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一丝善念

  钟不念浑身真气激荡,殿内众人尚未看清,只感觉那白伞一晃,本是圆润的伞面就忽地多出了数把短剑,顺着伞骨延展,寒光凛凛,杀气顿生。

  辰玑子不由愣住了。他知钟不念入魔,却并未料到他居然练就了那部“收魂夺魄”的邪门功夫。就是从前,南宫笑舞也未曾练过几式。而此时,这杀气和邪气自钟不念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出,由不得他不信,钟不念远非他适才所想的那般容易对付。他本以为凭借众派之力,如何擒不住那草包全四、功力折损的楚临,以及一个仅仅修炼魔功几月的人?可是如果……钟不念修炼的是收魂夺魄大法,毫无疑问,今日在莽苍山派的同道都要命丧于此。

  辰玑子面色森寒,浑身的血液都似乎慢慢变冷了,他不知是如何飞向大殿下方的。

  那白伞一展之际,莽苍山派众弟子操纵的飞剑已被尽数打散。伞面再一转,一波强劲的真气便似水波散开,凡是靠近的人都受到冲击,被击打出数丈远。见此情景,那一众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正道诸派也不能再作壁上观,无论是非曲直如何,钟不念入魔,凶性大发,总不能由着这样一个魔头在正道派门胡作非为。

  那诸门仙修便纵身而上,刀剑鸣声阵阵。南宫不念只觉被震得险些耳膜穿孔,钟不念却仍面不改色,洋洋自得。他掌中白伞转得飞快,真气在空中浮动,被他操纵得游刃有余,真气与伞面互为攻守,将那迎头的一波波攻击化解。

  他的敌人太多了,眼前的人影翻飞不停。南宫不念忽然担心起白千雪来,便没有注意那些打斗,专心寻找那抹白影,终于在钟不念出招时短暂的停顿间,瞥到了白千雪的身影。

  白千雪站在围攻的人群后方,手中虽提着心皎,却只是怔怔地朝他的方向看过来,显得那么手足无措。

  南宫不念只瞥到这一眼,视野便又花了,那抹白影被不断围攻的人挡住。他心中微痛,亦能猜到白千雪此时的心绪该是何等纠结——

  白千雪觉得自己仿佛怎样做都是错的,他不知他立场该当如何,是坚守正道,还是该听从内心、不管不顾……只为那一人?可是就算他想如此,他想与其站在一起的人却对他不以为然,甚至不久前还在嘲笑他自作多情,让他滚。

  然而白千雪并没有考虑太久,因为场面越来越失控了,他不得不去帮那些正派弟子挡住钟不念的真气。

  钟不念出手越来越重,起先他还似玩乐一般,逗弄这些正派弟子过招。可时间一久,他的心绪似乎也被邪气浸染,越发觉得这样还不够。

  这些人道貌岸然,时时刻刻将正邪挂在嘴边,原本还对辰玑子有所质疑,可一见他入魔,立刻便不管辰玑子的所作所为了,站在一起对付他。

  当真是面目可憎,他恨不得将他们全都杀光。

  钟不念心念一动,正看到此前那个一直为辰玑子说话的道士朝他扑了过来。他便躲也不躲,只将收魂伞一转,白伞边缘的短剑便在那人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痕。那人尚在高喊着诛灭魔族祸胎,话音还闷在喉咙里,身子便倒了下去。血从颈部猛地喷出,钟不念信手用白伞一挡,鲜血便沾染到了伞面上,片刻就消失不见,似乎被收魂伞吸收掉了,伞面上那似朱砂的几缕红痕也更为妖艳。

  这是他杀的第一个正道中人,以前,他杀的都是魔教的人。仿佛也没什么区别。钟不念这样想道。

  众人见状,皆是一滞,刀剑停在半空中,殿内久违的安静。适才那些围攻的人只是受伤,他们便以为钟不念有所顾忌,不敢大开杀戒,此时却见他干脆利落地抹了那人的脖子,面色尽皆变了。

  楚临也是一惊,上前道:“阿念,你怎么……取他性命?”

  钟不念见众人都停了下来,便也将收魂伞上附着的真气收敛,笑道:“前辈,他要取我的性命,我为何不能取他的?”他又看向众人,“前辈你看,这些人多么无赖,我不杀死一个人,他们便以为我不敢杀他们。我杀了一个,他们也不敢再动手了。”

  那些正派人士听他此言,皆是愤愤,便要再一哄而上。辰玑子试着救了一番那被杀的道士,见回天无力,蓦地挥手制止众人,起身走至钟不念面前,开口道:“你是冲我来的,何必牵连无辜?”

  钟不念缓缓点头,拍了拍手:“师尊,你总算站出来了。”

  辰玑子心知逃不过此劫,身临绝境,倒是有些莫名的坦然气魄,仿佛做那些恶事的人不是他一般,问道:“你欲如何?”

  楚临忙对钟不念道:“阿念,不要杀他,你答应过我的。”

  钟不念眉心微蹙,状似为难,瞥向辰玑子:“师尊,这可怎么办?前辈不许我杀你。”

  辰玑子冷嗤一声:“果真是魔女之子。你不必阴阳怪气,说吧,想要我怎样?”

  钟不念目光蓦然转冷:“我要你跪在我母亲的骨灰前,自裁谢罪。”他微微转头,视线扫向众人,“否则,他们都走不出这莽苍山派,我会让你们正道从此消亡于世,我说到做到。”

  众派哗然。白千雪顿时微微睁大双眸,望向钟不念,眸光里尽是难以置信。

  钟不念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毕竟白千雪这张脸掺杂在众多张表情惊愕的面孔里,并不是很明显,只有南宫不念才会只留心看白千雪一人。

  封含清走上前,伸手扶住辰玑子的肩,面色凝重:“辰掌门,无论你做过什么,你是一派之主,代表的是莽苍山派,正派岂能受魔教折辱?我等亦不会惧怕他。”

  众人皆随声附和,钟不念不禁又蹙起了眉头,似乎很不解,说道:“魔教对正派的折辱?好吧,同样是折辱,为何诸位掌门决定将我送入魔教为奴时,就没有这般同仇敌忾呢?”

  封含清一时语塞,对他怒目而视,钟不念又道:“封阁主,因为你们是掌门,而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弟子,怎能相提并论,对吧?”

  辰玑子道:“够了,何必多言?如你所愿便是。”

  说着,他转向楚临,目光注视着他手中握着的竹筒,微微弯下身子,竟是要屈膝。正派众人皆是一愣,有人已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萧云霓扶住辰玑子,止住他的动作,语带哽咽地道:“师兄,你不要杀师尊……不管怎么样,师尊他也养育教导了你十数年,你别杀他……”

  她的眼泪冲出眼眶,钟不念扫了她一眼,毫不怜惜地冷笑道:“师妹,你适才是没有听清楚我的话吗?我说过要杀师尊吗?我说的明明是……要他自裁谢罪。”

  萧云霓摇了摇头:“你……你怎么能这样?他是我们的师尊啊!师兄,你说他是你的生父,身为人子,怎能弑父?!”

  钟不念道:“闭嘴,师妹。否则,我先杀了你。”

  他的神情丝毫不似作伪,萧云霓睁大双眼,话语声渐弱:“你……你……”

  钟不念看向辰玑子:“师尊,你还在等什么?”

  辰玑子拍了拍萧云霓的手,示意她放开。萧云霓含着眼泪松开了手,辰玑子双膝缓缓下落,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妥协之际,他手肘猛地抬起,长剑径直刺向竹筒。那一剑灵力汹涌至极,瞬间穿透竹筒,向后方的楚临胸腹刺入。

  楚临连忙退后闪避,那竹筒也脱手,挂在辰玑子的长剑之上。辰玑子双眼寒光乍现,似乎这骨灰不像是骨灰,而是南宫笑舞的亡魂,缠在他的剑刃上。他对此憎恶至极,剑气迸发,那竹筒霎时碎裂,骨灰也散落了一地。

  殿内忽然静得不能再静,甚至可以听到许多人倒吸凉气的声音,谁都没有预料到辰玑子会这么做。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再去看钟不念,只见他又展开了那把收魂伞。

  他微阖着眼眸,一片血红的光泽在眼窝深处若隐若现,他缓缓抬眼,望向辰玑子,声音异常冷冽:“师尊,你又在骗我。”

  辰玑子不语,只举剑相向。然而他忽地感觉一阵真气如清风拂面,尚未来得及出剑相格,他的剑便落在了地上,和长剑一起掉落的,还有他的手臂。

  鲜血喷涌,萧云霓站在辰玑子身旁,碧色衣衫上溅落着大片殷红的血迹,她睁大了眼睛,再看向辰玑子时,他已倒在了地上。萧云霓跪在他身旁,怔愣了一瞬后,立刻伸手点住了辰玑子断臂上的穴道,唤道:“师尊,师尊……”

  钟不念一步步朝辰玑子走去,所过之处,那围拢的众人皆是向后退去,为他留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他走得悠然缓慢,步音轻快。

  他停在辰玑子身旁,脚尖朝地上那条断臂轻轻一踢,断臂手中握着的长剑颠簸而出,落向他掌心。他举起剑,将剑尖抵在辰玑子心口。

  萧云霓惊慌地拉住钟不念的手:“师兄,你不能杀师尊!我求求你,不要杀他……”

  钟不念微微侧转头,瞥向萧云霓:“云霓,他待你很好,你不想他死,又与我何关?”他不禁笑了笑,被萧云霓拉住的那只手手指轻抬,便将她一掌推远。

  萧云霓摔在地上,爬起来还想扑上前去,却被身旁正派之人拦住,她大喊道:“钟不念,如果你杀了师尊,莽苍山派必不会放过你!”

  钟不念摇了摇头,弯起的眼眸间血红一片,轻笑道:“我叫南宫不念。”

  辰玑子吐出一口鲜血,胸口急遽起伏,盯着钟不念,忽地发出了一声大笑:“哈哈哈哈,南宫……南宫不念,南宫不念!”

  钟不念俯身看着他:“你笑什么?”

  随着他俯身,那长剑已经割破辰玑子的衣衫,冰凉的剑刃紧贴着胸口的皮肤,只要他稍一用力,辰玑子的心脏便会被刺穿。此时,辰玑子的神情却是泰然自若,再没有最初的恐惧了。他看着钟不念那双血红的眸子,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我本想……将你导入正道,最后你却还是变成这副模样。魔族的血脉,果然阴毒恶劣……从一开始,我就应该杀了你……”

  钟不念笑着启唇,声音同样低沉:“师尊,如果你在这些同道面前亲口承认你做过的那些坏事,我就放了你,还有他们,你可愿意?”

  辰玑子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冷道:“妄想。”接着,他忽然用那仅存的一只手握住剑刃,向自己心口刺去。

  钟不念的手指有些颤抖,却仍旧没有松开剑柄,也没有阻止辰玑子的自裁。辰玑子的目光开始涣散,他忽然伸手握住钟不念的肩膀,几乎将他拉进自己怀中,气息微弱地道:“废你武功之时,我……我给你留下了一段灵脉的……”

  他抬起手,似是想要摸摸钟不念的脸,却觉得没有力气了,“你为何……不逃出魔教?为何……要变成这样……”

  未等到钟不念的回答,他就垂下了手。

  萧云霓凄厉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师尊!”

  钟不念怔怔地松开了剑柄,四周众派之人已是愤然向他冲了上来,他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仍是看着辰玑子,左手的五根指骨紧紧攥在一起,他低声笑道:“师尊,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一段灵脉而已,也想让我承你的恩情?你做了那么多坏事,这一丝善念……能抵消什么?”

  大殿内刀光剑影,楚临帮钟不念挡过几次攻势,却无法以一敌众,有几道掌气已经打在钟不念身上,他胸口一痛,鲜血从唇角溢出。

  他默然地站起身,双眸红得似要滴血,真气从收魂伞中爆发而出,霎时便击倒了一群围攻的人,有人死有人伤,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南宫不念能感觉到,钟不念体内的真气此时太过混乱,仿佛是辰玑子的死给他带来很大刺激,他好像要失控一般,毫无顾忌地发动攻击。

  这样下去,其实对他是不利的。很快,封含清便察觉到他的异样,几番攻守后找出破绽,吩咐那白衫少年从钟不念身后攻击,而他与白千雪在前对敌。

  阵阵喧嚣的打杀声之中,南宫不念听到白千雪在说:“师尊,请您不要伤及他的性命。”

  这句话却让钟不念异常气恼,他仿佛受够了白千雪这般惺惺作态的嘴脸,只想让他快些闭嘴,掌心登时凝结出一股浑厚的真气,纵身向白千雪而去。

  南宫不念霎时大惊,起先钟不念的目标是诸多正派之人,现在竟是变作了白千雪一人,这股浑厚的真气无人分担,击在一人身上,记忆世界之中的白千雪虽不会死,只怕也会被打成重伤,叫他如何忍心?

  他立即大吼道:“系统,开主动权!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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