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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所念之人(二)

  绪衍很快就回了学校,按部就班的吃饭睡觉上课摸鱼,有时他也会过的恍惚,忘了自己身在幻境。

  他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可能突破幻境,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度日。

  时间恍若白驹过隙,从指缝间溜走,冲淡了旧忆镌刻在心头的痕迹。

  随着铃声响起,绪衍收了笔走出考场。

  今天是他期末考试周的最后一场考试,从下周开始就要进行为期一周的课设,中间还有三天时间,绪衍打算出去玩几天散散心。

  绪衍一直没有忘记微生寂,或许在忙碌的时候他无暇顾及,但每到夜深人静时,那个小小的怀表被他握在手里,载满了他无法诉说的思念。

  他攥得很紧,想把上面的花纹刻进掌心,似乎这样他才能让微生寂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以作慰藉。

  绪衍中午吃过饭后便简单收拾了个包斜挎在肩上,下午的第一个目的地就选在了省科技馆。

  绪衍刚一进门就直冲着科技馆里的天文展馆走去,他站在观赏台前,看着上面浩瀚的银河系,脑中思绪忍不住飘远。

  不知道霍斯特星系离这里远不远……风掠星又在哪儿呢?如果这一切真的存在,那又相距多少光年呢?

  这时,不知是谁开了一旁的vr特效,灯光暗下去的瞬间,绪衍神情恍惚了一下,熟悉的星河在头顶盘旋,他竟有些站不住脚。

  他踉跄着退后几步,伸手想要抓住一旁的栏杆,却不想撞到了路过的行人。

  他连忙回头,连声说着“抱歉”。

  行人没有发难,只是扶住他,笑道:“我没事,你呢?有没有摔到哪里?”

  绪衍一愣,这个声音……好耳熟……好像是……

  他猛地抬头,在看清眼前的人后,所有的动作在刹那间定格,他只感觉鼻头酸酸的,视野在被逐渐模糊。

  “长……官?”绪衍小声试探,哽咽的语气已经将满满的思念倾泻。

  行人闻言也是一愣,盯着绪衍看了半晌才旋即笑开:“绪衍,好久不见。”

  微生寂穿着运动装,两边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个揪,散下来的发尾盖着脖颈,发梢微微翘起,是绪衍从未见过的青春感。

  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熠熠生辉,唇角含笑温柔得紧。

  他冲绪衍伸开双臂,下一秒,他便被紧紧拥在怀里。

  “长官……我好想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再离开我……”绪衍抱的很紧,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错觉。

  “不怕,不走了。”微生寂摸摸绪衍的头,轻声回应。

  可下一秒,绪衍倏地睁大双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推开微生寂。

  “不对……你不是他,这里是幻境……你是假的,你不是他……”绪衍摇着头,退后了几步,眼中带着戒备。

  眼前的微生寂一愣,竟是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问道:“你怎么了?”说话间,抬脚朝着绪衍走近了几步。

  绪衍大口喘着气,见微生寂在靠近他,连忙抬手制止他的动作,低声喝道:“你别过来!”

  说完,他看了看周围,咬了咬后槽牙:“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都离我远点儿,不然我杀了你,听见没有!”

  之后,不等微生寂反应,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脚下生风,明明昂首阔步,却偏生多了几分逃避的狼狈。

  整个展馆绪衍都没了看下去的心情,他匆匆打了车,来来回回折腾着,回到宿舍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可他懒得管,直接一头钻进了被子里。

  此时宿舍里空无一人,付舟是本地人,这几天闲来无事便回家了,曹骏翔和闫宇军这个点儿大概率出去吃饭了。

  绪衍有些想不通,刚刚那个微生寂……究竟是真的微生寂被拉进了幻境,还是数字制作出的假微生寂?

  看到熟悉的脸,绪衍根本冷静不下来,所以他只能逃回来,试图将整个事情捋顺。

  他就这么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天花板,直到宿舍里的光线暗下去,他也依旧一动不动,犹如风化了的石像,瘫在床上。

  这时,只听“咔嚓”一声,接着白色的灯光在他眼前骤然亮起。

  “靠!要瞎了!”他喊了一声,连忙拉起被子盖住眼睛。

  “我去,你在宿舍啊?”闫宇军喊了声,“在宿舍你不开灯啊,吓我一跳。”

  说着,他凑上来,伸着脖子去看绪衍:“你没事吧?”

  “没事。”绪衍摆摆手。

  待眼睛适应了光亮,他才悠悠坐起,又悠悠爬下床转身去了厕所。

  魂不守舍的,走路都跟个魂儿似的,仿佛在地上飘。

  闫宇军看向曹骏翔:“他没事吧?”

  “不定期发/春而已,习惯就好了。”曹骏翔笑着坐到自己桌前。

  “你才发春。”绪衍打开厕所门走出来怼了他一句。

  曹骏翔怕他又受不得刺激,只能顺着他道:“好好好,是我是我。”说着,他指了指桌子上的袋子,“吃过了没?这里还有几串,热乎着呢。”

  绪衍凑上去笑道:“真懂我好兄弟。”说罢拿一串便往嘴里送。

  闫宇军道:“对了,课设分组下来了,你们看看一会儿分分工。”

  “我定数据。”绪衍举了举手里的串。

  曹骏翔道:“那还是老样子我装配。”

  闫宇军点头:“那我一会儿在群里说一声,看看剩下的老付做什么。”

  曹骏翔“嘶”了一声,道:“说起来……这次课设最后有个设计考试,出题人好像是个特年轻的博士,现在专业群里都在传这个。”

  闫宇军点头应道:“听说了。好像是叫……微生寂?”

  “咳咳!咳咳咳!”

  “你没事吧?吃个串儿都能呛着。”闫宇军赶紧拍拍绪衍的后背给绪衍顺气。

  绪衍摆摆手,低声道:“没事,缓缓就好。”

  他背过身,眼中满是错愕,错愕之余他又恨的牙痒痒。

  到底是谁创造了这个幻境!杀千刀的!耍他有意思吗?!

  绪衍没由来的想要逃避,他不想见到微生寂,明知道那是个假的,但真正看到了还是会忍不住心动,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考试线上还是线下?能不去吗?”

  闫宇军道:“大概率是线上,但是所有人都要到场,这个也要算进考勤的,你不去估计扣你分。”

  绪衍唇角一抽,他恨不得大喊一声“反正是幻境,有本事你给我扣光”,但毕竟上了十几年的学,早就奴根深种,对学分的渴望和对老师的恐惧,让他还是放下了逃课的念头。

  【霍卫三——】

  戴维森身上套着外附机甲,靠着飞船用手臂抹了抹脸上的血迹,环顾着四周遍地的残骸尸骨,他如擂鼓的心跳这才逐渐平息。

  虽然这上面守卫不少,但幸好都是些不堪一击的啰啰,看来凯茵的布防到底还是不如莱文宫。

  他踢了踢脚下的零件尸块,给自己清出一条路来,就这一路找到了一个入口。

  门上有密码,但戴维森懒得浪费时间,直接一炮将门轰开,浓烟滚滚呛得他咳了几声。

  他抬手在面前扇风,想将眼前的烟雾散开,但不仅是烟雾,门口残垣断壁上的渣滓也刷拉拉往下落,掉在他身上,落下一层白色的墙灰。

  戴维森厌恶的扯唇,嫌弃的很,他快步走进去,收起机甲便潜入控制室。

  他迅速断掉所有监控,转而将线路接到了自己的手环上,并插入一个新的防御U盘,有人入侵就能第一时间发出警报并开启清理模式。

  一切妥当后,戴维森迅速查到了整个底下基地的布局图,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找到了绪衍所在的位置。

  当他看到屏幕里的一切后,瞬间瞪大了双眼,连忙冲上去想要暂停系统运作,但无济于事。

  戴维森不想放弃,但连续输入四次都无法将程序终止,若是第五次再失败,整个地下基地都会爆炸。

  不愧是陈海询,够阴,够狠。

  戴维森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他按下手环:“长官,找到绪顾问了,但他被拉入了幻境,看来陈海询和公主是想击垮他的个人意识以便加以改造,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霍亚斯星上,微生寂耳朵里戴着耳机,听到戴维森的汇报,眸中刚刚平息的杀意再次被点燃。

  之前的微生寂杀红了眼,达·沃亚邦星系的守卫不管是人还是机器全部被他一举歼灭,机械残骸和漂浮的尸体被他一炮化成了灰烬,以免太空垃圾影响航道。

  他看向了一旁的陈海询,对戴维森道:“等我过去。”说完便缓步靠近陈海询。

  此刻陈海询那只机械手臂再次被卸掉,顺带着另一只手臂也被削到了肩头位置,鲜血染红了霍亚斯星上黑色的土地,在这片贫瘠的星球上滋养出了最黑暗邪恶的花。

  “没想到啊,虽然……我记得陈少尉似乎是叫……陈淖清?你们是兄弟?你为什么杀他?”

  陈海询冷笑:“成王败寇有什么好说的?你猜到了又怎么样,你想替他报仇?他早就死了,你杀了我也没用!”

  “替他报仇?”微生寂挑眉,他蹲下身,平视着陈海询,“嘁,我为何要替他报仇?我跟他可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你凭什么……”

  “因为你动了不该动的人。”微生寂眸光森然,仿佛视陈海询如死人一般。

  陈海询笑着,鲜血染红了口腔,染红了牙齿,说话间,便顺着唇角流出,他打量着微生寂:“你是说,你的小顾问?所以呢?就为了他,你居然在我面前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他用尽力气往前探了探身子,声音带着因用力过度而发出的颤抖和嘶哑:“你就不怕,他说你是个怪物吗?”

  陈海询呼出的气息带着血的腥甜,微生寂眯起眼眸。

  他身上的机甲早已收起,但脸上的纹路依旧没有淡化的迹象,闻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思虑了半晌,也只是轻轻扯唇,不知道有没有把陈海询的话放在心上。

  微生寂声音淡漠,瞥了一眼身后依旧滚滚的硝烟,似乎之前的疯狂和杀戮都与他无关:“唔……随他。”话虽简单却也带着无限的宠溺。

  他垂眸,陈海询丧家之犬般在他脚下垂死挣扎,他实在是不想耗下去:“怎么才能将机器停下?”

  “哦?这么快啊!你们还挺厉害啊!是我小瞧你们了,早知道我当初就该先把你那个副官杀了。”陈海询目眦欲裂,唇角却咧开一个笑容。

  果然是疯子。

  微生寂“啧”了一声,伸手摸上陈海询的口袋,希望能摸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摸了半晌却什么都没有。

  “想救你那个小顾问?省省吧,就算你杀了我,难不成你还能杀了他乔森·杜曼森?”陈海询忍不住吼叫,挣扎着想要躲开微生寂。

  下一秒他便被微生寂踹倒在地:“安静。”

  微生寂将所有口袋翻了一遍,最终摸出了一块儿小小的芯片。

  他将芯片收入口袋,站起身道:“我不管你跟谁合作,对我而言都没什么意义,忤逆我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死路一条?哈哈哈哈哈!别逗了!你以为你是谁?莱文帝国的王吗?凭什么?我哪里不如你!从一开始你的军衔就远比我高,现在居然还不知足?还敢肖想王位?就凭你是个肉铁掺半的怪物吗?”陈海询已经彻底疯狂,二十多年来的不满和积怨在这一刻通通爆发。

  “我明明比谁都努力,可凭什么我只能是个下士,而陈淖清就能一路直升少尉?好不容易我替代了他,我全心全意为王做事,可到头来他身为帝国之王却还要受你的掣肘!凭什么?”

  “这也就是你投靠赛斯帝国的理由?”

  “约尔森那家伙可比尤金更识时务,禽鸟都知择良木而栖,我投靠赛斯又有什么问题?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愚忠?”陈海询看着微生寂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微生寂面上波澜不惊,他只是轻笑:“也许吧,随你怎么想。”他掏出枪,上膛后对准了陈海询的眉心。

  “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杀了我?你要是杀了我绪衍就是死路一条。”陈海询气急败坏地大吼着。

  微生寂不为所动,沾染了血色的眼眸逐渐变回了清澈的琥珀色,道:“首先,我的人,我自然有办法救下来。第二,我是不是愚忠,你没有资格批判。最后——”他顿了顿,突然露出了笑容,“你看到了,我是个怪物,所以,你必须死,谢谢提醒。”

  一声枪/响后,袅袅青烟从冰冷的枪管中冉冉升起,微生寂懒得再去管这具冰冷的尸体,只是见他死不瞑目,便用了自己最后的善良,抬手将他的双眼阖上,转身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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