拿捏不了他分毫,施家人更是根本就看不上席家,两家之前压根就没有过往来。

  而且她和席家的关系并不好,白家更是和她断了联系,她自己对经商一翘不通,事业也小得像虾米,既没有能耐左右施律,也不会为了娘家的利益暗中监视或背叛他,更不谈和施家人勾结谋害他的利益。

  这么说来,施律选她倒算合理。

  可这事怎么想都有点奇怪,虽说商人重利,施律狠起来也确实六亲不认,可他毕竟是人,就没有感情吗?

  她数次反抗家里安排的相亲,甚至考虑过和席家断绝关系也不肯随便就嫁了,除了一切的一切,还有一个原因:就算她因父亲和席一跃的关系愿意再不相信男人,心里也依然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她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和爱情挂钩,希望这世上依然有能一心待她、不背叛她、不欺骗她的人。

  想到这里,席觅微脑子一热:“你就这么结了婚,万一哪天遇到喜欢的人呢?”

  施律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种问题,眸光微沉,直直看向她眼底:“我会把人弄到身边,好好爱她、护她。”

  “那我懂了,”席觅微轻轻点头,微微松了口气,“你找我大约是想让我先顶着施太太的位置,等你遇到了心爱的人再把位置让出来。”

  倘若找了别人,不管是施家人找的还是爱施律的,到时候都不好办。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施律淡声道,横竖这位置是留给她的,只要她愿意先坐上去,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心甘情愿。

  见自己推断正确,席觅微的胆子又大了点,问:“我如果答应合作,能有什么好处?”

  虽然就算施律一点好处也不给,她也很难跑得掉,但他特地把她约出来聊了这么多,显然是希望这项合作能比较愉快地进行,否则强扭的瓜不甜,施律婚后想要的家宅安宁依然没有,还不如找别人。

  既然是合作,那双方都得有好处,只是谁占多占少罢了。

  “我会要席家把你母亲留给你的股份转到你名下做嫁妆,”见席觅微终于动了心,施律不慌不忙地丢出了就准备好的条件,“当然,和当年一样,我会和你签协议,这笔嫁妆永远只属于你和你的子女。”

  席觅微瞳孔微震,这是她最想拿回来的东西,施律果然狠,打蛇只打七寸,光这一点她就无法拒绝。

  他显然也是有备而来,此前只怕是什么都查过了,股份虽是秘密协议,可当年也拿出来的股东大会上讨论过,知道的人一多,要挖出来也不难。

  不过她还是谨慎地追问了一句:“哪怕我们终究会离婚?哪怕继承股份的是我跟别人生的孩子?”

  楼下的谭涟游戏越打越起劲,手机里又是一声“triple kill!”他笑嘻嘻地端起一旁的果汁吸了一大口,又拿起手机投入了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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