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去车行当学徒，中午的时候回来吃饭，看到他俩蹲在院子里聊天的时候还挺惊讶，“我以为你高三了就没时间过来了。”
“不至于，”顾尚说，“节假日还是能抽出时间的。”
黄毛点点头，又看向宣羽，“你呢，在干嘛呢？”
“上课，”宣羽笑笑说，“高三。”
“你也高三？”黄毛有些震惊，“你们学校还有高三？正不正经啊？”
“有啊，特别正经，”宣羽说，“能考大学的那种正经。”
黄毛一副受了刺激的表情，“卧槽现在职高这么牛逼的吗？我那时候……”
“你那时候什么那时候！”顾尚打断他，“你初三毕业了吗？你连中考都没参加还你那时候，说得好像你是什么过来人似的，蒙鬼呢！”
“啧！”黄毛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在外人面前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我好歹是你哥。”
“表哥。”顾尚说。
“……行行行，表哥表哥，多个表你能多块肉吗？”黄毛说。
“多个表你能少块肉吗？”顾尚说。
“我……”黄毛无奈地叹口气，“真是学习厉害什么都厉害，气人都是一等一的。”
顾尚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说：“宣羽不是外人。”
“什么？”黄毛没反应过来。
“宣羽不是外人，”顾尚又说了一遍，“他也是你表弟。”
黄毛愣了愣，看了看顾尚，又看了看宣羽，还是没明白过来。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顾尚也不想多说，人傻有什么办法，自己慢慢琢磨去呗。
外公出来叫他们进去吃饭，顾尚站起来进屋去了，宣羽也跟着站起来，黄毛一把拉住他。
宣羽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说：“你慢慢想，下次我过来你要还没想明白，我就告诉你。”
“……操！”黄毛说。
吃完饭黄毛就回车行去了，外婆在房里睡午觉，外公领着两人在屋后杀鸡。
“这鸡留着下蛋吧，杀了太可惜。”顾尚蹲在一边儿说。
“噗！”宣羽没忍住笑出声。
顾尚推了推他，“笑什么？”
“公鸡母鸡分不清吗？”宣羽指指鸡被烫得光秃秃的脑袋，“看到鸡冠了吗？”
“……”顾尚死死地盯着那鸡头，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
“你是不是还想问这是公鸡还是母鸡？”宣羽逗他，“哪种鸡能下蛋哪种鸡不能下蛋？”
“滚！”顾尚反手往他小腿上甩了一巴掌，“我有那么脑残吗？”
宣羽挨了一巴掌，伸手在他头顶上摸了摸，“没有，你最聪明。”
外公本来正在专心拔毛，听见他们说话转头看了他们一眼，这一眼把宣羽看得一个激灵，连忙收回手站得笔直。
外公转回去继续拔毛，说：“学习好也不是什么都好，连公鸡母鸡都分不清，一样闹笑话。”
“我没看清。”顾尚小声说。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找什么理由，”外公说，“小羽说你你就好好听着，不要老是动手动脚，两个人在一起要相亲相爱，互相尊重，打来打去的，感情再好也要打没的。”
宣羽的脸腾一下红了个透，虽然早就知道外公知道他俩关系，但是真正听外公说出来还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特别是这种家长教育小夫妻相处之道的诡异场景。
下午两人就回去了，走的时候还带走一只褪完毛抠净内脏的公鸡。
“这鸡新啼，要不是天天早上叫得你阿婆睡不着觉，我才舍不得杀。”外公送他们到门口，“回去就炒，公鸡放上辣椒爆炒好吃，想喝鸡汤下次来的时候再给你们杀只老母鸡。”
“嗯。”顾尚说。
“到家就赶紧处理，别进冰箱，冻了就不好吃了。”外公继续叮嘱。
“知道了。”顾尚应和。
外公看了他一眼，又看宣羽，“你提醒着他点儿，有空就过来玩。”
宣羽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好，谢谢外公。”
“嗯。”外公朝他们摆摆手，“快走吧。”
两人出去后，安静地走了一段，宣羽说：“外公真开明。”
顾尚扭头看了他一眼，“我外公他年轻的时候念过书，也算文化人，后来又走南闯北的，见识面比一般人广。……羽哥，人家都说，知识改变命运，我觉得，知识是用来武装自己的，有了知识，至少不会在某一天，当有你不了解的事物出现在面前时而让自己表现得狼狈不堪。”
宣羽静静地看着顾尚，一直看着，直到顾尚在他头上摸了一把，他猛地吼了一声：“干什么？”
顾尚看傻子似的看着他，“招魂。”
“滚蛋。”宣羽说。
从公交车上下来，顾尚拉着宣羽去了趟菜场，买了点蔬菜就准备回去了，好巧不巧的，刚走出菜场大门，迎面过来一个熟人。
有那么一刻宣羽是想避开的，熟人没给他机会。
“又来买菜？”刘映指了指他手里的袋子，又朝顾尚抬了抬下巴，“学霸。”
顾尚也点了点头，“巧。”
刘映往旁边侧了一下，“巧，买完了？”
“嗯。”宣羽往前走了两步，“不早了，回聊。”
“回聊。”刘映说完就进了菜场。
宣羽和顾尚并排往家走，太阳已经下山了，白天的热气渐渐散开，凉风吹在身上，挺舒服的。宣羽把手里装菜的袋子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想了好一会儿，说：“昨天买菜的时候也碰到他了。”
顾尚看了他一眼，“你说的熟人……”
“就是他。”宣羽说。
“哦。”顾尚点头。
“顾小尚。”宣羽抿了抿唇，喊了声。
“嗯？”顾尚转头看着他。
“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过，”宣羽说，“原来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告诉你。”
“等等！”顾尚突然说，声音猛地拔高几度，宣羽被他吓了一跳。
他顿了两秒，盯着宣羽的脸问：“对我们感情有没有影响？”
宣羽愣了愣，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说吧。”顾尚继续往前走。
宣羽愣了愣，乐了，他跟上去楼住顾尚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怕我不要你？”
顾尚哼了一声，“说正事。”
“正事就是，”宣羽深吸了口气，“明天晚上我想请刘映吃顿饭，你也一起去。”
“原因？”顾尚说。
“什么？”宣羽又愣了一下。
“原因。”顾尚又说了一遍，转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请客吃饭，总要有个原因，你是被风吹傻了吗？”
“哦。”宣羽反应过来，他摸了摸鼻子，“就是以前找他帮过一个小忙，请他吃饭是为了谢他帮我这个忙。”
“羽哥，”顾尚口气有些无奈，“能说重点吗？”
宣羽咬了咬嘴唇，“之前为了考上单招班，我找他帮我补计算机来着。”
他说完一直低着头没敢看顾尚的脸，顾尚没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回了出租屋。
到家后，顾尚直接拿着菜进了厨房，宣羽站在厨房门口，第二次觉得手足无措——第一次是给送顾尚脚链那天。
脚链，宣羽下意识往顾尚脚踝上看去，脚链他一直戴着，从来没摘下来过。
顾尚背对着宣羽在厨房里忙活，洗锅，洗盘子，淘米，切菜，洗菜，宣羽一声不响地站在门口，想抽烟，又觉得现在这种状况不适合抽烟。
过了好一会儿，等顾尚把前期准备工作都做完了，准备开始起锅炒菜了，他用指甲在门框上扒拉了一下，开口：“顾小尚。”
顾尚顿了一下，没回头，抬手把头顶的油烟机打开，拎起油壶往锅里倒油。
油烟机发出的轰鸣声覆盖在宣羽后面一句“对不起”上，顾尚可能听见了，也可能β方火曰共氺林示区没听见，他动作没停，炒菜的动作依旧潇洒，就像这厨房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宣羽有些泄气，就着油烟机发出的声音，他深吸了口气，再用力吐出，转身出了厨房。
顾尚停下来，手撑在操作台上，脑袋有些混乱。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一件屁大的事情，他却在生气，真搞笑。
宣羽知道他在生气，还知道要道歉，但是他能确定的是，宣羽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这让他更气了。
锅里菜有些糊了，顾尚往锅里加了点水，把火调小继续翻炒。
他和宣羽在一起后没怎么吵过架，两人都是明事理又极其冷静的人，虽然有时候会拌嘴，但是彼此珍惜对方，互相让一让也就过去了，这还是第一次冷战，不，应该说是他单方面对宣羽冷战。
菜炒好了端出去，宣羽不在客厅，卫生间的门开着，里面没人，阳台上也没人，那就是在卧室了。
顾尚把饭菜碗筷都端出去在桌上摆好，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转身去了卧室。
宣羽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看样子睡得很熟。
顾尚走过去，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撑在宣羽脑袋两侧，慢慢地俯身下去。
宣羽睁开眼睛。
眼神很清明。
顾尚愣了一下，想要直起身已经来不及了。
宣羽两条胳膊两条腿缠住他，一个挺身，把他压在身下。
他用胳膊顶住顾尚的脖子，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低声问他：“你跟我生什么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