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爱卿病了?病了?”白明理看到那封用来请假的折子一愣。
白明理甚至上上下下看了七八遍, 才确定自己不是因为过年期间工作太多,视力突然下降才看错了。
真的是请假的折子。
还是病假。
病假!!!!
这两个字在白明理心头晃荡,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方长鸣病了!
好端端的怎么病了。
白明理情不自禁地嘀咕出声, 发觉到不对劲他立刻抬起手,食指和大拇指放在嘴边,摆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宋河本来低垂的头垂得更低了。
白明理心中思绪翻飞。
临近年关,六部尚书便是病了, 也多会带病上衙。
更别说是真真卷王在世的方长鸣了。
而且方长鸣的身体一向很好,他怎么会突然请病假呢?
这事很不正常。
宋河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任何话。
近年来, 陛下对方大人的态度便是连他都有些看不透了,原本陛下像是在培养自己的心腹般爱重方大人, 现在则是像是在使用一把利刃,月满则缺水满则溢,朝中宫内多少人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为防惹祸上身, 宋河根本不敢接陛下的话。
白明理焦急地几乎想要站起身来踱步,但是理智让他没有这么做。
便是在只有自己人时他现在也不敢流露出对方长鸣的关切。
真的病了吗?
今年的冬天是冷了些,光是大雪就已经下了三场。
要知道如今还未过年呢, 年后还有冷的日子。
许多州府都上了请求赈灾的折子。
这些天六部忙得跟陀螺一般。
身体劳累加上天冷, 生病也是寻常。
方长鸣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
怎么可能不生病?!
但是……
如果这又是方长鸣的什么计策呢?
自己应该怎么配合他才好?
白明理脑子一团糊涂, 他这些年已经修炼得心思深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但是真碰到方长鸣的事, 他还是会忍不住焦急,这一急脑子便有些不够用了。
冷静。
冷静些。
仔细想想, 按照方长鸣的脾气,就算是他真的病了, 不到下不了床的程度他会请假吗?
答案是不会。
他会坚持上衙。
临近年关,虽然工部比户部清闲多了,但那也只是相对的。
六部尚书缺一很多事办起来都要格外难些。
按照方长鸣的责任心,他是万万不会在这个时候掉链子的。
那就真是在给人下套了!
这种可能性怕是要占九成。
如今能让方长鸣亲自下套的人,怕是只有沈大将军了。
这场病。
方长鸣是要演戏给别人看,让别人知道他不是被权势蒙蔽了脑子,他有隐退之势。
但是自己这个皇帝不乐意!
所以自己应该做的是,给他荣耀和赏赐,继续让方长鸣呈现出热火烹油之势。
猜出这么个答案,白明理深吸了一口气。
方长鸣这是在找死!!!
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拿自己做鱼饵啊!
这一年来,白明理就想要喊停了。
别人都看得出方长鸣在玩火自焚,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看的很清楚,因为时间太短了,方长鸣想要做的事太多,所以他选了这么激烈且快速的一种方法。
可如果他现在把人叫过来骂一顿,他们原来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方长鸣的敌人本来就够多了。
这一年来更是多了不少。
他以后想要外放,需要的不是敌人,而是多多的朋友。
强龙还难压地头蛇。
他要做什么?
这一点方长鸣不会不明白。
可是没有方长鸣的雷霆行动,他不可能用一年的时间就坐稳现在的位置。
他似乎能够感受到方长鸣用行动想要告诉他的话——虽然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的感情,但是他可以用行动回应你的信重。
他没法拒绝,没法打断。
白明理知道他该支持的。
该相信哪怕是用在这种方法,方长鸣也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自己应该相信他。
想到这里,白明理有些不知道是该沮丧还是该高兴。
他能做的就是保证方长鸣的努力不至于白费。
白明理轻轻地闭上眼睛。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中的哀伤已经全部消失。
他重新变回了那个冷静的帝王。
“宋河。”
他轻声唤道。
宋河恭敬地向前一步道:“奴才在。”
“去,去库房挑些珍贵的药材,多多赏给方大人。如今快到年关了,方大人还是要尽快好起来,不然怕是要耽搁了公务。”
他语气淡淡地说道。
似乎其中还有一丝不耐烦。
宋河听得心中一惊,看来这次方大人的病不单单是身子上的病啊。
这是惹了陛下不快。
怪不得刚才陛下的神情很是古怪。
宋河心中隐隐觉得方大人有些可怜,却又觉得方大人辜负了陛下的信任爱重。
“是,陛下。”宋河缓缓退走。
白明理轻轻舒了口气,他揉了揉酸疼的手腕,重新拿起了一份新的折子。
临近年关,朝中事务很多,自己不能掉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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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你病了?”季连惠急匆匆地赶来,进门时顺便带进了一大阵冷风。
“咳咳咳咳,你慢些走,你身上都是风雪。”方长鸣懒洋洋地躺在床榻上。
书童赵兴赶紧给季连惠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季连惠干脆直接脱下了身上的大氅随手丢给赵兴。
方长鸣看得直摇头,真是小伙子坐冷炕纯靠火气壮啊。
季连惠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冷不冷的,他几步走到方长鸣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他。
方长鸣被他看得毛毛的,摆手道:“你看什么看啊,病人有什么好看的。”
“是没什么好看的!我就是要看看你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
季连惠坐了下来:“你这面色红润的模样,瞧着不像是病了。”
“这话出了这屋子便不要乱说了,陛下可是赐了我不少珍贵药材,我若不是真病了,季大人难道是暗指我是欺君罔上吗?”
方长鸣亲手给他倒了杯热茶。
季连惠坐下之后倒是冷静了些:“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不是觉出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在避祸。”
他尽量含蓄地问。
方长鸣多聪明的人,一听便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是,我就是有些累,这一年来,我太忙了,累得病了休息休息罢了。”方长鸣见他焦急的模样,心想,世子倒是对他有几分友情在。
不然他这个纯纯的保皇党,不会跟他说这种话。
“开玩笑吗?”季连惠摆摆手,一听就知道方长鸣在敷衍自己。
若是此事这么简单,一年前方长鸣怎么会让人给他带话?!
方长鸣一定是在谋划什么。
陛下和方大人之间的事怕是复杂了。
但陛下肯定不是不看重方大人。
可只为了对付沈大将军,这么做也太……得不偿失了。
这一年来,方长鸣实在是得罪了太多人。
方长鸣含笑道:“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累了,你一个武将大喇喇地过来找我,才是给我添祸事。”
虽说他们都是保皇党。
但是他终究是文臣,季连惠是武将。
私下来往少了才是正常。
“得了吧,我来了,那位大将军才好来啊?反正只是探病,外头能说什么闲话。”季连惠愤愤地拿起茶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