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实应该讨厌你自己。”艾绒冷笑起来，“这个项目每次都是因为你而终结，第一次是因为你导致了你母亲去世，现在又是因为你的私念。或许当初应该让缪尔把你留在地耀星。”
塞维尔面无表情地听着艾绒的话，直到进度条走到100%，呼吸灯最后闪了一下，再没亮起。他收起东西，站起身，在顶光下站得笔直。
“真的是我的错吗？”他看向艾绒问，“我没法选择出生，也没法控制出生时的事情，我也不想失去母亲。这些责问我已经听腻了，不管你们怎么想，人总会死，这不是我的错。”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听见塞维尔那么直白的反驳他，艾绒愣了许久，最后像是接不上话一般，转身气愤地走了。
塞维尔也随后离开总控中心，他在整个基地检查了一圈，将还活着的人扫尾，摧毁了脑磁机，收走了毒气扩散剂，最后来到了艾绒的办公室，看见艾绒似乎在跟谁通话。
看见他路过，艾绒惊了一下，下意识抓了本文件想挡一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时间正好下午一点。
他转身走进去，艾绒急急说了句什么，挂断了通讯。
塞维尔在房间里站定，漠然看着她。
艾绒局促地笑，察觉了他眼里的杀意，有些恐惧，立刻为自己辩解，“我没有联系宫切。”
“我本来也在等他。”塞维尔沉声说。
“那你……”她本来想问那你为什么进来，随即意识到什么，“所以，你要杀了我吗？我以为你会放了我。”
“这个计划必须彻底消失。”塞维尔说得执拗又认真，盯着艾绒的双眼冰冷。
“好吧。”艾绒任命地瘫在椅子里，笑得有些奇怪，“那我大概也不能告诉你谁联系了我。”那个谁字被她咬得很重，带着不明的意味。
然而，塞维尔目标明确，对此他甚至有些漠不关心，他以为艾绒最多不过是联系了缪尔，所以艾绒甚至来不及说下一句话，就已经被他干脆利索的结果了。
艾绒的智环被他拿在手里研究了一下。这个智环显然被艾绒改装过，信号截断的情况下也能联系外界。同时非本人不能解锁，塞维尔用常规的方式破解也不行，他随即就不在纠缠，转身离开。
完成一切扫尾之后，他随便提了一把靠椅，独自坐在负三层的大门口，等着人警司的人来抓他，因为他还需要去解决最后一个麻烦——宫切。
宫切是这一切的源头，没有了宫切，也没有人会再重启这个计划。
他没有等很久，厚重的大门很快因为撞击而震动，被震碎的墙灰簌簌落下，空气里也飘起粉尘雾气，但整个负三层内部还是死寂一般。
大门洞开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他们看见了灰尘扬起的空气里，一个黑影安静地坐在那里，那人从黑暗中窥来的视线锐利又冰冷。
塞维尔将包围自己的人全部扫过，他抬起右手，展示着食指和中指中间夹着的小小方块，“这是三层的所有数据，我要见宫切。”他的目光看向人群深处里那个指挥的人。
指挥官对他的要求置若罔闻，暗中前后摆了一下右手，随即更多的人超塞维尔冲过去，塞维尔似乎并不意外，他仍然安稳坐在那里，面色淡淡，但浓厚的乌木信息素瞬间炸开。
不管是正在冲向他的人，还是已经包围着他的人，在顷刻间露出痛苦的表情，或倒地挣扎，或猛地跪下，有评级稍高的人努力克服这种信息素压制，朝他开枪，但是颤抖的手没能发出精准的子弹，子弹从他眼前划过，没留下分毫痕迹。
“带他来吧。”通讯器突如其来地响起，宫切地声音打破了此刻的沉默的压制。
塞维尔抬眼看向声源，声音来自指挥官的通讯器，他缓缓收敛了自己的信息素。
二十分钟后，他如愿见到了宫切。
塞维尔走进宫切富丽堂皇的书房。宫切浅酌着一杯昆西星系的葡萄陈酿，正仔细看着桌上的一份文件，听见塞维尔的脚步声，他从堆满文件的书桌抬起头看向塞维尔，“你想见我？”
说话间，宫切放下酒杯，示意塞维尔身后的人出去，然后绕过书桌走向塞维尔。塞维尔身后的人很快退出房间，为宫切关上门，宫切也缓步走到塞维尔面前，他腰间挂着一把黑色的匕首，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武器。
“我知道你见我的目的。”宫切笑着，从塞维尔垂着的手中顺出了那枚黑色的方块，那其实是一个储存器，“我打赌，这里面一定是空——”
尚未等宫切说完话，塞维尔抬手的动作迅如闪电，一息间握住宫切的脖颈狠狠一扭，宫切未结的话被脖颈弯折的声音淹没。
塞维尔松开手，宫切重重落地，然而还不等塞维尔低头去看，宫切的尸体就发出一声“咔嚓”的脆响，待塞维尔低下头，只见宫切正用一个诡异的角度看着他笑。
“你不知道吗？”宫切一边笑，一边坐起身，然后在塞维尔的注视中将自己的头颅“咔”一声搬正，“我拥有德里克的神赐，我是、不、会、死、的。”
塞维尔呼吸凝住了，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了？”宫切站起身，他揉着自己的脖颈，贴着塞维尔站着，吐息几乎喷在塞维尔耳畔，“他没告诉你？我听说你跟他很亲近，看来也不过如此。”
塞维尔漠然一瞥，抬手拔出宫切腰间的匕首，朝着宫切心口狠狠一剜，宫切猛地握住他的手，刀只刺入一半，他微微一笑，下一秒铺天盖地地信息素朝塞维尔压制而来。
塞维尔悚然退开半步，感觉到了难以抵抗的压制感，额角瞬间滑落一滴汗，宫切劈手夺回刀，反手刺进了塞维尔的腹部，随后缓慢转了一圈。塞维尔一声不吭，但迅速白了脸。
“他给了我很多精神力。”宫切洋洋自得。
他并不恋战，很快拔出刀，没有了宫切的支力，塞维尔难以为继，虚弱地半跪在地上，捂着腰腹的伤口，抬眼盯着宫切，满是厉色。
宫切持续释放着信息素压制塞维尔，然后随手扯了块毯子，将匕首的血抹去，插回腰间。
“你很有胆量，”宫切笑了笑，似乎对他袭击自己的事情并不介怀，“我们合作怎么样？”他问。
塞维尔低头看自己腰腹的伤口，发现伤口已然愈合，只是宫切的信息素压制仍在，他动弹不得，也无法回答。
宫切踱步走到书桌后，从繁杂的文件夹里找出一本金色的书册，另一只手从抽屉中摸出一只信息素阻滞剂，他将金册翻开其中一页，走到塞维尔面前，摊开给他看，“你应该会看神语吧？”
塞维尔挣扎着看书页里的内容，瞳孔猛地紧锁，一时失语——这一页的金册里写着，当德里克离开瀚星，这里的人会渐渐遗忘他。
“你把控制恶魔的枷锁解开了，一旦他离开，这里没有人会记得他，他给予我的神赐会消失，你也会忘了他。”宫切笑得狰狞又疯狂，“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吗？”
宫切看着塞维尔的表情，另一只手握着阻滞剂轻轻地扎进了塞维尔的后颈，他试图挣扎，但是没成功，那只阻滞剂被全部推进了塞维尔的腺体，短期内他没法再释放信息素，只能被动地被压制。
宫切拔出针头，声音又沉又缓，充满了引诱的意味，“他甚至不想给你留下一丝回忆。”
塞维尔沉默许久，像是被金册中的那些文字锁住了口舌，说不出一个字，阻滞剂他信息素的全盘封锁，导致他的精神力也有一些损伤，他的面色越发苍白。
宫切觉得自己的引诱似乎起效了，他笑着，附在塞维尔耳边，“只要我们合作，我可以把这本金册送给你，你将知晓他的一切，彻底将他留在这里，这样多好啊。”
许久之后，塞维尔面上生出些奇怪的笑意，他看着宫切的表情就像他刚才看艾绒那样，只是多了些决绝，他似乎从阻滞剂带来的虚弱中缓了过来，只是信息素暂时回不来。
他慢慢站起身，朝宫切说：“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我希望他离开。”
宫切发现他腰腹的伤口已经愈合，立刻明白了什么，他眉峰一挑，怜悯看着塞维尔，目光中带几分讥诮，“你竟然是他的信徒，那你只能可怜苟活着，眼睁睁盼着他空闲时从宇宙深处向你投来一瞥。”
“那也挺好。”塞维尔说。
宫切摇摇头，“那是因为你太年轻了，握在手里的东西才是你自己的。”
见塞维尔不从，宫切也不再强求，他在自己的智环上点来一下，很快有警卫走进来。塞维尔甚至来不及反抗，宫切再一次加重了信息素压制，并让人按着塞维尔，又给他打了一针麻醉。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塞维尔只感觉到手背一阵烧灼样的疼痛，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自己面前似乎站着一个人，那个手里有着晃动的火焰，他释放信息素的反应是下意识，在他反应过来他之前被打过阻滞剂之前，他的信息素压制就已经生效了。
塞维尔愣了一秒，随即意识到药物已经失效了，他能看见墙上的时间，这一次药物失效得太快了些。他不由得联想到之前到实验，那些记忆清除的效果对他来说总是短暂的，很可能都是成为德里克信徒的原因。
他没有迟疑太久，立刻释放了更多的信息素，面前拿着火把的人被他骇然震倒，身体半压在他身上，他被锁链束缚着的手别扭地在那人身上摸出了解锁器，按下了开关，然后摁着那人的头通过了人脸识别。
解开了锁链，塞维尔没再犹豫，轻描淡写地扳折了面前人的脖颈，他从那人身上摸出匕首和原磁枪，他在那人的通讯器上发现了一个定位，大概判断出那是王庭的方位，时间也正好是晨会将近，塞维尔离开了困住他的房间，朝着定位的方向走去。
那时候，他从未想过这条道路的尽头居然是德里克在等他，至少在他看见德里克那一瞬间，他晦暗不明的人生又一次被短暂的照亮。
德里克听着塞维尔描述那一天他所不知道的一面，忍不住露出些遗憾的表情，“跟艾绒通讯的人是我。那天我一直在找你。”
风吹得他的眼微微眯起，他抬起手，用指尖点了一下塞维尔的手背。
这话在塞维尔地脑海里翻来覆去滚了几番，他悟出点什么，看着德里克的目光渐渐幽深如海，“您一直在找我？在我……吻了您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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