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幼!”眼泪从李牧首眼眶滑落,他背后的伤口涌出鲜血将月白色衣摆染透。
程幼捂着脸蹲下,泪水从指缝流出。
“为什么?!”李牧首哭着问,眼底血丝翻红,骨节分明的手因为嫉妒和心痛而青筋一根根曝起,延伸至有力的小臂。
“你真的……真的喜欢他吗?”没有会人知道李牧首在问出这句话时是如何的痛彻心扉,心像被人空手摘取,连呼吸都困难,如大风遏息,如坠深渊。
他撑着剑摇摇晃晃地向程幼走去,却又因为疼痛“扑通”一声膝盖狠狠砸在地上,他伸手摸程幼的脸,想看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只在他黑白分明的眼里看到畏惧和害怕。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继续爱我了?”
他的话让程幼像孩子一样哭得倒抽气,只能哑着声音磕磕绊绊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李牧首抖着手抱他,额头贴着他泪水纵横的温热脸颊“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因为你不爱我了吗?”
“是吗?”
“幼幼……”
程幼细白的手沾满鲜血,像是突然被惊醒,慌慌张张地起身想给他找药粉止血,却被李牧首用最后一丝力气霸道地拉进怀里。
他来不及惊呼,就被李牧首掐住后颈,李牧首微微低头唇贴在他耳畔一字一句不容置疑地道“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人。”
如同魔咒,一如李牧首对他的喜欢,蛮横不讲道理又太主观,程幼愣在原地,任凭意识逐渐模糊的李牧首紧紧地将他拥在怀里。
李牧首背后的伤口溢出的血越来越多,可他却感受不到疼一样,只是将程幼死死禁锢在怀里。
齐煜川脸色突然一沉再看不下去,上前一把将程幼拉起。
在昏迷的最后一刻,李牧首只模糊地看见齐煜川抱着程幼离开的身影。
他太疼了,只是不知道是哪里疼。
心好像被人一寸一寸剜开,碾碎……
过了许久不见李牧首出来,曹公公觉得奇怪,在门外低头小心问了良久都不见有人回应,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圣上!”曹公公匆匆入内见血泊里躺着的李牧首,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门外候着的诉知听到曹公公的惊慌声,疾步入内,见这场景,也是六神无主。
“师父……”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曹公公找主心骨。
“闭嘴!”曹公公转头厉声呵斥住他,一瞬间冷静下来,连忙跪下身将李牧首扶起,小心上了随身带的止血药粉,才转头低声道“悄悄带魏太医来,若外人问起,便说是齐大将军旧疾复发,陛下/体桖唤魏太医来瞧瞧。”
“是!”诉知不敢耽搁,应过话,便转身去找随行的魏太医。
喝过药,丑时,李牧首醒来,曹公公见他醒,跪走着到床榻旁。
李牧首盯着床顶,耳边是曹公公殷勤的声音,他没有说话,冷冽的眼里,没有一丝情绪,只是眼尾骤然划过一滴泪。
他闭上眼,手抚在心脏的位置,这个地方因为同一个人两次疼到崩坏,一次是权衡利弊放弃程幼,一次是今天程幼哭着说对不起。
原来那个骄矜肆意,眉眼清亮的少年郎怎么会哭着说对不起,他不会,他即便是错了,也不会低头,只是环着他的脖子,黏糊糊亲着他喊陛下来避重就轻,好像天大的祸也不过尔尔。
所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说对不起……
李牧首的心又开始细细密密地疼,疼得几乎难以呼吸。
诉知从外面匆匆走来说密门使者求见。
密门使者进帐,向穿着寝衣坐在床边的李牧首颔首行过礼而后上前一步将一个小册子递给他。
李牧首翻开小册子,小册子上密密麻麻的字映在他眼底。
齐大将军于火救下程君,夜宿涵关内一客栈,同处一室,夜,同榻而眠……
……出关齐大将军称其为淮泽所买贱妾,两人举止亲密。
后转水路,所见人言其(程君)腹隆起,貌极佳,然体态削瘦,疑有病态,随行男子(齐大将军)对其体贴入微,事必躬亲……
两人入邺城后,齐大将军将其安置在私院……
……
室内寂静无声,李牧首轻轻将手册合上,而后突然抬手甩在暗门使者脸上,力道不重,却让暗门使者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李牧首眼底依旧是冷冷淡淡得,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每一秒都让在场的人觉得格外漫长,不知道过来多久,李牧首缓缓站起身弯腰捡起地上的册子,示意曹公公将蜡烛端过来,火苗舔舐着纸页,发出细细密密的嘲哳哀鸣声。
“别让孤觉得秘密在死人嘴里更安全……”
密门使者劫后重生,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
……
“陛下,番地传来消息,定王谋反。”何将军匆匆来报。
——
“为什么要这样?”程幼光洁白净的额头浮起青筋,红着眼质问半跪在他面前的齐煜川。
“程幼,我不是圣人。”齐煜川用指腹揩净他脸上的泪,盯着他的眼睛,唇贴着他手心低声道。
程幼看着他,半晌面无表情抬手甩了他一巴掌,齐煜川没有躲,结结实实挨下,脸被打得一偏。
“程幼,你也是男人……”齐煜川看着他怨愤的双睛,缓缓起身逼近双手撑在他腰侧“该知道有些东西做不到拱手相让。”
“呜……”马车颠簸,满满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醒了就往程幼怀里钻。
程幼拍着他的背将怀里的软软的小人抱紧,转过脸不再看齐煜川。
其实齐煜川和李牧首本质上是同一类人。
程幼厌恶被迫,却又被命运裹挟着接受被迫。比如如今被迫接受齐煜川的安排,背井离乡跟他回邺城,他无法挣脱也无法坦然接受,所以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齐煜川的关系曾一度降到冰点。
一年后
邺城,初夏
“大将军!”守门的兵卒低头行礼,齐煜川点了点头,目不斜视,脚步轻快地向府里去。
“大将军好!”
“大将军好!”
……
穿过重重门墙,齐煜川推开一处院落的门,看到袁阿嬷和蹒跚学步的满满。
“小满满!”齐煜川三步并作两步,笑着一把将满满高高抱起。
满满咯咯笑,软乎乎的小脸白嫩光滑,一双好看的眼睛笑眯眯弯起。
“小满满,想我没?”齐煜川将他的鼻涕擦净笑着问。
“想!”满满想了想认真地点头。
齐煜川被哄得心花怒放,亲了亲他小脸,从怀里掏出一个胖乎乎的小木剑。
满满握住木剑,笑得露出粉嫩的牙床。
齐煜川低头看着,发现他又长了一颗牙,忍不住夸“呦!小满满又长了一颗牙……”
“牙……”满满听他说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嘴里刚刚长出来的乳牙。
齐煜川怕身上的血腥味熏着他,便掐着他腋下将人放下,转而低头问“爹爹呢?”
“爹爹,洗……”满满话还说得不是很清楚,但爹爹两个字却喊得格外清楚。
齐煜川笑了笑,转身去寝房后间。
他刚走袁阿嬷就抱着满满去前院玩,院子里的其它侍从也极有眼色地闭上门退出去。
屋里,程幼正穿着衣服,脸因为雾气的蒸腾浮着红,唇像水洗过的樱桃糜艳惑人。
齐煜川从后面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窝,像撒娇的大狗。
程幼愣了一下,又低头系衣带。
齐煜川伸手挑开,不让他系,程幼拿开他的手,重新系,齐煜川低头地黏黏糊糊地亲着他脖子,把他系了一半的带子又一点一点给解开。
程幼被惹恼了,“啪”得一声狠狠打在他手臂。
齐煜川像是不知道疼似的,黏糊糊地缠着他又亲又咬。
“幼幼……”
热气喷洒在程幼脖颈处,让他忍不住想躲。
“还是白天……”
“都半个月没见我了……”齐煜川将他抵在帘后低头含着他的唇狠狠嘬/弄,头也不抬地问“你不想我……”
“想你什么?”程幼回头看着他淡淡问。
齐煜川没说话,只是抬起满是笑意的黑漆漆眼睛盯着他,半晌才贴着他耳畔低声音问“你说呢?”
“……你回来发情呢?”程幼转回头,试图挣脱他的钳制,耳尖浮起红。
这一年齐煜川在程幼跟前,脸皮练得真是刀枪不入,即便是两人冷战,但晚上一到床上,齐煜川可一点都不会委屈自己,不把程幼折腾地哭着喊**不肯罢休。
“呜……”程幼正发愣,齐煜川已经捧着他的脸后仰,俯身将舌头滑进他嘴里。
程幼皱着眉,脖子因为长时间的后仰而发酸。
齐煜川大概是猜到他不舒服,将他转回身,而后顺势也把他两条笔直的腿缠在自己腰上。
程幼不愿意,但又因为害怕摔下来只能被迫紧紧抱着他脖子。
“放我下来!”程幼红着眼尾命令,很没有气势反而,倒是想让人狠狠欺负。
“不放!”说罢齐煜川又低头含住他喉结。
程幼大概是真生气了,推着他向后仰。
“*!”齐煜川低骂一声连忙护着他的腰,抱着人坐到一旁的小榻上。
往后倒的那一刻,骤然失重,程幼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是在抬眼看见齐煜川心有余悸地护着他的腰紧紧抱在怀里时又突然笑了。
齐煜川看见他笑一脸气闷,片刻咬着他耳尖恶狠狠道:“等晚上*死你……”
程幼脸一红,用脚将他蹬开,坐在软榻边理正衣衫。
两人正说着话,满满扶着门探出头,程幼看见他,歪头一笑,然后走到堂中张开怀哄他自己走过来。
满满看着程幼腼腆地笑了笑,小手扶着门,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小手努力张着平衡,站稳后跌跌撞撞地走向程幼,等快走到时,兴奋地加快速度一下扑进程幼怀里。
“真厉害!”程幼一下将他抱起,吧唧一声亲在他脸上,满满害羞又高兴地搂着他脖子躲。
程幼看着他眉眼弯弯的小脸,心软得一塌糊涂。
站在两人身后的齐煜川,偷偷点了点满满的鼻尖,心里也被眼前两人装得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