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舞比赛, 四班的结对方式是抽签。
但是抽签之后很多人商量着互换，抽签虽然公平，没考虑身高因素和交情深浅也不算太合理。
经过几天的混乱交涉, 局面基本定了下来。
闻斯峘始终保持以不变应万变，没想到最后还惹出点纷争。
有好几个女生都想和抽中跟他搭档那个女生换。
女生们平时喜欢口是心非地嫌弃闻斯峘，又冷又傲、看起来就脾气不好、不爱参加集体活动, 给他起外号“神秘人”, 在吐槽行动中找共鸣，烟雾弹骗人骗己。
其实他成绩拔尖，常被人问作业；头发虽剃得短, 一张雕塑般立体的脸反而不受遮挡；又没有惹人厌的行为。暗中有点未曾声张的人气。
事到临头, 一下冒出好几个竞争对手，女生们傻了眼。
压力突然来到原定搭档这边，几个私下联络她要求交换的女生她都不想得罪，人又是优柔寡断的性格，答应了这个又反悔，婉拒了那个又忏悔。
几个小女生知道了彼此心思，微妙之处暗流汹涌，别扭没闹在明面上，今天你迟到我举报，明天你抄作业我打小报告, 都是借题发挥。
时间拖了有一礼拜，原定搭档下了决心, 谁也不偏袒, 跟谁都不换。
谁知一石激起千层浪, 几个女生往阴暗面揣测——原来她把大家都耍了，一早就不想换。
没人咽得下这口气, 悄悄把她阴险狡诈的名声传开了。
于是发生了点意外，周三晚自习，闻斯峘的抽签搭档不知受了什么委屈，哭哭啼啼跑出了教室，当班长的女生跟着追了出去。
闻斯峘浑然不觉与自己有关，跟着所有人目光追随，脑袋像向日葵似的转半圈，又转半圈，垂下去继续做题。
九点半下晚自习，每天过了九点，教室里就吵闹散漫起来。
班长把那个女生安抚住了，回来解决问题，把闻斯峘隔壁桌的男生赶走，坐下问：“闻斯峘，你想和哪个女生搭档？你说一个，我来调换。”
“我随便。”
“不能随便，必须说一个，不然我就给你安排男生了。”
闻斯峘：“…………”
怎么抽过了签，又搞双选，好麻烦。
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那搭档哭着跑掉，该不会是不想和他搭，也没人愿意跟她换？全猜反了。
男生苦闷地想了想，其他女生他都没怎么说过话，不清楚脾气。
“那就徐笑吧。”
一锤定音。
经此一役，全四班人都确信，闻斯峘喜欢徐笑。
看了答案再解题，甚至冒出不少马后炮——“我就说吧，我看到过神秘人帮徐笑占座！”
一心读书的高冷学霸有喜欢的女生很离奇，但对方是徐笑又让人觉得不怎么离奇了。
徐笑欧式大双眼皮，眼窝深深，小狐狸脸，古灵精怪，心眼伶俐，暗恋她的男生本来也扎堆。
本来那些心里藏了小九九的女生们一听闻斯峘自己选的徐笑，都偃旗息鼓了——
呵，男人。不出意外。
闻斯峘不解风情，徐笑却听见了风声，乐不可支，走在去体育馆排练的路上，还把绯闻直接传给本人：“完蛋了你，闻斯峘，这要让宁好知道，你就没机会了。”
闻斯峘慢吞吞说：“我对宁好也没什么非分之想。”
“不过你本来也没机会，四次大考，年级第一稳如泰山。”徐笑是知道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闻斯峘眼前一黑，脸也黑。
“加油哦。”徐笑借着楼梯的地势拍拍他的肩，“你长点志气超过去，我就是单纯想见识见识，宁好怎么面对有男生比她强。”
“不可能比她强。”闻斯峘慢条斯理，“《新思路》新书发下来，她一晚上做70多页。”
徐笑脚步在台阶上停顿一下，蹙眉咧嘴做个难看的鬼脸：“疯女人。”
基于对宁好的了解，闻斯峘猜她也没有风花雪月那根神经，
但是挡不住她受欢迎，有人会喜欢她追求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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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班在三楼排练，一班在一楼排练，王不见王，没机会看到她。
只有在中场休息时，闻斯峘借机下楼，不过没去一层，而是到了二层。
一层常有比赛，有看台，二层是挑空的看台。
闻斯峘站在二层，底下人不抬头注意不到楼上会有观众。
一班还在站初始队形，暂时看不出谁和谁是舞伴，尤其看不出谁是宁好舞伴。
宁好和另一个女生穿梭在人群中排队形，她竟然还是组织者，还以为她会对学业之外的班级杂事兴趣缺缺。
闻斯峘自上而下安静地看，
宁好说话时总是面带甜甜笑容，她好像在给同学比划转场路线，全然没有指手画脚的压迫感，反倒很像游乐园里的职员在耐心给人指路。
但同时她又不像有些外向女孩那么爱疯闹、聒噪。
总结起来，是种又甜又冷的气质，像夏天的冰淇淋。
十分钟很快就过，闻斯峘不得不返回三层继续参加自己班级的排练。
暂时没得到答案，仿佛卖了个关子，结果到第二天中午排练时才揭晓。
第二天室外在下着春雨，体育馆里冷而潮湿。
学生们从教学区跑来，伞尖顺下雨，鞋底沾着雨，场馆里门口地板上积成一小圈一小圈水潭，脏脚印被踩得到处都是。
因为话是对全班说的，宁好今天的音量很大，二层也听得清晰。
“大家注意安全，小心地滑。”
闻斯峘依然站在老地方，听她涓涓细流般的声音，看她穿过人群回到自己位置，面对一个瘦高个、戴眼镜的男生，郁结在心里的一团气终于化开。
大雨在窗外吵闹，又凝固成稳定的安静。
他一边顺着长廊走回楼上班级，一边想起，那男生他有点印象。
体育课上不活跃，一班很边缘的一个人，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他有一次为了训练分组和老师叫板，还有一次跑步时被人超过时撞了一下就停下来翻脸骂人，不圆融难相处的性格。
会欺负宁好吗？
他脚步突然停顿，略微不安地往下望一眼，寻找李承逸的身影。
李承逸在离宁好不远的地方，方阵最侧边，勾腿靠着墙，面部表情地看着宁好那个方向。
他的舞伴是个长腿细腰的女生，披肩发，染成了深棕色，看背影就知道是漂亮爱打扮的类型。联合班有不少女生偷偷染发，像深棕这种颜色，若是老师非要较真，她们会狡辩是天生发色浅。
舞伴面朝李承逸左右晃着，应该在说话。
李承逸除了偶尔点头，反应不大，神色冷峻，不像他平时热情不羁的样子。
方阵中心的学生现在两两一对手拉手，踩着节拍作成圆圈状顺时针旋转。
绕了一圈后，内圈女生继续顺时针旋转，外圈男生换成逆时针旋转，交换舞伴。
李承逸勾起的腿放下来，和他的舞伴一起走向方阵一角。
阵型初现雏形，四个角有八对同学，身高均衡，相比其他学生帅气漂亮，估计是领舞。
闻斯峘疑惑，宁好是舞蹈社的，形象好又有功底，为什么不是领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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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体育活动课，出事了。
打篮球照例是一班人和一班人玩，四班人和四班人玩。
因此，闻斯峘对一班那边摩擦怎么产生的并不了解，等四班人注意到，那个篮球场上的对战已经停下来，男生们全聚在一起，中间有人推推搡搡，高声呵斥，但看不清人。
室友用胳膊肘捅捅闻斯峘：“打起来了？”
他也不比谁了解更多信息，只是眯眼在四处搜索李承逸的踪迹。
李承逸没在人群中，而是坐在旁边的木椅上，手里拿着半空的矿泉水瓶，看着纠纷发生的地方。
他放下水瓶，懒懒散散地起身，走向人群。
那剑拔弩张的两分钟里，男生们虽有摩擦，但仅止于摩擦，更接近虚张声势。
江川二中校规严格，凡是在学校打架的，至少领个留校察看处分，军训是杀鸡儆猴的特殊时期，曾直接开除不留余地，那俩倒霉学生刚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考进重点中学就在众目睽睽下拎行李痛哭着离校。从此没人敢挑战校规。
就算是这种对峙摩擦，校园里也很少见。
两个班的女生本来都在走廊外面屋檐下跳皮筋，这会儿纷纷收了绳子跑进来围观。
不过没见着宁好，闻斯峘有点担心。
李承逸拨开两个人的肩。
都以为他要劝解，谁知下一秒，他左手蓦地揪起一人衣领，右拳挥出去，那人便应声倒地，眼镜甩在地上横飞了两米远。
没等人们反应过来，他又俯下身出了第二拳，第三拳……
大家这才涌上前去拉架。
闻斯峘走到体育馆门口，雨势接天连地，望不了远，视野里全是白茫茫的雾。
宁好也不在走廊。
可见度太低，走廊里亮着灯，灯光投在瞳孔里，反而像两团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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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时，教室中间的广场上停了一辆保时捷。
双门白车身，红色软顶篷，正对钟楼。
由于联合班和国际部的存在，学校里家境好的学生不少。
把超跑开到这里，如此高调的不多。
闻斯峘认得这辆车，是李路云的，她经常外出回来犯懒，拿着购物袋就进门，把车扔在车道上到隔日都没停进车库。
他不关心李承逸打架会受什么处分，
只在意他吃醋吃到这个份上，会不会难为宁好。
一到九点他就匆匆赶往宿舍，翻出手机给她发消息：[你还好吧？]
宁好秒回，但回了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