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弟
华文殿。
今日刘太傅安排了一场考试, 一个半时辰过去,殿内所有人停下笔交卷,刘太傅直接坐在桌案前开始批阅, 其他人则自由活动。
这会儿正好批阅到傅临烨的答卷, 刘太傅点名让他在一旁候着,等他批阅完考卷后再问话。
临时安排的考试几乎去了沈桐半条命,恍惚间宛如回到了高考考场。
他好不容易考完, 现在是实在不想看到卷子上的一个字了,也就没跟在傅临烨身边,自己一个人找了个地儿坐下,百无聊赖的拨弄面前的棋盘。
没过多久,棋面上忽然落下一层阴影,在他对面坐下一个人。
沈桐抬眸去看, 发现是二皇子傅容煜。
“二皇子殿下, 你有事找我吗?”
“没什么, 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坐着,怕你无聊, 过来看看你。”傅容煜唇边含着轻笑, 慵懒又随性。
他是宣成帝外出游猎意外发生的“产物”。
换做现代就和大家族里的私生子一个地位,外家也只是一介平民家族, 无权无势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帮助。
其生母更是空有美貌不懂如何利用, 整日整夜在后宫痴守, 渴望有朝一日帝王垂怜。
总而言之, 二皇子傅容煜在宫里的地位其实也高不成, 低不就的。
虽说他因为与宣成帝年轻时极为相似的样貌, 而受到宣成帝的偏爱, 但是他本人对外表现出来的永远是毫不在意, 好似对那至高之位丝毫不敢兴趣。
只是他的真实想法,以及他身后的支持者们,到底是不是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想,就不得而知了。
傅容煜看了一眼沈桐的棋盘,饶有兴趣道:“你这是在下什么棋?本皇子怎么从来没见过?”
除了五子棋还能是什么?围棋那种高深的玩法一般人也不会……
沈桐暗自腹诽,面色淡淡应道:“这是五子棋,一种民间的玩法,二皇子殿下没见过很正常。”
傅容煜又问:“怎么玩?”
沈桐说:“规则很简单,只要二皇子殿下所执的白棋五枚连成一串即可,不拘是横列、纵列还是斜列。反之黑棋亦然。”
傅容煜听懂规则,回味了下,“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不如你和本皇子下一局?”
“可以。”沈桐无所谓,心想反正也是打发时间,自己和自己下,与自己同傅容煜下没什么区别。
他当先执黑子落在了棋盘正中间的位置上。
傅容煜想了想,把白棋下在了黑棋的旁边。
五子棋这种棋盘玩法,看似简单,无非就是掌握节奏,进退有序,不断给己方制造“必胜”棋面,轻松就能解决一把对局。
对于沈桐这种从小玩到大的优秀棋手,心里熟知数种秒赢玩法,傅容煜那样的新手下法在他眼里完全不够看。
沈桐不断用黑子进攻,傅容煜只能用白子去堵去防守。
仅仅三四个来回,黑子就在傅容煜眼前纵向连成一串,甚至斜着也能连成一串。
沈桐毫不留情:“二皇子殿下,你输了。”
傅容煜:“……”
同人下棋,向来只有对方为了讨好他而输给他,还是第一次有人十分不客气的直接让他输掉。
狠狠咬了咬牙槽,傅容煜心想这人真分毫不给她面子,够野,也够无情的。
他喜欢。
傅容煜面上不恼,挑了挑眉梢,说道:“再来一局!”
……见过受虐的,没见过找上门来专门受虐的,沈桐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说:“可以,微臣没有问题。”
傅容煜信心满满:“这次本皇子要执黑子。”
沈桐:“好。”
执黑子白子对他来说都一样。
这第二局就没有第一局结束的那般快了,傅容煜思考了很久,才堪堪落下第一子。
沈桐紧随其后,直接就下了第一颗白子。
他把白子落在离黑子不近也不远的距离,傅容煜想不透他这是个什么下法,索性一边思考怎么下第二步,一边和沈桐闲聊起来。
“沈三公子近来在我四弟那做的可还好?”
沈桐回:“还行。”区区伴读一职,有什么难不难的。
“是嘛,可本皇子听说四弟那里连个贴身伺候的宫女都没有,全是杂活公公。这些人笨手苯脚的,万一哪天不小心没伺候好,惹到沈三公子了可怎么办。”傅容煜笑吟吟地落下第二子,看向沈桐。
“本皇子那就不一样了,无论是温柔小意,还是热辣尤物,只要是你喜欢的,本皇子都可以给你安排上。”
傅容煜用手肘撑在桌面边边上,向前探出半截身子,眼神意味深长,声音放缓,带着说不出的蛊惑味道。
他说:“不如沈三公子来给本皇子做伴读吧,你看如何?”
沈桐又落下一字,头也不抬地说:“二皇子殿下,我已经是四皇子殿下的伴读了。”
傅容煜不以为意:“那又如何,皇子更换伴读的事又不是没有过。”
沈桐没应他,实际上也是不想理傅容煜,他有些烦了。
明明原书中,五皇子傅兴瑞利用他,仗着与他交好想拉拢沈家的势力,背后对他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并不在意。
二皇子傅容煜更别说,尽管也想通过他招揽到沈家,但因着不喜他,全文也没委屈自己与他多说几句话。
最后还对他下了黑手。
怎么自他穿书到现在,一个个的都赶着上凑,非要他做他们的伴读?
沈桐闹不懂,他也没做什么吧?还比原主表现得更过分,除了傅临烨,全程没给他们好脸色,怎么这些人就看不明白?
傅容煜还在锲而不舍地问,“考虑的如何了?若是觉得条件还不够,你尽管开。”
沈桐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傅容煜。
他本身长得明艳瑰丽,白肤红唇像朵玫瑰花,那双狭长的眼眸上翘,又有着狐狸的狡黠。尽管他身为男子,也美得足够让人惊心。
傅容煜不知不觉心跳漏了两拍,呼吸声都不由自主的放轻放缓。
沈桐说道:“二皇子殿下,据微臣所知,跟随您的伴读足足有三位。”
傅容煜唇角上翘,忙不迭地接上话:“有三位又如何,他们都不及你一星半点的好。”
北陵官学甲班学子不及他这个盛安城第一纨绔好?
真是睁眼说瞎话,张口就来。
沈桐看着不远处,时不时向他们这边张望,脸色早就不好看的傅容煜现任伴读们,似笑非笑地睨了傅容煜一眼。
“二皇子殿下说笑了,听闻跟随您的三位伴读虽出生清贫,但各个都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哪里是我这样胸无点墨的纨绔子弟可比的。”
“学问并非评量一个人的唯一标准,在本皇子这,他们就是不如你。”着急证明自己的心意,傅容煜收起他随时都摆出的慵懒神色,一脸认真。
殊不知,听了他这番发言,他那两位伴读脸黑如锅底,神情愤怒、不甘,却只能隐忍不发。
沈桐打得就是这样的注意,他眉眼弯弯,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意与纠结。
“感谢二皇子殿下的厚爱,既然微臣如此得二皇子殿下的看重,那么微臣……”
他故意拖长语调,钓得傅容煜紧张又振奋,上半身向前倾,语气急切地:“那么你要如何?”
“那么微臣就……”
在傅容煜身后那张桌子前坐着的两名伴读总算忍不住,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就差指着沈桐的鼻子破口大骂,一脸气愤地,张口欲言。
这时,一只五指修长的大手从旁边突然伸出来,擦着沈桐耳鬓而过。
指甲圆润的食指与中指夹起白子,轻轻落在沈桐预先计算好的位置上,自此形成四子连成一串,左右皆可落子的必赢局面。
沈桐与傅容煜同时愣住,只听见一道如古琴铮铮动人的低沉男声说道:“看两位聊得起劲,不如也让本皇子听听,桐弟意欲如何呢?”
沈桐蓦地僵住,被头顶那道视线深邃视线看得头皮发麻。
“桐弟?”傅容煜双眸微眯,狐疑地视线在沈桐与傅临烨之间来回,“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以兄弟相称了?”
还有,难道是他记错了?按岁数沈桐应该要比傅临烨大才对啊??
傅临烨唇边含笑,伸手轻柔又自然地把沈桐耳鬓碎发撩到他的耳后,露出被遮挡住的眉眼,笑意清浅地。
“我与桐弟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索性就结为兄弟,关系也就比皇子与伴读更为亲密。虽然我更想给桐弟换一种称呼……”傅临烨遗憾般地叹口气。
正打算喝口水压压惊地沈桐,闻言直接就呛住:“咳咳、咳咳咳——”
你还演上瘾了是吧!
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打岁旦节回来后,对自己喊他“哥哥”的事情念念不忘,时不时地暗示他接着喊。
还厚着脸皮要与他兄弟相称。
傅临烨为兄,他为弟,无耻到了极点,还给他取了个亲近称呼——“桐儿。”
这可把沈桐腻歪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要不是他表现得足够抵触,宁死不从,傅临烨才放弃转而叫他“桐弟”。
沈桐一边急拍胸口缓气,一边拿呛得起雾的眼眸暗瞪傅临烨,用眼神表示抗议:说好不在大庭广众下这么喊他呢?!
傅临烨假装没有看见,面色无奈地替沈桐拍背。
“都多大的人了,喝口水都会被呛到。”
沈桐兀自生气,他会被呛到这怪谁?
“所以,你刚刚准备怎么回复二哥呢?”
沈桐:“……”
话题跳的太快,他一时间卡了壳,咳嗽声都戛然而止。
傅临烨也不追问,替沈桐拍着背的那只手,自他后颈处顺着背脊徐徐往下轻抚,就像是在给小狐狸顺毛似得,一下接着一下,偶尔轻捏一把后颈上软肉。
带着足够的安抚意味,以及深藏不露的占有欲。
“咳、咳。”沈桐轻咳两下清了清嗓子,示意傅临烨不用再给他拍背了,旋即正色道:“微臣正准备谢绝二皇子殿下的厚爱,既然微臣已经选择做殿下的伴读了,以后也会一直都是,当然不可能随便变卦。”
绝口不提他方才打算假意答应下来,挑起傅容煜与之伴读之间的矛盾,再用高昂到傅容煜支付不了的代价,来让傅容煜知难而退。
“呵……”
傅临烨眼角眉梢都染上满意与愉悦,漆黑的瞳仁注视着傅容煜,薄唇微扬出恰到好处的弧度,像是在嘲讽。
“二哥,听清楚回答了吗?没听清的话,臣弟不介意再替桐弟复述一次,他、不、愿、意。”
气氛迅速凝结成冰,紧接着“哐当”“哗啦”声起此彼伏,傅容煜失手打翻了装有黑子的棋罐,掉落满地都是的黑子。
若非他向来善于掩藏情绪,此刻怕是被气到七窍生烟鬼火冒,控制不住地一拳揍到傅临烨脸上去了。
双手攥紧,指尖狠狠掐进掌心,傅容煜咬牙,皮笑肉不笑地:“本皇子还没耳聋,四弟不必再给本皇子重复一遍。”
“反倒是本皇子忘了四弟好手段,竟能哄得沈公子对四弟情义深重,对你死心塌地。不过为兄劝你不要得意忘形,我们……”
忽然间,一声急报打断了正大放厥词中的傅容煜。
“圣上有令,传四位皇子到御书房内觐见!——”
作者有话说:
沈桐:连五子棋都不会下的渣渣,莫挨老子!(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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