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们去荆楼!”他手撑在桌面对正在喝茶的戾道。
戾转头看向他,他穿着墨绿色立领长袍,刚刚从楼下跑上来,腻白的脸泛淡淡肉粉,如同一块裹在名贵绸缎羊脂玉。
“你知道荆楼是什么地方”戾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他微散的衣领移开问。
“知道”他脆声回答。
戾不再说话算是默许。
月上梢头,他穿戴整齐欢欢喜喜同着戾朝荆楼去。
荆楼临水而建,河水映照着楼前的盏盏明灯泛着粼粼波光,客人的轿子刚停在侧门便有利索的小厮满脸笑容地去接,从轿子上下来的人有男有女无不锦衣玉袍、罗裙金钗一派富贵,丝竹声伴着女人的娇媚笑声从楼里传出,连带着空气里似乎都带着萎靡的脂粉香,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公子楼上走”一小厮走来笑问。
他点了点头,恍恍惚惚地跟着上楼。
“公子要我们这最好看的人?”一穿着玫红色罗裙的妇人问,她是荆楼的楼主莲姑,听小厮传话说来了两个气质不凡、出手格外阔气的公子遂来看看。只是不想一进来便被其中一位公子给问住了。
人间无正色,悦目即为姝。哪里有最好看,世上好颜色不过是个花入各眼。不过这话她倒没说,做她们这行当,要的就是有求必应。遂令人将楼里姿色上佳的十来位姑娘都叫了上来。
隔着纱帘,姑娘站成一排向两人盈盈一拜,形影绰绰,暧昧又动人。
小公子起身隔着帘子细看,片刻皱眉看向她好似是不大满意。
她脸上的笑不禁微微一滞,她这里的姑娘不说倾国倾城但也算是花容月貌了,其中一位还曾经奉旨进宫献过舞,怎么这小公子倒一幅差强人意的样子。
“姑娘就屋里这些,旁的怕是小公子更看不上眼了。”
“姑娘就这些?”
“是嗳”
“男的也可以,不拘男女。”
他话音一落屋里蓦然一静,不说帘后姑娘一脸闻言错愕连坐在一旁的端着杯子的戾也手一顿抬眸看向他。
姑娘们微微福身退下,少时又进来十来个小官。他看了看还是皱着眉摇头。
楼主只好让人都先下去。
“他们还没有你好看。”他坐到戾对面格外失落道,原以为今天能找到个好皮囊怕是不行了。
戾听了这话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笑意反倒格外冷冽,他轻轻将杯子搁在案上,抬眸看向他危险地眯起眼。
可怜他还不知道戾怎么突然生气了就被他掐着脖子拖到了跟前。
时间定格,欢笑声戛然而止。只余下戾微愠的声音“孤比他们好看?将孤同他们比较?”
他看着戾不悦的眼神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怯生生地摇了摇头,睫毛颤颤簌簌,眼泪顺着玉白脸滚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几乎要昏厥时,戾松开手任由他跌坐在自己腿边。
戾目光下垂冷冷地看向他,这才是他熟悉的样子,也只是最近两人日夜自然相处让他模糊两人之间的界限。
皮囊最后是没有选成,倒是临走的时候楼主的一句话让他更为失落。
“公子到这里似乎不是寻乐子的。”
“寻乐子?我是来寻好看的皮囊。”
“……公子真是个妙人。只是公子寻好看的皮囊做什么的?”
“我、我……我听说仙、不,是人,人都喜欢皮相好的。我想找个好看的皮囊,让……多喜欢我一点。”后面的话他红着耳尖没说清楚,但她还是听清楚了。
愣了片刻失去声笑道“公子难道没有听过,情之所钟,虽丑不嫌。
——
自那之后他们经常下凡,戾最喜欢坐在茶楼晒太阳,他则和楼主莲姑处成了朋友,而后也才知道为何那晚他说戾比那些公子好看时他突然生气了。
灵心时有震动,这是化形的前的征兆但不知为何像是差点什么他始终未化形。
天神殿下召他过去询问戾的近况,他欢欢喜喜就要去,临走时却因为戾一个微凉的眼神突然惴惴不安,以至于殿下在和他说话时总是心不在焉。
“你身上有戾的气息?他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殿下斜坐在椅子上,勾着唇,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语气听不出息怒,像是陈述又像是询问。
回去后,他忽然觉得难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按着本愿小心翼翼向戾提出不再和他交易了。
戾掀起眼帘目光淡淡落在他身上,半半晌在他耷拉着叶子害怕地缩成一团时才开口道“好。”
可是当再次感受到天神殿下与他之间的天堑之距时便又求着戾助他化形。
他们又去凡间,戾喂了他一个纯白的药丸。
皎洁月下,他在戾的怀里化形。
戾修长有力的手掌扶着他的后腰,更衬得他腰身窄而柔韧。
乌黑如绸缎的头发瀑布般散开,他仰头露出一长浸着薄汗的脸,笔直白皙的双腿因为忍受化形的痛苦而不自知地摩挲。
月下的无尽旷野,气质冷矜的男人怀里环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少年,那画面涩/情又诡异。
“冷……”他皱着眉无意呢喃。
戾单手掐起他下巴,微微勾唇像是笑了一下,片刻用披风将人一丝不露地包裹起来。
这还只是化人形,之后化成神形更为痛苦。
清晨,他醒来就扬手要镜子,等看到自己的脸瞬间愣住了,而后赤脚跑到隔间的铜镜前,咧着嘴笑。
他一笑,镜子里的人就像活了一样,眉黑而齐,肤腻白,唇绛红,黑白分明的眼里酿着笑意,眉微扬便带着一股骄矜劲。
如果莲姑在这里怕便会知道他之前所说的“最好看的”人是什么人了。
他眉眼弯弯在笑,而他身后的戾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回到仙殿,天神殿下看见他的人形果然愣了一瞬,虽然也只是那一瞬也足够他高兴得忘乎所以。
他想化仙,迫不及待。
戾欣然应允。
化仙的那日他经历了开智以来最难忍受的疼痛。
只是他还来不及高兴,化神后的凡间的一夜打乱了他所有的期翼。
一间房布置奢靡的殿中,屏后的大床的帘子被人伸手松了钩子放下,遮尽榻上缠绵暧昧的气息。
“为什么……”他断断续续质问的话音刚落便被男人单手掐着脖子摁枕头上。
夹着暧昧喘息的呜咽声从枕头底闷闷传出,居高临下的男人,喉结滚动,片刻愉悦地眯起眼。
“我享用我的东西,哪有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